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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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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演戏?”秦止有些不明就里:“恕小女愚钝,还望聂公子明言其故?”
“事情是这样的。”聂青提轻轻叹了口气,便将自己的苦衷向秦止娓娓道来。
聂青提的母亲姚氏,乃是其父镇国公聂志远中年丧妻后再娶的续弦。
说起来,这聂夫人对聂志远并无男女之情。
只不过一次外出之时,无意被那镇国公相中。
彼时聂志远的元配才刚过世不久,那日又在外头饮了不少酒水。
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时淫.念恶起,见这姚氏姿色貌美,又不过一介民女。
便借着酒兴,霸王硬上弓地强要了她。
酒醒之后,聂志远方觉这一夜荒唐。
生怕自己这刚丧妻就扯上什么风流账。
回头再被那些专爱骨头里挑刺的谏臣盯上,保不齐就会惹出些麻烦。
这么一寻思,便威胁恐吓了姚氏一番,丢了些银钱后就直接落荒而逃。
惨被欺辱的姚氏敢怒而不敢言。
待到回去不久后,竟发现自己已有了身孕。
见事情再也瞒不住了,又惊又恐之下,才不得不把那日的遭遇同家人和盘托出。还颤颤巍巍地小声坦白道,那日奸.污自己的男子走后,不小心遗落了块配饰被自己捡走,便是那镇国公贴身携带着的信物。
聂青提那外公也是个世故狡猾的。
一听说自己的女儿乃是被个权贵所辱,立马就追到国公府向那聂志远讨要个说法,否则就要将其做下的这般丑事公之于众。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更何况这姚家本就是一穷二白的破落户,为了赖上镇国公这门“亲事”,铁了心要攀附上那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就连抬进府做个小妾都死活不肯,便是一直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
原本还想穿上裤子就不认账的聂志远,一时间被这姚老爷折腾得不甚其烦。
又怕这破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毁了自己名声,这才勉强将那姚氏以继室的身份娶进了门来。
本来就是一时兽性大发的露水之欢。
再加上那姚氏娘家无甚根基,聂青提的亲娘自从嫁入国公府后就极不受待见。
不仅常被那聂志远冷言嘲讽,还受尽了几房受宠小妾的百般羞辱。
生下聂青提之后,这姚氏便一直身子孱弱而难以恢复,又因事事不如意而郁郁寡欢。
没多久,就满腔愤恨地红颜早逝了。
聂母过世之后,聂青提便由她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嬷嬷慧姨照顾着。
因为聂母的原因,聂青提自幼也不得其父喜爱。
又因外家也尽是些贪财吸血之徒,早就已经断了来往。便是这慧姨一路把他拉扯到大,可以说是比其生母更要亲近的有恩之人。
这些年来,聂青提也一直将那慧姨当作亲母来孝敬。只可惜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近来不小心偶染了风寒,之后便一直一病不起。
前前后后大夫来了好几波,都直言这慧姨操劳过度,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又婉言提醒聂青提。
老人家剩下的时日无几,是时候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生老病死,本是天命注定。
只是慧姨这一辈子辛苦劳顿,只对聂青提一人挂念不已。
虽然已经一时糊涂,一时清醒。
但但凡醒着的时候,满嘴里念叨的,是只盼能看到聂青提娶妻成家的那一天。
“今天来找秦姑娘,实在是不忍让慧姨她老人家抱憾而终。”
聂青提自觉慧姨算是他在这世间剩下的唯一亲人。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想尽力一试:“也不知道秦姑娘能不能陪聂某演上一出戏,假扮我的新婚妻子去见慧姨一面。慧姨她已经时日不多,聂某只是想让她在临终之前能了却一桩心事,不要因为我这个不孝之人而含憾而去。”
聂青提向来知礼识节、严正耿直。
可这次却提出这般无理请求,第一次感到心虚惶恐,说话间连语气都弱了几分:“聂某知道这要求实在无理荒唐,若是秦姑娘不愿,聂某自然也能理解。”
秦止闻言,只是微微垂下眼来。
稍稍思索了一刻,便扬起一张和煦笑脸来:“聂公子至孝。秦止不过是陪公子去见个人而已,也谈不上什么大事,聂公子尽管安排便是。”
秦止如此坦荡大方,聂青提心中自是一阵狂喜。
原本紧皱的眉头,瞬时便舒展了开来。
往常的冷峻疏离随之一扫而空。
此时笑容满面的聂都尉眉眼轻弯、眸光温润,如此看来,亦是一番俊美公子的秀丽之姿。
秦止这一松口,气氛立马就轻松了不少。
两人又随意絮叨了几句,便一并朝大堂走了过去。
人才刚一进门,就看到萧沐晚正背着双手,一脸怨念地在门口不停地左右踱步。见秦止和聂青提两人并肩而来,脸色便愈发地幽怨妒恨。
一个大步上前,把秦止直接拉到自己身前。
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里,尽是委屈巴巴的可怜神色:“秦秦,你怎么和他出去了这么久?”
说罢,还不忘狠狠剜了那碍眼的聂青提一眼:“本王有件好东西要给你瞧瞧,再不去就要来不及了!”
