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府复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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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大兴城的路上，秋意渐深，露重更寒，在这么个萧肃清冷的时节里，还能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的晋王殿下与玉郡主的婚事了。
沿途的茶馆驿站里，大隋的子民无不在议论，皆道他们一位文武双全，一位不让须眉，是一桩门当户对的美满良缘。其中也不乏有知晓利害的，交换了眼神，碍于皇族威仪不敢多言，便跟着附和一二。只是他们不曾想到，这段美满的姻缘打从一开始便已夭折了。
马蹄甫一踏到相国府门前，守门的仆人见是她，便殷勤地上来牵马。
孟昭估摸着现在已是下朝的时辰，随口问道：“将军回来了吗？”
“才回来不久。”言罢，仆人凑近了些又低声道，“现在啊，正被老爷叫到正堂训话呢。”
这三天两头的“训话”倒已成了宇文家的传统，兜兜转转，总逃不出儿女情长和家族荣光。她额角跳了跳，这一回想必是玉郡主出逃的事传到了老狐狸的耳朵里。
“我不在的这几日，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小仆思索一番，眼睛亮了亮：“对了，相国大人向圣上请了旨叫咱们将军去登州府迎亲，圣上已经准了。”
那敢情好。孟昭险些幸灾乐祸地说出口。不过正经想来，亲手将心上人送上别人的花轿，宇文化及想这样让他挥剑斩情丝，恐怕也是白费心思，叫痴情之人徒增伤情罢了。
小仆不明所以，见她发着呆，不由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孟姑娘，孟姑娘？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孟昭端着一丝不苟的微笑，“相国大人在正堂，我看我还是走偏门得好。”
天宝将军受了父亲一通老生常谈的斥责，心情不佳地回到自己住处，仲秋的庭院落了一地黄叶，萧索异常，一如他此刻心中枯涸无光。家中的老仆也曾旁敲侧击地劝过宇文化及不必对大公子太过苛责，然而他不高兴，却并不是因为父亲的严厉。
心心念念的女子被指作他人之妻，还要他亲自将她送上那顶花轿，他只盼着登州往大兴的官道长得永无尽头，他同她的一生就能这样走完。如今玉郡主虽出逃，却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好应对之策，万一惹得天子震怒，会否有性命之忧……
无数个念头缠在他脑海中难以疏解，宇文成都索性不再想，自架上取了长剑在庭院中习起武来。他是马上战将，平日使的是镗，入手沉稳，气势不凡，靠的是臂；剑走轻灵，灵活多变，招式繁复，靠的是腕。他少年时习过许多种兵器，天生的神力与凤翅鎏金镗相得益彰，成就了他天下第一的名号。然有得有失，他的剑法并不十分精进，第一次同孟昭过招时就险些输给了她。
察觉到有人窥视，宇文成都收了剑朝院门一望，只见他“思之即来”的属下一身男子装扮站在门边，想是刚回府不久。他神色稍缓，招了她过来。
“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我听下人说相国大人跟将军在正堂叙话呢，不敢打扰，就从偏门走了。”
“叙话”二字刻意咬得重了些，半是玩笑半是同情。宇文成都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伸手在她额间敲了一下，小示惩戒。
嬉笑过后，他正了正神情，眉头又攀上愁色：“他们应该也同你讲了，父亲命我去登州迎亲的事。”
“是。”
“如今父亲也知道玉儿逃出登州的事。”
“这个我也猜到了。”
宇文成都叹道：“不日我便要去登州，到时若是见不到人，靠山王府就要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父亲正想借此机会……”
无论是何种情况，于宇文家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可于宇文成都而言，没有一个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他半垂着头，眼前浮现出玉郡主的面容，思及青梅竹马之谊，她的一颦一笑无不深深印在他心头。
“难道又要我替你把人绑回来不成？”
倏忽间回过神来，只见另一张美人的面容近在咫尺。孟昭背着手，刻意仰头望向他，似乎是欲窥探他心中所想。他在这不加遮掩的坦然凝视下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随即站直了身子，眼神不经意略向别处，顾左右而言他。
“……你那件斗篷呢，不是平日里总不离身的吗？”
“走得太急，不小心落在路上了。”
那件斗篷，她着实喜欢，上元节时不知是谁放在了她屋内桌上。这一遭沾了郡主的女儿香，秋日寒凉，她怎好再偷偷收回，便只得随着熟睡的郡主一同留在了那片林子里。原本已忍痛割爱，如今提起来倒又觉得有些不舍。
“自己偷来的东西都当宝贝一样供起来，别人给的东西倒是随随便便就丢了。”
他自己也不曾察觉话中那几分莫名的不悦。只因那年上元节与她的生日是同一天，便悄悄送了件礼物，本以为她很喜欢，却原来没把他的心意放在心上。
孟昭自然不知道天宝将军在恼些什么，只想他是因为迎亲的事心绪纷乱，寻思着如何宽慰一二。
“我看玉郡主也是明事理的人，兴许想通了也就自己回登州了。若她真不想嫁，凭靠山王和圣上关系亲厚，想必也不会责罚太过。将军你就少些担心吧。”
小小的插曲便这样翻过篇去，宇文成都又将心思回到眼前的正事上，听到她这样评价玉儿，不由好奇。
“你与她见过几回，怎么就知道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她若是真的明白事理，就不会一个人跑出登州了。”
明明是口是心非。她在心中暗道，若是玉郡主深明大义地留在王府里等着迎亲的车架，此刻黯然神伤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虽然只见了一面，可小生那夜与郡主相谈甚欢，觉得她是个很有趣的人。”
她眉眼飞扬，神姿清丽，拿腔拿调地说话惹得他不禁失笑，要是眼前的人真是个男儿郎，不知有多少女子掷果盈车。故意板起脸来，拿捏起将军的威仪。
“我看你清闲得很，不如和本将军过两招，看看你近来长进了没有。”
说着便要拿过剑来。孟昭见势不妙立刻告饶，十二分女儿家的柔弱，哪里见一点杀手的狠厉。
“属下知错了，还请将军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笑闹之间，宇文成都心头的阴云稍稍散去，但执念毕竟在他心里扎了根，蛰伏着只待一个合适的，彻底破土而出的时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回府复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