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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
      白巫山近日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待嫁闺中三千年的四公主终于要嫁出去了。
      上至万年高寿的老灵王下至嗷嗷待哺的小灵狐皆是眉开眼笑,心朗肺舒,走路都恨不得带着风。
      白巫山灵狐族乃是上古神族,出生便带仙骨,毛色雪白,肌骨晶莹,偏偏四公主自出生之日起就没有灵狐一族的特点,一身火红的毛色像极了天边燃烧着的云。老灵王一度认为这四公主定是被调了包,闹到天帝那儿才知道这是万年难遇的火灵狐,从此四公主便成了白巫山的宝贝,真是被宠上了天。老灵王特意替四公主取了个别致的名字,白晓妖,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灵狐族女子多温婉端庄,温柔似水,而这四公主全无灵狐族女子的优点,脾气火爆,行事不羁,更是在三千年前白山老祖的寿宴上斩断了西海龙族三太子的龙尾,还嘲笑人家长相丑陋,气得老龙王恨不得将三太子直接塞回龙蛋重塑。从此四公主恶名远播,五界六道无一人敢娶。
      这一晃三千年过去,眼看着最小的七公主的孙女都要生小灵狐了,四公主却还是“老大难”,老灵王差不多踩踏了月老的门槛,害的月老只要一见着老灵王就是一番哭天喊地“我连织秋裤的红线都奉献出来了,可还是绑不牢四公主的姻缘牌啊”。四公主就这样成了白巫山的“齐天大剩”。
      就在老灵王彻底对四公主婚事绝望的时候,西海龙族的龟丞相带着八千八百八十八抬的聘礼出现在了白巫山,替自家三太子向四公主提亲。此三太子可不是被四公主剪了尾巴的三太子,虽只有千年的道行却在五界六道如雷贯耳,全是因为他有张颠倒众生的脸,害的多少瑶池仙子相思成疾啊,要用白晓妖的话说就是端的一张好皮囊来欺骗无知少女。
      自家闺女咋样老灵王心中有数,如今这么一表人才的三太子来求亲真是欢喜不已,更难得的是西海龙族不记当年的断尾之仇,当即便拍案将婚事定了,这可真是乘龙快婿啊。

      二
      皎月高悬,徐徐清风伴着仙雾缈缈,潺潺流水至白巫山蜿蜒而下,聚成一弯碧水潭。
      水中倒映着一张绝色容颜,似那入云的皎月带着股清冷,偏偏一双狭长的狐眼添了几分娇媚。
      白晓妖沐浴在碧水潭,借着月色梳理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艳如朱砂的毛色沾了水后更显得朱光水亮。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惊得夜露中的萤火纷纷飞起,瞬间照亮了整个碧水潭,白晓妖只看见半截粼光闪闪的龙尾跃入水中,紧接着就发现那毛茸茸的尾巴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月光倾泻而下,混着幽幽萤火,一张俊美无邪的脸从水中钻出,三分清冷,三分高雅,三分艳丽,还有一份蛊惑人心的邪肆。
      白晓妖不禁看的痴了,好一个大美人啊!最最关键的是水面上那裸着的上半身,那健硕的胸肌腹肌,还有人鱼线全都暴露出来了,白晓妖发现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本太子自知秀色可餐,可是你这样直接流口水是不是不太友好啊?”水中美人笑的满脸无赖,一边把玩着毛茸茸的狐尾,一边轻飘飘的开口,语气中不乏轻佻狂妄。
      白晓妖一手抹掉口水,自知失礼但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素手一扬,那条大尾巴便在溅起的水花中高高仰起,白晓妖一个纵身跃至山边,对着那半裸男吼道,“大胆淫贼,竟敢偷看本公主洗澡。”接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就直接朝那张好看的脸扇下,美男猝不及防就挨了一尾巴,哭笑不得的道:“白巫山四公主果然是个泼妇啊!”接着一声长叹:“唉,本太子往后的日子可难熬了。”
      那边的白晓妖听得纳闷,蛮横道:“你往后的日子与本公主何干,竟敢辱骂本公主是泼妇。”接着又是一尾巴下去,这回美男有了防范,扬手一挡随即纵身跃出水面,满脸委屈的说:“我说媳妇,不就看你洗个澡,至于谋杀亲夫吗?”
      “媳妇,谁是你媳妇?”万千思绪翻飞,白晓妖一下明白了,“你是西海三子太,敖辰。”
      “正是为夫。”敖辰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望着水中那满脸抽搐的女子,得意道:“媳妇,知道是为夫不用这么激动吧?”
