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不想再重生了》江渡衣

5、万明楼（上）

　　万拂儿的院落“鹿鸣台”，居中轴线左侧，与大房正院“回心居”和老祖宗所在的“藏寿斋”皆相距不远，相对的，与她三位姐姐所住的“知春阁”“燕时阁”和“绿意阁”就要远上一些。

　　而同胞兄长少时所住的“南风台”与她离的倒是近，只是八岁之后他就被带到了外院，这处院落长久空寂，日久天长，也基本算作万拂儿的“领地”了。

　　万拂儿小脚细腰身无力，行到南风台时有些气喘，索性寻了处绿荫地里坐下歇息。

　　南风台虽不住人，却一日三扫从不懈怠。院墙外一条道上栽满了藤萝，细长的枝蔓随风轻舞，一眼望去或紫或白，如临花海。

　　万拂儿极爱这处的野趣，夏日里偶尔会来玩耍。只是今日有些不凑巧，她才往那藤萝树下走了没几步，便听见花海掩映的假山后，传来有些难以入耳的轻喘低语之声。

　　万拂儿只觉辣耳朵，她果断驻足，掉头就要回去，毕竟再待下去恐怕不止辣耳朵，还要辣眼睛。

　　可惜未能如愿，她本想悄咪咪的走，奈何随身跟着的小婢踩中一截断枝，动静不大，万拂儿却知要遭。

　　假山处那腻腻歪歪的人瞬间分开来，短暂的寂静过去，万拂儿看到一人慢慢走出：已经十四岁的少年郎，继承了来自父亲的俊朗和母族遗传的丹凤眼，肤色白皙胜过女子，因着长身体，近年来不断拔高，此时已较万拂儿远远高出一个头来。

　　万拂儿看着他，慢慢绽开一朵笑靥，甜甜道：“五哥哥。”

　　十四岁的万明楼乃三房嫡长子，在八郎出世前，他也曾在老祖宗处承欢膝下，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艳羡，他曾以为那是永远，直到八郎的出现。

　　万明楼看着万拂儿，她生的与她兄长一点都不像。论及眉眼五官，八郎万明玦显然是出类拔萃的，尽管他那爆炭性子让人不忍直视；万拂儿却恰恰相反，她生的极柔极软，腰肢纤细的仿佛能一把掐断，就连五官都是小动物一般纯真无邪的模样。

　　万明楼看着万拂儿，微微勾唇一笑。他生的俊美，小小年纪已见风流，被他这么看着，万拂儿觉得那眼睛里简直像带着勾儿。

　　“九妹妹如何会在此？”他不疾不徐的走上前，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四周，见只有一个婢女跟在万拂儿身边，往远处看，果然另有大批人马候着听命。

　　万拂儿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她是听南栀她们下人嘴里说起过，仿佛这位五郎君少年风流，院里院外都颇得丫鬟们芳心。只是听说是一回事，撞见是另外一回事。

　　她仿似无意的瞥了眼假山处，那里悄无声息，想必人还躲着。

　　万拂儿不愿跟他多做纠缠，两人相交泛泛，就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从祖母那里出来，走到这里有些累，便停下来歇了歇脚，这就要回院子里去了。”万拂儿懒得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以及假山后的人究竟是谁，隔房如隔山，她还没那么闲。

　　许是她神色确有些疲懒，万明楼轻笑一声，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眉心，柔声道：“去吧。”

　　不知那手上一刻在触碰何处，万拂儿的身体下意识躲了躲，虽动作不大，仍叫对方落了空。

　　万明楼仿佛不曾觉察，只是自然地放下手，微微负后，眯起眼含笑看着万拂儿。万拂儿心里头有些怪怪的，冲他福了福身，便乖巧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她走没了影子许久，万明楼方才转过身，轻声道：“出来吧。”

　　没有动静。少倾，假山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万明楼复又上前，将人轻轻抱住，徐徐在她耳畔道：“莫怕，小丫头什么都没看到……”低低的耳语，最后变成一串让人脸红心跳的吮吸声。

