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隔世》卿洛闻

181、第 181 章

　　玄太祖三十四年，眉夫人卒，萧祁感其身世，尊为敬显皇后。
　　文琴心走过黄泉路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冷，除此之外，就是一点欣慰。
　　这一生走过的路太多，来来回回，倒是有一点幸运，所有的一切都打成所愿，至于其后，自然还是要去一个终点。
　　文琴心喜欢。
　　走过忘川水，看那河水丰沛，文琴心才忽然明白为什么当日柳墨意投水，这人，还真狠心啊。
　　还有岸边开满的曼珠沙华，文琴心见它开得太过灿烂，忍不住俯下身去，深深的嗅了一口。
　　自己若是当日留下了凤凰目，而今，或许也还应该回去了，可是回去有什么用呢？
　　大概柳墨意亦或是希沐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当日算计了三人下界，还有个私心，她想回来，把凤凰目还给权冷川。
　　凤凰目坏给权冷川，她自己就回不去了，况且她更知道，天界，只需要一个琴圣。
　　文琴心想，忘了就忘了吧，我本就是草莽女子，有幸天界游历一遍，已经是赚了，人呢，不能贪心的。
　　她这样怡然自得的，走到了奈何桥边，男女老少，每个人神色不同，正排着队伍，领着这每人一碗的忘川水。
　　文琴心左顾右盼，倒是愁眉不展之人多，喜笑颜开如自己的少。
　　就她这左顾右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这熟人，那人长身玉立，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烦闷，这不是柳墨意么？
　　柳墨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她，眼神疑惑之中带着疏离，他认不出她了。
　　文琴心不无遗憾，伸手与他打了个招呼。
　　柳墨意的眉头似乎簇得更深了一些，却还是跟了过来。
　　文琴心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柳墨意略显尴尬，他掏出个册子来，翻了翻，道：“姑娘是……眉夫人，文琴心？”
　　文琴心想，大抵是他以身投过忘川水，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也好，柳墨意的聪慧和枷锁，都是这记忆，而今没了，未尝不是好事儿，她释然笑笑，道：“我觉得公子面善。”
　　柳墨意怔了怔，半垂下眸子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觉得姑娘面善。”
　　文琴心知道他不是故意恭维，又想起当日三人在南山书院情景，心生感慨，半晌又觉得这样太过矫情了，方才打趣他道：“你是不是见了我这般好看的姑娘，都会说面善？”
　　柳墨意骤然听她这一句调皮，忍不住红了脸，慌忙解释道：“姑娘休要胡说。”
　　文琴心默默叹了口气，不知他与希沐风怎么样了，文琴心想，只是我也管不了了。
　　柳墨意见她看自己，却又不说话，不免有些懊恼，道：“姑娘若是没事……”
　　文琴心打断他，正色道：“有事。”
　　柳墨意闭了嘴，看她。
　　文琴心放软了声音，问道：“你与我说说，你是如何道此处的？”
　　柳墨意觉得她唐突的奇怪，又想她左右要喝孟婆汤，忘了就忘了，左右自己也没人倾诉，说便说了，便道：“我曾经以精魄使得忘川水再生，所以便顺势，得了这个闲职，来这儿掌管广川水。”
　　文琴心笑了笑，道：“这么说来也不是个讨好的活儿，又累，又得罪人。”
　　柳墨意解释道：“平日我也不来，只是今日，觉得会遇见什么人。”
　　文琴心信箱，你这感觉还真准，她悄悄瞥了一眼旁边计时的沙漏，那沙漏将要漏尽了，这一天要过去了，便有笑问他道：“你可遇见他了？”
　　柳墨意遥遥头，颇为懊恼道：“没遇见。”
　　他语声有些遗憾，似乎还也有些凄凉。
　　文琴心故作轻松的笑笑，道：“再等等吧，或许，一会儿你就遇到那个人了。”
　　说好了不回头，何必还要想起。
　　柳墨意遥遥头，眼神中仍旧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柳墨意觉得她每每欲言又止，忽然警惕起来，问道：“你们高高在上的女子，都太有心计，你不会是也不想喝孟婆汤吧。”
　　文琴心疑惑：“我们？你说还有谁？”
　　柳墨意道：“三十多年前，我遇到一个周朝的亡国公主，叫……叫周倚晴的，她追着我问了个问题，才终究肯走。”
　　“哦？”文琴心好奇，问道：“可否问问她问了什么？”
　　柳墨意误会她的意思，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忘川水是一定要喝的，若是不喝，我便会打晕了他强行灌下去，不过这样的人，转世轮回，会比常人更笨上一些。”
　　文琴心见他认真了，觉得好笑，道：“我不过是看你面善，才多说了几句，你只告诉我，说完我便走了，放心。”
　　柳墨意许是寻着当年的习惯，奈何不得她这神色，终究心软，道：“她问我，二十年前，一位聪辩法师，转世为何。”
　　“为何？”
　　柳墨意道：“化了一阵东风。”
　　文琴心抿嘴，不解其意。
　　柳墨意摇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只是看她神色，倒是颇为满足。”
　　文琴心想先哥也是，世上的事情，本也没有都分明的必要。
　　便又道：“我还想要个后门。”
　　柳墨意警惕的看着她，不知她又有什么幺蛾子。
　　文琴心见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举得十分满足，仿佛还回到了少年时候，跟着师弟一起欺负懂事儿的师兄时候，没想他虽然忘了一些，可是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真好。
　　最后一遭，还能遇到这熟人，真好。
　　文琴心笑道：“你那忘川水，多给我一碗可好？”我要把这些故事，都忘了干干净净才好。
　　柳墨意没瞧出他的心意来，便点了点头。
　　文琴心痛快的喝下两碗忘川水，走过奈何桥，她回头，看见计时沙漏中最后一刻砂砾落下，沙漏自动翻转过来，又是新的一天。
　　好像有一个落寞的身影转身离去，她好像觉得有一些遗憾，却又记不起为什么。

