《有风吹过，说你要来》爱吃沙拉的狮子

10、第 10 章

　　第十章
　　老杨趁着周一例会结束后，将那些钥匙分发到各位老师手中，并单独留下了关隹旻。
　　老杨手里拿着那把钥匙走到关隹旻面前，“隹旻，今晚上一起出去喝一杯吧！我请你，就当是给你暖屋。你这次可不能再拒绝我了。”说完便将钥匙放在关隹旻眼前晃了晃。
　　关隹旻一把夺过钥匙，冷笑了一声说了句“不必了，我没有这个习惯”便要出门。

　　老杨却叫住了他：“隹旻，自从你来了之后，态度一直这样不冷不热。这么多年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你起码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老杨有些低声下气了。
　　关隹旻听到后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会议室。本还抱有的一丝幻想早已经破灭了，“杨永泽啊杨永泽，你知道心如死灰的滋味吗？”

　　纪辰溪今天从家里带了吉他，因为他报了音乐社。无聊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事可做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室是课外活动时间，只要是报名参加社团的，都已经去了社团里，班里只剩下一些没有报名的人在上自习，其中就有方弋阳。
　　纪辰溪刚准备收拾东西去社团，没想到方弋阳把一摞笔记放到纪辰溪的面前：“这是我整理的期中考试的内容，虽说有点多，但你放心，考点都在这里面呢！你抽时间照着我的笔记抄一遍，就算是考前不看书，也会有些印象，起码各科达到60分是没问题的。”
　　看了一眼这厚厚的一摞笔记，纪辰溪“嗯”了一声背起吉他就走出了教室。
　　方弋阳看到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晚老杨值班。学生放学后，老杨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会儿，便下楼去了关隹旻的办公室，关隹旻的办公室此时早已经关灯锁门了。在门口里抽了几颗烟，走廊里的声控灯已经全都灭了，整个教学楼只剩老杨一人和老杨手上忽明忽暗的烟头在闪烁。一个人在百无聊赖的时候该怎样打发自己的时间？
　　老杨走出教学楼，闲庭漫步似的在校园里游荡。抬头看着天空，又是个十五的夜晚吧，月亮大得出奇，想到以前大学的时候，每次和关隹旻出去散步，看到如此美妙的夜色，关隹旻总能吟上几首诗，都是他从没听过的诗，所以老杨总说是关隹旻信口胡诌的，每到这个时候，关隹旻总会问一句：“理科生是不是都像你一样不解风情啊？”但此情此景之下，老杨却只能想起那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人也还是那个人，怎么就回不到过去了呢？
　　转了一圈后，感到些许凉意后，老杨回到了值班室。躺在关隹旻之前躺过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又穿上外套，准备去学校操场跑步。刚跑了没几圈便停下来走到草坪上躺了下来：“唉！不行了不行了。以前都是十圈起步，现在还没跑五圈呢，就累得要命，果然还是岁月不饶人啊！”
　　躺了一会儿后，老杨还是没忍住，走到了教师公寓楼下，看到五楼关隹旻的屋没有亮灯，“这么晚了，应该是睡了吧！”。犹豫着还是选择上楼。
　　老杨在关隹旻的门口踱步，想要敲门，几次抬起手又放下。想拿出烟来抽，却摸到了兜里的钥匙，这是他那天偷偷出去配的一把关隹旻公寓的钥匙。思来想去，把钥匙拿了出来，想打开门进去，觉得不妥后，又放回了兜里。刚准备离开，迎头正好撞上回来的关隹旻，老杨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双手插兜，看着关隹旻走到身边，然后开门、开灯。
　　一阵浓烈的酒味瞬间窜入老杨的鼻腔，关隹旻刚准备关门，老杨便顺势用手抵住：“隹旻，你喝酒了？”
　　关隹旻看着老杨，将关门的手一松，转身就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
　　老杨进门后，随手将门关上并上了锁。
　　听见左门的声音，关隹旻警觉地抬头。老杨看到后说：“我就是试试这锁还好不好用，毕竟好几年的楼了。”说完后便又将锁打开。环顾了一下房子的格局，四十平米左右的样子，简单的几套家具就已经看起来很拥挤了，但一个人住也差不多够了。
　　卧室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床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还没有开封的新被褥。衣柜里几件简单的当季衣服，连个御寒的外套都没有。厨房里别说锅碗瓢盆，就算是一双筷子都找不出来。老杨心里想：“关隹旻啊，关隹旻，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连个活着的痕迹都没有”。
　　沙发上的关隹旻看到老杨进来后就没闲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怎么了杨主任，是不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啊？”说完后关隹旻苦笑了一声。
　　听到关隹旻终于开口说话了，老杨才停下来说道：“不怕，以后慢慢就有了”。找了张凳子坐在关隹旻对面，看着关隹旻微醺的泛红的脸。
　　关隹旻的心稍稍地抽动了一下，大三那年，两人为了考研在外面合租房子，当时关隹旻是那样问的，老杨也是那样答的。这个对话，没想到十几年后，还能情景再现，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再次听到那句“不怕，以后慢慢就有了”。
　　老杨看到关隹旻又沉默了，便问道：“隹旻，你是不是想起了——？”
　　还没等咯杨说完，关隹旻就果断地回答道：“没有，都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忘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老杨知道关隹旻在说谎。
　　但关隹旻依然镇定地看着老杨：“那你说，除了那几年可怜的回忆，我们之间还剩什么？”
　　老杨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关隹旻的眼睛。
　　关隹旻继续说道：“人不能总是靠着回忆过一辈子。你都已经开始新生活了，我为什么还要活在回忆里。只有一个人的回忆，有什么意思。”关隹旻的语气非常地平淡，平淡到让人信以为真。
　　老杨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开始反驳：“好，那回忆该忘的就忘了吧，留着也不会升值。我就问你一句话——”老杨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但还是想要搏一搏：“你把回忆都丢了，是不是连我也丢了？”明显的底气不足，但却又毫不气馁。
　　关隹旻没有回答，却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留住了回忆，不也照样把我丢了”说完便起身去开门。
　　老杨知道是在赶自己走，没有磨蹭，走到门口，说了句：“我从来没丢下过你，我一直把你放在心尖最干净又最安全的地方，直到它停止跳动”。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关隹旻把门关上，背倚在门上，放声地哭了出来。
　　老杨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哭声持续了很久，老杨几次想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门，直到听到里面安静下来，关灯的声音。老杨没有回值班室，在关隹旻的门口坐到早晨五点，直接去了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关隹旻出门，看到了一地的烟头。

