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同人]幽灵女友的养成方式》砂痕

5、第四章 她的流亡（下）

　　天空在树影间摇曳。
　　苍白的地面像是铺洒着碎裂的黄金。
　　脚步声和吟唱声从岩石的罅隙间传来，回卷在清冽的风里。
　　太阳的金光与月亮的银光自方形的岩石门梁外投进，反复交替。
　　娜西乌法恍然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她只知晓眼前的景色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它是她的起点，也是她的终点。
　　“你看见了什么？”有个声音问她。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谁，但她知道她必须回答他。
　　“天空，地面，人群，房间，太阳和月亮……树，巨大的树。”
　　“你听见了什么？”那个声音问她。
　　“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走动，风的声音，树叶的声音。”
　　“你是谁？你是娜西乌法吗？”那个声音又问她。
　　“我是。”她答道，“我是。”
　　她是娜西乌法吗？在果断的回答后她反而产生了疑惑。
　　这层疑惑在产生后便紧紧缠绕在她混沌的思绪里，就像一丝金色光线穿行在漫天大雾中一般亮眼。
　　“你现在想要什么？”那个声音再次问道。
　　“我想回去那里。还有人也好，没有人也好，我想回去。”
　　那里是她所属于的地方，等同于她的一生，她的所有，她的宿命。
　　——为什么？
　　大雾掩盖了她的心绪，弥漫进她的视野。有什么人在浓雾深处呼唤她，不是那个提问的声音，是许多人，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在她记忆深处齐声呼喊。
　　“嘉——”
　　是谁的声音？仿佛成千上万的声音汇集在一起。
　　那是，她的——
　　“你在想什么？”不停提问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是谁？”她的意识突然产生了几分清明，反问道。
　　“娜西乌法？”
　　“是我，我……”恍惚感又袭击了她，那个声音呢喃着念诵她的名字，实在过于温柔。她不忍心也不能违背他的任何说法。
　　“嘉——尔。”
　　记忆深处的声音仍在呼喊着。
　　那个声音试图告诉她，她是——她是娜西乌法，但她也是别的什么。
　　“不需要思考太多，娜西乌法。你不需要如此烦恼。”
　　你只要听从就好了。那个声音这么说道。
　　“——嘉梅希尔。”
　　你拥有无上的荣耀。成千上万的声音这么呼唤道。