“看什么东西?”萧沐晚这一惊一乍的,满头雾水的秦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店门外头。
聂青提本还想拦着一些。
可刚好他今日得偿所愿,心情极好,也懒得和这纨绔多计较这一时半刻的时间。
没了聂青提这一道“大山”堵着,萧沐晚自是毫无阻拦地就把秦止带出店门。不禁就有些洋洋得意了起来,活像只抢食成功的嘚瑟大狗。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店里才刚刚开门,还有一堆事要忙呢!”秦止一脸的不满,忍不住就冷冷怼了萧沐晚一句。
“耽误不了多久的。”萧沐晚眯着双惹人的桃花眼,摆出一脸的人畜无害:“刚刚还陪那聂青提那么久呢,总不能就对我如此厚此薄彼吧!”
纵使是秦止这般冷淡的,见他这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本来满肚子的怨怼也堵在喉中说不出口来。心里亦是一阵无奈——当真是美色误人啊!
见美人虽面带微怒,但到底没发出火来,萧沐晚的胆子瞬时又肥了一圈,索性就明目张胆地挽起秦止的胳膊,一脸自来熟地絮絮念叨了起来:“本王要带你去个好地方,里面存着的都是本王最心水的好东西。”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一处不大的宅子门前。
萧沐晚这才神叨叨地从怀里掏出把铜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门锁:“你瞧,这不就到了吗?”
只听他“吱呀”一声推开大门,秦止这才发现,外面看起来只是间再普通不过的民宅,可进去了才知,这里头竟是别有一番洞天。
随着萧沐晚一并走进身前的房间。
光是这屋子倒无甚特别,但顺着屋内木制的楼梯一路向下,进到了大理岩石铺就的地下窖间之内,秦止便觉眼前一片豁然开阔。
放眼望去,各式各样的酒坛按着种类、大小,整齐垒放在层层排排的木架之上。
零零总总,少说也得不下千瓶。
一眼望去,竟有些许一望无际的恍惚错觉。
而这地下室里的各项构造,应是找高人专门设计过。石砌的厚重墙面可保暖保温,还有专.制的水龙调节窖室的湿度。无论外头季节如何变换,这酒窖一年四季里,都能保持着合宜的温度以便储藏酒液。
还没走近,迎面就扑来阵阵浓郁酒香。
从小就在酒坛子里泡大的秦止,此时只需轻轻吸上几口,便能大致辨认出,这酒窖里到底都存了哪些纯露佳酿。
然而这纷繁复杂的酒香,一股脑全都混杂在一起。
心中亦是一阵微撼,很多竟是在市面上罕能遇到的绝世佳酿!
见秦止眼中微露诧异,萧沐晚立马就满脸得意地凑过头来:“没想到吧,本王会在这里建了间酒窖!”
秦止收起心中的一丝惊讶。
若有所思地垂下眸来,只淡淡回了句:“王爷真是好雅兴。”
“雅兴?”萧沐晚略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却是不依不饶地紧盯着秦止:“你当真以为本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吗?”
“其实从第一次到你店里本王就发现了,你店里售卖的都是从别家酒庄购来的现成酒水。”不似先前的嬉笑玩闹,此时的萧沐晚眸色深深,带着一股追根究底的执拗之态:“本王本以为你只是专心菜品而无暇亲自酿酒。但上已节那日你送来的那几盅,却是本王从未尝过的特别之味。”
长安人皆爱酒。
就算是间毫不起眼的小酒家,也都会有些独门秘制的佳酿用以招揽客户。
一来,是为了稳固好酒的那一部分客群。
就算店里的菜色一般,有这美酒吊着,也能维持一定的老客常来捧场。
二来,则是自家酿酒的利润更厚。
若是全从旁的酒肆里进货,也不可能肆意胡乱标价,基本就断了这酒水方面的财路。
从进止水斋的第一刻开始,萧沐晚就觉得十分不解——这店里样样皆是上品,为何在酿酒这块却是毫无出彩之处?
秦止无力地张了张嘴。
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的敏锐。
就那么两小杯就被他看出了端倪,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本王自诩品过这世间无数美酒。虽爱酒,但却从不贪杯。可你那日救本王的那味甘酿,本王却还一直念念不忘。”
说到这,萧沐晚眸色明灭忽闪。
顺势步步逼近,双手撑在秦止身后的拦柱之上,直接把人给牢牢圈禁在胸前:“秦止,你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给本王喂了什么酒?”
“从第一次见到你,本王就像被勾了魂似的魂牵梦萦,夜夜不能安寐。心里头想着念着的,唯有你一人而已。”
如此赤.裸.裸的暧昧言辞,萧沐晚却是极其自然地张口就来,却还端着一脸义正言辞的严肃模样。
越是这般模样,秦止越有种被人剖析看透的苍然之感。
“王爷说笑了,止水斋之所以不自酿,确因民女不精此道。若是做的不伦不类、坏了自家招牌,倒还不如弃而不取。”
秦止强忍住满心的惊撼,面色依旧一片坦然。
言辞坦荡如常,看不出丝毫的欺瞒之色:“再加上民女一人开店,本就精力不足。能把菜品做到无甚大碍,都也只能勉力支持而已。民女向来所求不多,能够养家糊口足以。所以并不奢求贩卖酒水这部分的利润。”
“哦?那上已节那天的酒水你又如何解释?”