　　天宫的琴圣文弦歆，下凡五百年，回来时候，脸上多了一颗泪痣回来，他与将军权暮卿历劫一趟，种种不易，而今也没人奈何他们要在一处。
　　至于书画二圣希沐风回来后，却闷闷不乐的，他与地府守门令柳墨意之间，似乎剪不断理还乱，不过二人都是记忆缺失之人，是以关系极好，也没花上多少工夫，便又重修旧好，只是缺掉的一块儿，总是补不回来。

　　不出半个月，琴圣文弦歆下凡化身为凡人，收了个女徒弟，这女徒弟聪慧伶俐，学琴颇为一把好手。
　　琴圣与权将军一边弹琴，一边就与她说了个故事，关于滚滚红尘五百载，几位神仙与凡人之间的故事，最后问她：“你说这文琴心，当年把希沐风的记忆藏在哪儿了呢？”
　　那女徒弟听得莫名其妙，道：“我怎么知道。”
　　琴圣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道：“你那，也别总这么敷衍。”
　　女徒弟鼓了鼓嘴，漫不经心道：“估计藏在杂物堆了，没人去翻，也没人去看的。”
　　琴圣若有所思，回去后与将军一同翻捡前琴圣的东西，有些许画作，都……不怎么入眼，也不知前琴圣是怎么在画圣珠玉在前时候，还能继续“潜心创作”的……
　　挑来挑去，其中有那么一副最其不入眼的，一只飞鸟落在花蕊上，不该是一只蝴蝶么？蝴蝶难道比飞鸟还难画嘛？
　　他们拿了去，给希沐风见了，希沐风隐隐也觉得奇怪。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那飞鸟，有什么东西灌注在脑海里。
　　他忽然都想起来了。
　　原来自己在尘世间，认识过一个沈敬衣的将军，虽然没怎么多瞧过，最深深记得他，因为自己一生之中，最辉煌的那一场斗画，是这人主持的，他每每看见这人，就会想起当日自己的春风得意，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一天，而后，他来了这天上之后，不适于落寞，似乎再不曾有那么一刻春风得意。
　　至于他的心，其实一直在柳墨意身上，那个夜雨初遇时候，就悄然交托出去的心，只是近君情怯，不敢多看一眼。
　　希沐风摇摇头，淡淡看了一眼远处左右逢源的沈敬衣，不怎么在意的收回了目光，哦，原来就是他啊。
　　希沐风把目光重新聚集在面前的柳墨意身上：“还是看你顺眼。”
　　柳墨意笑笑，并不知他们挤眉弄眼的，到底有何深意。
　　原来柳墨意费尽心思，藏起的自己这一段记忆，他怎么这般傻呢？他怎么不来问问自己呢？正式因为这一段儿记忆，还得自己与他，还有文琴心下凡一道，惹出这么多故事来，倒是师姐，我怎么给你算计了一场，自己都不知道呢？
　　真是，太……太遗憾了。
　　希沐风忽然向文弦歆：“你那女徒弟，回头给我见见？”
　　文弦歆靠在权暮卿身上，笑道：“就怕你见了她，会遗憾的。”
　　希沐风道：“不见她，我就不遗憾么？”
　　文弦歆道：“你去见就见，只是我劝你别教她作画，她这水平，学不出来。”
　　这话说的希沐风也笑了。
　　半晌，他才又叹道：“文琴心啊文琴心，你真是世界上，最聪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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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自己给自己撒个花。
这故事其实我从15年开始写，到17年底，算是第一稿写完了。
而后开始修改，一直有些拖延症，7月时候，因为一些变故，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发文。
发文时候，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的困难，或许是因为之前耽搁太久。
不管怎么样，不管有没有人看，至少感谢一下自己，感谢自己，从没有想过要放下它。
到今天见到这180章，也算是给自己已个交代。
我还希望，我遇到过你，希望，你能有那么一点儿喜欢这个故事。
谢谢你。
谢谢我能够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