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小说：云恋》狐湄

45、第五卷 第四章

　　我要结婚了，婚礼的喜帖上端正赫然写着并列的一男一女两个名字。
　　肖海生 叶璇
　　新婚大喜

　　婚礼选在九月，天高云淡，风清月明，是缔结良缘的佳期。海生说，九月好，长长久久。我点头不语。
　　已经过了三十岁，再不结婚，怕会遭人非议。拿到新房的钥匙，已经当妈妈的尼楠帮着我忙里忙外。
　　“要说你就是好福气，这么大的房子，三室一厅，采光又好，宽敞明亮，住起来多畅快！海生就是有能耐，哪像我们那位，孩子都四岁了，三口人还挤着六十平的一居室！”
　　多少年了，尼楠还是改不了那亮嗓门儿。
　　“你呀，小庄对你那么好，还不知足。”
　　“那也比不上你家海生，这么年轻就是副处级干部，小庄在机关混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小职员一个，分房子长薪水，他总是末班车。每天下班回家，就知道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刚结婚时还好一点，知道帮着洗碗择菜收拾家务，现在呢，塞上耳机，怎么叫他都不理。”
　　几年不见，没想到婚姻生活已经把尼楠从一个光鲜少女磨练成了“超级怨妇”。如今她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少妇，头烫时兴大卷，身着专卖店洋装，脚蹬达芙妮高跟鞋。她和丈夫小庄都在政府机关工作，属于公务员，工资虽然不高，但工作稳定，待遇良好。婚后不久，他们就有了女儿庄小海。这名字还是我取的，那时我人在南方，尼楠发短信告诉我生了个六斤八两重的丫头，让我帮着想个名字，说小庄取的又俗又土。想了好久，我把小海这两个字发给她，庄小海，她欢欢喜喜应了。
　　我们都喜欢女儿，尼楠的女儿就像是我的女儿，小女孩虽然才四岁，已经生得一派冰雪模样，伶俐得很。回来后我立马认她做干女儿，买了一对小金镯相赠。
　　周末时和尼楠带着小海去公园野餐，小女孩穿着好看的红裙子，最喜欢挨在我身边。
　　“看她跟你那亲密劲儿，真觉得自己是替你生了女儿。”尼楠一边剥香蕉一边埋怨着，那时还是六月初，阳光很强烈，我坐在树的阴凉里，望着四处游动的光出神。
　　“喂，你觉得肖海生这人到底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说谁？”我回过神，小海歪在我腿上吃着尼楠包好的香蕉。
　　“你又发呆，怎么老是心不在焉。我问你肖海生这人怎么样？”
　　“哦，他啊，他还好。”我说，一边帮小海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对你很满意呢。我看你差不多就行了，别挑了，年龄不等人啊。我家小海都这么大了，你还单着，你说你妈能不急嘛。也别怪她老人家总在你耳朵边唠叨。”
　　“我觉得自己好象根本不适合结婚，我怕他最终会后悔。”
　　“结了婚就好了，你就会变得冷静、理智、顾家，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样通过两个人的努力把这个家经营好。怀孕后责任就更重了，要担负起养育一个生命的重任。哪还有闲心思去胡思乱想、东奔西跑，光是家里的事情就累晕。小海出生后第一年，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我和你不同，妮子，我已经残废了，无法带给别人幸福。”
　　“你呀，这么多年四处游荡，心野了，所以收不住。慢慢就好了。”
　　“不，是倦了、累了，所以我回来，想躲在这个出生的地方，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直到老死，化成一阵风，散了。”
　　“又来了，你还年轻，哪来这么多悲观情绪！怪不得你妈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我看你啊，脑袋瓜估计被高原和沙漠的大风吹坏了！”

　　肖海生和小庄在一个机关里上班，年龄比我大几岁，是个带着几分沧桑感的男人。初次见他，还是尼楠撮合的，说好一起去吃饭，没想到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
　　饭后彼此留了手机号码，说好以后可以联系，一起吃饭或者出去玩。我没有在意，从南方回来后我就一直窝在家里，每天睡觉、吃饭、看书、上网，还买了几盆花，看着它们生长；也尝试着重新开始写作，虽然太久没有动笔，文字已经晦涩。
　　一个星期后，肖海生打来电话约我出去看电影，是个爱情片，非常感人，中途我忍不住哭了，他在黑暗中递过一张带着香味儿的纸巾。淡淡的百合香，我爱的味道。
　　看完电影去吃夜宵，我喜欢小吃，不喜欢大饭店，他就西装笔挺地跟在我身后一个一个小摊接连吃下去。难得遇上这样自然大方又有着纯真性情的男人，何况还是个副处级，那个夜晚我的心情很愉快。后来，常常以各种理由一起吃饭、喝茶、聊天、K歌，直到某天，他捧着99朵玫瑰花来，求婚。
　　一枚光芒耀目的钻戒，我在那光里晕眩。
　　犹豫片刻，内心惶恐，没有答应他，他黯然地收回戒指，把花留给了我，背影竟相当寂寥。

　　“我真的害怕，害怕自己会带给他不幸福的生活。”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叶璇，都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有个家，有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尼楠说。

　　如果不是母亲突生急病住院，也许我和他的缘分就会那样无声无息地断了。母亲半夜生病，尼楠和小庄都关机，我一时心急拨了他的电话，他几乎是立即开车赶了过来把母亲送到市里最好的医院，还托他的老同学让母亲住进了最好的特护病房。母亲住院的半个月，他无论多忙都抽时间过来陪她说话，并且亲自下厨做了当归乌鸡汤用保温盒带来一口口喂给她喝。
　　母亲的心彻底被他俘化了，她开始认真地考虑着如何接纳他，有时还会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他与我的婚事。
　　就这样，母亲出院后，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看得出来，他是个细心的男人，工作也好，单位还分了大房子，你跟了他，一辈子都不愁吃喝。”母亲把自己一直戴着的镶红宝石的金戒指摘下来放在我手心：“妈不能给你更多，但是希望你能幸福。璇儿，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我老了，怕冷清，你别再走那么远。”
　　我看到母亲的眼泪顺着鼻翼蜿蜒而下。多年来，我一直远离她、辜负她，我不是个好女儿。我错了。
　　那么，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