　　期中考试临近，社团活动暂时取消，方弋阳问纪辰溪要笔记。纪辰溪从抽动了拿出那一摞连看都没看的笔记，递给了方弋阳。
　　方弋阳简单的翻看了一眼问道：“你都抄完了？”
　　纪辰溪眼神闪躲着回答：“没呢，一个字也没写”。
　　方弋阳又问道：“那你看过一遍了吗？”
　　纪辰溪还是说没有。
　　“你为什么不看？”
　　“这也太多了，我看着都发憷”。纪辰溪只是因为几乎已经丧失了学习的本能，所以才从来不敢再开始。
　　方弋阳听到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找了几个崭新的笔记本开始整理起来。
　　纪辰溪很怕方弋阳失望，看到方弋阳没有说话，便以为方弋阳生气了。便随便拿出一本课本专心看了起来。看了没几行，便困到不省人事，但考虑到方弋阳，又不敢睡觉，只能强忍着咬自己的手指来给自己提神。
　　方弋阳利用一天的时间又将那些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只选择了必考的重点，那一摞厚厚的笔记将近少了一半。这样就大大减轻了纪辰溪的负担。
　　放学后，纪辰溪刚要走，方弋阳把他叫住，拿出为他重新整理的笔记：“给你，离期中考试没几天了，这是我整理的重点，你拿去看吧！”
　　纪辰溪看到后愣了一会，然后用手接了过来。看着这些崭新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刚想说些什么，方弋阳背起包就走了，路过纪辰溪身旁还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加油！”那句“别让我失望”却愣是又咽了回去。
　　纪辰溪回到家里，打开书包，拿出那些笔记。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往家里带过书了。书桌上除了电脑，就是漫画书，连支笔都没有。纪辰溪随便翻开一本，什么f（X）？这不是小雅喜欢的韩国女团吗？什么氢、核（氦）？都不认识……刚翻到没几页，困意便席卷而来。但想到又不能辜负了方弋阳的心血，便咬着牙、时不时给自己一巴掌要不然就倒立一会儿来保持清醒。就这样支撑到两点半，实在是坚持不住，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大概是因为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的原因，闹钟响了一下就彻底醒了过来。
　　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来到学校，走到座位上坐下就摊在桌子上。方弋阳看到纪辰溪这个样子，没忍心打扰他。但后面的柳雯汐看到后却用笔戳了戳纪辰溪的脊梁骨，纪辰溪挣扎着起身，往后一仰。
　　只听柳雯汐问道：“哎，纪辰溪，你的黑眼圈，不会是昨晚熬夜学习了吧？我的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纪辰溪立马反驳道：“你别胡说八道啊！我这是昨晚打游戏打的。”说完看了一眼方弋阳，然后又重新趴到桌子上。这就是学渣的悲哀，即使自己通宵学习，但一旦被别人发现，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讲台上一样羞耻。
　　方弋阳本以为纪辰溪是熬夜学习，结果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心中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委屈，只知道手中的笔怎么都拿不住了。干脆往地上一扔，跑了出去。
　　纪辰溪知道方弋阳是生气了，便追了出去。一路跟着方弋阳去了天台。
　　“方弋阳，——”
　　纪辰溪开没往下说，方弋阳转过头就抡起拳头朝纪辰溪的脸上打去。纪辰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打的一个趔趄，左脸顿时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血来。
　　方弋阳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想去扶纪辰溪，却被纪辰溪一把推开。
　　“这一拳，算是还当初你鼻子的伤，以后咱俩各不相欠”。纪辰溪说完转身就要走。
　　方弋阳拉住纪辰溪并抓着他的胳膊说：“纪辰溪，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你以为我还记恨着那鼻子的事儿？我他妈打你这一拳时因为你枉费了我的心血，你他妈怎么就不能看一看书，怎么就不能学一会儿习？怎么就特么不能争一口气？非要这么堕落下去。”