萧沐晚目光灼灼,整个人都快压倒在秦止身上。
不过咫尺之间,男子滚热的气息混着周围阵阵酒香扑面而来:“本王这条舌头可刁钻的很,那些酒绝不是出自长安任何一家酒肆,你还敢说那不是你亲自酿的?”
或是沉香酒气过于撩人。
秦止脸颊微微泛红,不自觉就侧过脸去,勉强避开眼前那人过于灼热的慑人眼神:“王爷在我那尝到的酒,不过是民女无意碰到的几味佳酿,刚好适时应景,借花献佛地送给有缘人而已。”
话到此处,秦止又虚张声势般地揶揄笑道:“这天下之大,各国各地的美酒亦是数以万计。王爷总不能因为自己没喝过,就全都安在小女的头上吧?”
“好一个有缘人。”
萧沐晚突然就放松了身子,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刚巧,本王也是这么觉着的。
本还以为这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谁料也本还气势汹汹的某人,此时竟是满脸愉悦地摆了摆手:“无妨,既然你不愿说,本王自然也不会强逼与你。”
虽然不知秦止为何不愿承认
但若真把人惹恼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的亏本“买卖”。
心思一转,萧沐晚索性岔开话题。
一脸神秘地把秦止拉到一墩半人高的木桶前头:“今儿带你过来,只是想同你一起分享本王刚得来的几瓶极品。”
秦止很少在中原地带看到这样的酒桶。
不仅样子笨拙,造型也十分怪异。褐红色的桶身上,还装着一个颇为精致的黄铜小阀。
见秦止一脸疑惑地盯着那酒桶,萧沐晚不禁勾起了唇角,从旁边的柜子里抽出两只琉璃酒盏来。又顺手打开桶身上的阀门,瞬时便有紫红色的酒液从木桶里缓缓流淌了出来。
“都说’葡萄美酒夜光杯’,这酒便是本王从西域重金购来,由西域特产的紫浆葡萄酿成的独特佳酿。”
萧沐晚举起酒杯,对着光亮之处轻轻摇晃:“中原地域的酒水大多甘冽霸道,就像铁骨铮铮的男子好汉,多喝几口便叫人浑身气血沸腾,满心尽是意气激昂。”
“而这西域的美酒,却独独讲究个回味悠长、风情万种。就好似娇艳无比的美人千娇百媚,一颦一笑都得要细细品味。这酒便是用葡萄酿成的‘玉堂春’,秦秦你过来尝尝滋味如何?”
秦止闻言不禁又暗暗皱眉——又管自己叫“秦秦”,这家伙如今是越发的胆大放肆了。
还想要开口拒绝。
可无奈这一肚子的酒虫早就已经按耐不住。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出自本能地伸手接过萧沐晚递来的琉璃酒杯。
只见紫红色的醇香酒液不染纤尘、色泽晶莹剔透。
光影照射下,隐隐泛起润亮泽光。
光是从形色来看,就已经颇为诱人。
再轻嗅一口色味,气味甘甜芬芳、清香怡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绝佳珍品。
尤记得老头子还在时,秦止曾经尝过几次这种西域传来的葡萄酒美。但是像这般品相的,倒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轻晃酒杯,清透的酒液缓缓摇曳,粼粼波闪。
秦止紧紧盯着酒盏中的焕丽液体,抬杯浅尝一口。醇厚酒汁入口微涩,顺着舌尖轻绕打圈。
再耐下性子慢慢细品,回口又是格外的甘甜爽口。
喝惯了中原的酒,这葡萄甘酿的滋味便是格外的新鲜自然,带着一股子阳光曝晒的热烈气息。
正是因为长时间的光照,让西域种出来的果物更加甘甜浓烈,每一口皆似是带着异域风情且浓墨重彩的美艳娇娘,在舌尖肆无忌惮地轻舞跳跃。
秦止自诩口欲并不重。
但美味当前,也忍不住又多饮了几口。
萧沐晚只是眸中含笑。
笑盈盈地看着秦止像只温顺的小猫般,细细嘬食着酒液。几杯酒入腹,那人暖玉一般的小巧耳垂便慢慢泛起红来。
脑中忽然浮现,昨夜自己咬在这白瓷般耳垂上的软嫩口感,萧沐晚呼吸倏然一滞。
赶忙伸手挡住了秦止还欲举起的酒杯:“别看是果子酿造而成的,但这酒后劲极大,秦秦切莫要贪杯。”
“若是醉了,待会还要本王抱你回去。本王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萧沐晚一脸邪气地勾起唇角,凑到秦止耳边轻声念道:“只怕你占了这便宜,又要冤枉本王对你图谋不轨。这般出力又讨不到好处,本王岂不是里里外外都亏大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