　　万拂儿的确什么人都没看到，她只隐约看到了一枚簪子，插在乌黑的发髻中，透过崎岖的假山石缝。

　　她心里头说不出是哪里不大对劲儿，却又实在懒得想，万明楼都跟她没啥关系，万明楼的“红颜知己”就更不用她操心了。

　　回到鹿鸣台，东萼南栀一左一右将她迎住，万拂儿懒懒伏在榻上，身子一乏整个人都似绵软无骨。

　　小婢悄悄跪在她脚下，前额触地，引得东萼南栀面面相觑，问她：“这是怎的了？”跟着出去一趟，莫不是犯了错。

　　万拂儿闻声睁开眼，见是那南风台上踩断树枝的小婢，此刻正怯怯道：“奴婢有罪，还请娘子责罚。”

　　这倒是个机灵的。万拂儿了然，心知她是怕今日之事惹来万明楼注意，主子若看不得奴婢好过，私底下总有千万种法子对付。

　　不过万明楼虽风流，素日里却不像八郎万明玦那样难伺候。今日之事说穿了，不过是他与丫鬟玩闹不小心被人瞧了一眼，想来不至于就为此记恨。

　　万拂儿扫了那小婢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子，贱名雀奴。”小婢低垂着头，万分恭敬。

　　正在为万拂儿揉肩的东萼微微凑近些，轻声道：“是奴贴身带了两年的小丫头，今年十三，乃家生子，正在教导礼仪字画……”

　　能成为长房嫡女身边一等的大丫鬟，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事。伺候人的活计要做得好，琴棋书画这类雅事也得会，不需精通，只要主子兴致来时能接上两句话，不至扫了兴便可。

　　东萼和南栀皆是伺候了万拂儿多年，两人一个十八一个十七，皆到了快要许人的年纪。万拂儿纵使用惯了她们，却也不能因此挑战府里的规矩——至多两年，她便留不住她们了。

　　万拂儿心中微微有些惆怅，这两张面孔跟随她生生世世辗转流离，倘若真离开了，心头便好似空了一小块，总归叫人不舒服。

　　念及此，万拂儿便有些恹恹不乐，兀自玩着手指：“东萼带了人，南栀呢？”

　　自然也是有的。

　　南栀应是：“奴屋里的小丫鬟，乃是同东萼姐姐一道选的，也是家生子，名唤韶光……娘子可是要见人？”

　　见与不见其实都无所谓，嫡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不论品级必定是要从家生子里选的。家生子世代依附家族而生，一家三代四代伺候下来，自然比外头买来不知底细的更叫人放心。

　　只是既见了雀奴，便不好不见韶光，也免得底下人心有揣测，将同是大丫鬟的东萼和南栀论出一个高低得宠。

　　见万拂儿点了头，南栀走到门际招来个小丫头，使她去唤了人过来。不多时便将人引到了跟前儿，与雀奴齐齐跪着行礼：“奴婢韶光，见过娘子。”

　　万拂儿道：“抬起头来。”

　　两人闻声而动，左边雀奴生得杏眼瓜子脸，鼻尖上一滴浅红小痣格外娇俏；右边韶光则是鹅蛋脸柳叶眉，目光清澈沉静，也是一等一的好模样。

　　万拂儿瞧着有趣：“这两个人，合该与你二人交换下师傅才对。”

　　东萼沉稳，却带着个惹眼的雀奴；
　　南栀俏丽，偏生寻了沉静的韶光。

　　“娘子又打趣奴婢……”南栀掩口轻笑，“换与不换，不过合眼缘罢了。”她同东萼感情极好，选人时便无意识选了个与对方相似的，不想东萼也是如此，这么一看，的确像是互换了一般。

　　东萼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万拂儿抚掌而笑：“极好极好，那自明日起，便叫二人进屋里伺候吧！”

　　此言一出，四人或站或跪都是欣喜行礼。但凡能进屋伺候的，品阶不是一等就是二等，两个一等不消说，是东萼南栀无疑。

　　四个二等里原先有两个犯了错被发卖，后来始终空缺。万拂儿这话，便是要雀奴和韶光直接填这空缺了，二人如何能不欣喜？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下两章情节是连续哒，所以一起放上来了，么么哒~小仙女们要记得按爪哦，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