　　纪辰溪挣脱开方弋阳：“方弋阳你谁阿？你特么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管我？我一个上课睡觉老师都不管，连我爸妈都不要我的人，你干嘛来管我？说我没良心，你他么就有良心？去老杨那告我的状你他妈算有良心？有什么事儿不能明说啊？非得特么像个狗腿子一样去打小报告，我跟你说方弋阳，我他么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打小报告的人。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学习好就能得到老师的照顾，学习好就得要求身边的人也得学习好？不是他妈每个人都能做到你那样！”
　　方弋阳听到后想要解释，但却觉得一切好像都已经无所谓了，即便是解释，也于事无补。便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你特么爱学不学，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想再对纪辰溪说什么类似于“不要放弃自己”这样的话。他知道，像纪辰溪这样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学习，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纪辰溪又怎么会不明白，从初中放弃学习开始，有许多人都告诉过他不要放弃，所以，他或许比谁都明白。他只是不想告诉方弋阳，他努力了，但是发现除了认识几个字以外，他什么都不会后，他开始害怕，无助，他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开始学起，他看的越多，发现自己不会的越多，干脆就放弃了，对他来说，这也许是一种逃避，是一种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已的逃避。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又轮到老杨晚上值班，一下班，老杨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学校，然后就开着车直奔教师公寓。
　　听到敲门声，关隹旻开门后，看到老杨抱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箱子站在门口。一开门，老杨便喊着拿不动了冲进屋里放下，像是自己家一样的随意。
　　关隹旻看到后还没反应过来，老杨就放下东西再次出门，临走前还说了句：“等着，还有呢！”
　　关隹旻看了看老杨拿来的箱子，都是一些电饭锅什么的家用厨房电器。
　　老杨第二趟回来则是拿了一些蔬菜、肉等食材，累得满头大汗。看到关隹旻还在那里愣着，老杨将东西放下说：“还愣着干嘛呀，拆开用呗！”说完就去拆那些箱子。
　　关隹旻抓住老杨的一只胳膊：“杨永泽，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老杨停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关隹旻说：“隹旻，你今天晚上听我的，坐那儿等着，看我给你露两手。”
　　看着老杨在厨房里收拾、洗刷、试用各类厨具，又开始择菜、洗菜、切菜，自己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关隹旻看到眼前这一幕，想到了从前，又好像回到了从前，没有毕业的出租屋里的日子。他多希望一切都没有变，可是无论怎样努力，都已经回不到之前，便拿着外套出门了。
　　等他再回来，已经是十一点了。屋里漆黑一片，看来老杨已经走了。打开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桌子上那些还用碗扣着的饭菜。关隹旻从厨房里拿了双筷子，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饭菜早已经冰凉，混合着泪水咽到肚子里，关隹旻不禁感叹：“杨永泽啊杨永泽，这些年，你的厨艺是丝毫都没有长进。可是，杨永泽，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都说一个人不能总是靠着回忆过一辈子，该丢的就丢，该忘的就忘。日子还长，明天还要继续，总不能带着苦涩的回忆负重前行。可是，既然回不到过去，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只不过不敢再去尝试，不敢接触开始，只能默默等待，花再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