　　她猛然惊醒过来，束缚着她的雾气随着这一声称呼逐渐散去。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她还是坐在库特的越野车副座上，眼前是面露惊诧的库特。
　　她在清醒的刹那间便毫不犹豫地挥出右手，“碰”的一声打在库特近在咫尺的脸上。库特的脖子登时扭抻出一个奇怪的角度，巨大的冲力令他身下的座椅从底部断裂，库特整个人往后摔去。
　　“没有人能命令我。没有人可以。”
　　娜西乌法一字一句，凛然得仿佛在下达神谕。说罢，她一脚踢开车门，走下车去。
　　她走没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一看，库特捧着自己高肿的脸颊艰难地从车里爬了出来。
　　“你实力还不错。”
　　虽然她没想着一下把他打死，但是也没特地收力。库特挨这一下还能爬的起来，确实有他的本事。娜西乌法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看了一眼试图走上前来的库特，却也没有再动手一次。
　　“是我失礼在先，这一掌打的理所应该。”库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敷了敷自己红肿的脸，哪怕疼得差点龇牙咧嘴，脸上微笑始终不变。
　　如果库特还是原来那个英俊模样，对象再换个小姑娘，说不定让库特忧郁又深情款款的笑上一笑，心就软了。可惜在娜西乌法的眼里，让她评价一个人美不美，就跟让人去评价一根白萝卜靓不靓一样毫无意义。
　　“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库特轻声道。
　　“不能。”娜西乌法给他的回答是毫不留情。
　　“咳……我很抱歉我冒犯了你，但是请相信我的原意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如果你需要我的解释，无论多长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不需要。别再做让我讨厌你的事。”
　　“如果你讨厌我，就会把我放在最在意的位置，那也许不坏。”
　　库特说完，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娜西乌法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多瞪了他几眼。
　　“如果我非常讨厌你，我会杀了你。”她道。
　　“就一个问题，好吗？”库特道，“娜西乌法是你的真名吗？”
　　“也许是。但在娜西乌法之前，我还是嘉梅希尔。”
　　娜西乌法最后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这也是因为库特之前给她留了好印象，否则她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百分百是掉头就走。
　　“你走吧，到此为止。我现在不想杀你。”
　　娜西乌法摇摇头，制止了库特再次开口的打算。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娜西乌法的心情不太好。
　　她独自走在乡野间的小道上——严格说来不算独自，她很清楚的知道，库特扔下了那辆受损严重的越野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虽然烦人，但又不至于让娜西乌法想就地解决了他。
　　只要他不上来搭话，她干脆当他不存在。
　　就在她心情益发不畅快的时候，有人送上门来了。
　　他们埋伏在她的前方。不知是什么时候便找到他们的行踪，选择在前方包抄他们。
　　第一趟攻击过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发现。只是突然觉得脖子上多了个什么东西，一摸上去，是一根很小的针状物体。她把它拔下来，它便自动消失了。她停下脚步，往四周张望，身后的库特却加紧步伐，，揽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原来的位置扯开。
　　很快她就看到第二支细针出现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是协会的人。”库特蹙眉道。
　　突然的状况让娜西乌法没有斥责库特擅自行动一事，只是稍微用力便从库特手里脱了出来。
　　娜西乌法随即打开了自己的念力感知范围，找到了这几位特殊客人所在的方位。
　　——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种能力在现代念能力系统内有个专业名词，叫做“圆”。
　　一共有五个人。
　　她无法通过刚才的攻击判断是哪个人出的手。在她的圆探查到他们的时候，那五个人的位置立即做了改变，可是仍旧没有现出身影，似乎在等待出击的时机。
　　她侧头想了想，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她刚才中的那支细针，上面多半有什么东西在上面。他们就是在等待发作的时刻。
　　瞻前顾后不是娜西乌法的战斗方式，她二话不说将石板具现出来。她的指头在石板上方划动，挑选出她认为合适的一块后，石板在她指尖碎裂成金色尘埃。她的身影随即消失在这片尘埃里，刹那间出现在那五个人身后，一拳朝其中一人的背部轰去。
　　那个人被这一拳狠狠地击趴在地上，娜西乌法抓着他的脖子提起他，朝他的脑袋上也来了一下，男人立即软了下去。
　　剩下几个人准备到一半的攻击动作登时缓了下来，他们只是慢慢包抄她，却不敢再随意靠近。
　　娜西乌法拎着手中的男人往前走几步，他们也退几步。
　　意识到手中的人有这个作用，娜西乌法干脆提着他的脖子，就这样把他当做肉盾走起来。他们不敢轻易进攻，她也乐得轻松。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一路走来。当娜西乌法发现伊特鲁河就在眼前时，她才停下来，回头。
　　那四个人警惕地停在十米外，她把手中的人朝他们用力扔了过去。她看到了远处跟来的库特，但什么也没对他说，而是转身一跳，落入河里。
　　青色的河水立即淹没了她，身后的人们只来得及看到一通水花。

