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ying in the sun》一直奔跑

3、第 3 章

　　小思的生日在六月初，还有一个多月。认识了崔文宇之后他就没有过过生日。崔文宇痛恨生日，他的志愿是三十岁之前赚一大笔钱，或者成为一个作家。但是这两个目标看起来都还很遥远，而三十岁却很近。
　　崔文宇不知道小思的生日是哪一天，小思自己都快忘记了。如果问小思有什么生日愿望的话，他只是想美美地吃上一顿，最好有砂锅鱼头煲和葱姜猪手。他和崔文宇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葱姜猪手是小思母亲的拿手菜，每次她做的时候，香气会溢满那两间小平房的老屋，小思已经好几年没有吃到过了，想一想就会流口水。
　　张姐知道小思没有钱只能吃白饭，她说，小思你这样跟着崔文宇那个窝囊废瞎混，还不如去明码标价呢，还不如和那些麻袋一样的老女人睡呢，还不如当初和郑威睡呢。小思说，那我还是吃白饭吧，总比没命吃饭强。
　　郑威是这一片有名的混子，这些摊档和迪厅酒吧都是他罩着，最可厌的是他生冷不忌，男女通吃。那些和他鬼混过的女人都很反感他，巴不得他出门被车撞死。他就像只阴沟里的蚰蜒，被他爬过的地方会起一层鸡皮疙瘩。阿丽也上过他的床，回来后大哭了一顿，她自己说自从断奶后就没有哭得这么狠过。当初他有点看上小思，老是伸手捏他的下巴，但是幸好他只是找乐子，并不霸王硬上弓，小思不乐意他也就算了。这样说起来他也不是很难对付，但是郑威好赌，小思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都是和手指头有关的，不是他被人切了手指，就是他切了别人的手指。小思没有认真数过他的手指头，躲开他还来不及呢。郑威的赌瘾大到只要听见有场子，会把脱得光光的床伴扔在床上，自己飞奔如救火一般绝尘而去。赌瘾大的人在色上就有限，所以小思并不怕他，他也只是口中吃吃小思的豆腐。
　　张姐很喜欢小思，像这样懂事安静长得又漂亮的男孩子不多了，这里的小毛孩多的是那种头发染的像鸡毛掸子，一开口就问候别人家女性亲属的，小思在中间就显得特别乖。张姐就特别看不惯崔文宇，说，他一个破大专生，真把自己当高知了。蹲在电脑前面装模作样，还不如蹲在市场卖小白菜呢，好歹赚个饭钱。张姐说：“看他那个酸样，还知识分子，我还本科毕业呢我都没抖，他抖个什么，也不怕把虱子抖掉了。”张姐一直说自己是本科毕业的，但是人家一问她是哪间大学的，她就开始凶。小思有时候也附和她们，说，是啊是啊，我要明码标价了，最少不能比阿丽少。阿丽嘲笑他，讲他不懂行情，像他这样的小男生吃香着呢，男女通杀。小思嘻嘻地笑，说，是啊，通杀！
　　漩涡周围有许多建在居民区的黑网吧，里面弯弯连连，别有洞天。阿三经常在这里打游戏，一坐就是一天，连姿势都不会变。阿三在和小思逛街的时候说，自己常常为了应付老干妈的召唤而在游戏中被人爆掉。老干妈就是阿三背地里对给他钱的那个女人的称呼。小思见过一次老干妈，她带阿三到漩涡玩。女人约莫四十岁左右，虎背熊腰，穿得很嫩，对阿三笑得很温柔。阿三有时候不自觉的对她撒娇，像儿子。阿三的亲妈也没有老干妈这样对他好过，阿三家里有两个姐姐，但是他并不因为是最小的又是唯一的儿子而受到宠爱。阿三的亲妈每天除了烧饭就是跟踪阿三的父亲企图抓奸，阿三的父亲每天除了回家吃饭就是极力摆脱妻子的监视企图通奸。阿三最讨厌的是两个姐姐，她们总是掐打阿三，在父母面前告他的黑状。直到阿三长的比她俩都高，可以报复回来时，她俩又急匆匆的出嫁了，仿佛就是为了逃避阿三的报复。
　　阿三过来打游戏，有时候是为了等小思一起去逛街。阿三和小思比女人还喜欢逛街。崔文宇就完全理解不了。小思听见他嘀咕，说你其实是个女人吧。他想激怒小思，小思最恨别人说他像个女人。可是他不知道，小思现在面对他，就像是个被针扎破的气球，再也没有气可生了。阿三说，他可以给小思介绍多金的，男女都行，赶快离开那个又臭又硬的崔文宇。小思答应了，他已经吃够白饭了。阿三带他见过一个老男人，很脏，油腻腻的头发，牙齿上一层污垢，见面之后就对小思动手动脚，小思借口去点酒水跑掉了。那天他没有赚到一分钱，回去的时候，他摸出那个罐头瓶，发现里面空了，只有几个一角的硬币。小思哭起来，崔文宇背对着他解释说电脑坏了，换了一个主板，所以没钱了。小思从那以后，常常和阿三去见一些人，张姐也给他介绍过一些，还好没有遇到第一次那样恶心的。小思知道，吃吃饭，摸摸索索的勾当可以做，大家都高兴，还有钱拿，不用饿着肚子趴在床上哭。小思不恨崔文宇，只是觉得恶心。崔文宇在换季时给自己买了件羽绒外套，又花光了罐子里的钱，小思看他喜滋滋的穿着新衣服，说：“老子早就冻够了。”他根本就没看见小思那又旧又薄的外套和修了好几次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