　　一连好几天，娜西乌法都在河里漂着。她的身躯可以不呼吸，不进食，也没有冷热的感觉，完全适应水底的环境。
　　虽然到现在为止，追击她的人都还没能伤害过她，但她不喜欢这种被追逐的生活。可这由不得她。
　　一朝醒来，千年已逝。曾经受到万民尊崇的她，如今却是落魄的逃亡者。善变的究竟是人类还是时间？
　　不过，至少在河里的时候，没有人会来烦她。奔流不息的河水会冲去她的一切印记，隐去她的一切痕迹。
　　她半沉在水里，全身放松，顺着水流往下游漂流。
　　她能够看到身旁游过的鱼群，它们绕着她的指缝与裙角嬉戏；也能看到头顶上船只投下的阴影，它们像是天空的云彩一样漂流远去。
　　等到数天之后，找不到她的人们自然会离开这片区域，去别的地方。
　　大约第三天的时候，她开始往上游游回去。
　　这比直接漂着累一点，不过她如今精力充沛，不在话下。找她的人就算没有放弃，多半也会把搜索中心放到下游去，她往上游走，这会是他们想不到的方向。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打算没有错，直到她注意到一艘奇怪的船。
　　这艘船体积不大，前进得极慢，前几天她似乎曾经见过它的影子。它曾往下游驶去，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它又回到了她的头顶水域。
　　她这次多看了几眼，猛然注意到它下方垂着一条绳索，绳索末端挂着一块金属板。
　　她靠过去，看见上面刻着几个字。
　　“看到的话，就把绳子扯断，顺着它上来。是我，金。”
　　……
　　她抓着绳子，把它给扯断了。
　　船在她头顶停了下来，一个人从船边上探出来，往水里张望。
　　她在水底转了几圈，看到那个探出的人头，突然冒出了恶作剧的念头。她悄无声息地贴近水面，猛地冲出水面，把那个人从船上扯了下来。
　　另一个人随后从船上探出头来。这一次，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她拉错人了。
　　她没去看身边那个被殃及的倒霉家伙，而是抬头和金四目相对。
　　他看见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果然在里面啊。”
　　她沉默地看着金，这个将她带出陵墓，带回这个世界，还给了她短暂的庇护的人。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她问他。
　　“哈？为什么来找你？你是笨蛋吗？”金一愣，立即回答道，“我是说，你是我挖……带出来的，我有看着你的责任。”
　　她没回答他，只是歪着脑袋看他。
　　“这几天发生的事，我知道对你来说不轻松。不过你没杀那些人，做得很好。”他嘟囔道，“……算了，你先到船上来。”
　　娜西乌法只是看着他，他们就这样一左一右，随着水流飘动着，她始终没有靠过去。
　　“我既是娜西乌法，也是嘉梅希尔。我不需要任何人看着。”她告诉他。
　　金有些目瞪口呆地扒在船沿上，一会儿之后脸上为难的神色更重了。
　　“只能那么说了吗，那就说吧。”他低声嘟囔，带着一副不甘不愿的神色开口道，“喂，娜西乌法，你应该，我是说，你没那么讨厌我吧？所以，我的话，你先听一下？”
　　她想了想，点头：“你说。”
　　“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她看了他良久，他也看着她。他的目光里丝毫没有退缩和犹豫。
　　娜西乌法突然想到了为什么库特提到离开加奇尼亚时，她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能丢下。那时候她想不起来，如今她明白了。
　　那是金的眼神。他在说着会来找她时，那坚定的眼神。
　　“那么，带我去伊琴奇阿。”
　　“好。”
　　得到这声回答，她向他游过去，将手交到了他垂下的手掌中。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出水面，带上船来。
　　她踩在船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头发上淅淅沥沥滴下的水珠，把他的整个人给打湿了。
　　“你会说话算话吗？”
　　他抬头，逆着发丝间透过的阳光仰望她，在她问出这句话后，他顿了一下。
　　“我会。”
　　“你能保证，带我回去之前，一直在一起吗？”
　　“这个……”他舌头似乎打起结来，“这个，得看路上的情况。”
　　“这个不是答案。你必须回答我。”她不满意这个回答。
　　“那，我保证，我尽量。”他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你就相信我吧。”
　　“我相信。”她歪着头打量着他，把他为难的神色看在眼底，她笑起来，“我会。”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用错了词语，因为金怔了一下。在她的注视下，他的脸颊诡异地，慢慢地红了起来。
　　“赶紧下来，笨蛋，别让人注意到。”他松开手，转身错开相交的视线，恶声恶气地说道，“别忘了他们还在找你。”
　　她轻盈地跃下，跟在他身后，俯身钻进了船舱里。

　　他们都忘了某个人。
　　娜西乌法是真没在意，金是懒得理会，他知道反正死不了。
　　被娜西乌法当成金扯下水的那位挣扎着爬回了船上，呸呸呸地把嘴里的水都吐掉后，从衣服里摸出湿透的香烟，然后又把它扔在一边。
　　他看着湿哒哒的船板，脸色抽了几抽，发表了自己此时此刻唯一的感想。
　　“我擦，这还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