      “不准叫我媳妇,你这个小屁孩。”反应过来的白晓妖又是一尾巴扇过来,敖辰一边闪躲一边嘟囔,“我才不是小屁孩”。
      “哼,你才千年道行在姐姐面前不是小屁孩是什么,竟然还想娶姐姐,等你龙鳞长齐了再说吧。”仗着年龄优势白晓妖对面前的这个准夫婿嗤之以鼻,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毛色炸开,怒火中烧。
      “老女人,本太子不娶你谁敢娶啊。”
      “啪”又是一尾巴扇过去,白晓妖气急败坏,“你敢叫我老女人。”
      “老女人,老女人……”不知死活的敖辰继续叫嚣着,结果就是一只毛色火红的灵狐追着一尾银龙满山的跑。
      就在白晓妖还在为敖辰的那句“老女人”而咬牙切齿、七窍生烟的时候,老灵王却是狐颜大悦,眉开眼笑,一口一个“贤婿”挂在嘴边,白晓妖直接拔了两搓毛塞进了耳朵。
      而敖辰本人更是在白巫山上蹿下跳,毫不见外,完全以白巫山驸马爷的身份住了下来,任白晓妖怎么都赶不走,只能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无赖”。
      三
      赫赫暖阳,梨花盛放的院中笼着浩渺烟波,白晓妖躺在摇椅上啃着馒头。
      “媳妇,你什么时候和我回西海啊?”敖辰嬉皮笑脸的凑到白晓妖跟前。
      “啪”白晓妖直接一尾巴下去,“谁是你媳妇?”
      敖辰一个闪躲,大尾巴打在了那棵老梨树上,一树梨花漱漱而落,沾满衣襟。
      “你爹都收了我的聘礼了,除了你他难道还有另一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敖辰满脸痞笑的拍打着肩头的梨花。
      白晓妖火冒三丈,抬尾间满院梨花翻飞,她怒道:“不准说我老”,火红的狐尾摇曳飞舞,敖辰抱头乱窜,好看的眉眼间全是红尾巴印。
      逃窜间还不忘护住脸,“不要打脸”。
      一只狐狸和一条龙满山遍野的追逐,这样的戏码白巫山每天都会上演,众狐早已见怪不怪,就只当是四公主与驸马打情骂俏了。

      白晓妖真的觉得这是西海龙族来报仇了,三千年前她斩了三太子的龙尾,嘲笑他陋颜勿看,三千年后西海派了另一个厚颜无耻的三太子来折磨她,天天老女人的叫着就算了还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被欺负却乐在其中的模样,害的父王不仅不帮她还数落她野蛮暴力,全无灵狐族女子的优点,她真是百口莫辩,哑巴吃黄连。最最可恨的是敖辰仗着一张惑国殃民的脸,挑挑眉梢就让那些刚成年的小灵狐芳心乱动,明明乱放电还偏装着对自己一副深情专一非卿不娶的模样,害的她都被多少眼刀射死了。
      白晓妖愤恨的问:“敖辰,你到底喜欢我什么非我不娶,我改还不行吗?”
      敖辰轻佻的答:“我就喜欢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就喜欢你这暴力蛮横的老女人。”
      白晓妖想再过不久,《白巫山灵狐族史》纪载四公主的最后一句话肯定是:四公主七窍生烟,狐眼未冥,卒,享年三千五百。
      四
      敖辰在白巫山以驸马之礼好吃好喝的待着,除了偶尔对那些涉世未深的小灵狐放放电,害的一群粉红色狐心噗通乱跳,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和白晓妖斗智斗勇了,每每都是白晓妖被气的七窍生烟,敖辰被打的鼻青脸肿,偏偏他还乐此不疲的继续挑逗白晓妖。
      白晓妖无数次的向老灵王哭诉要求解除婚约,但老灵王一看见敖辰那张绝世容颜上的大尾巴印便对着白晓妖一阵数落,“女儿啊,身为女子要贤良淑德,温良恭俭,亏得贤婿大度不计较啊”,转而对着敖辰一番赔礼道歉,“贤婿啊,四女被宠坏了,身为男子要多多包容啊。”老灵王心想都说生女儿是赔钱买卖,他这个女儿赔的不是钱,是他的老脸啊。
      白巫山每天上演的狐龙大战终于在太白金星的到来后终止了。
      这天,空气清新,鸟语花香,阳光正好,白晓妖依旧甩着尾巴满山的追,敖辰依旧抱着脸满山的跑,跑着跑着就跑到了白狐殿,老灵王和白晓妖的姐姐妹妹以及姐夫妹夫皆是满脸紧绷,通身严肃的立于大殿内,全场气氛紧张而又肃穆,众人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望向殿中央的一位白头发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老道人。
      “敖辰,你给我站住。”白晓妖的一声狐吼响彻整个大殿,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那些目光中夹杂了太多的东西,白晓妖一时晃了神,敖辰趁机跑到她身侧,无比亲昵的搂住她的肩。
      那老道人像是见着了救世主似的一个劲的恭维着白晓妖,一会儿夸她长得好看,一会儿夸她心地善良,一会儿夸她温柔贤淑,旁边刚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敖辰一个劲的翻白眼,就连老灵王和白晓妖的姐姐妹妹,姐夫妹夫们都看不下去了,这太白金星就算是有求于人也不能青天白日的尽说瞎话啊,温柔贤淑就和他们四公主从没沾过边。
      敖辰实在忍不住了,“我说太白,你好歹当了那么久的神仙,就算是有求于人也不至于当着四公主的面夸别人吧。”
      白晓妖扬起尾巴正准备扇下去,却又收了尾巴展眉一笑,狭长狐眼中绽放出万千柔情,哼,本公主就是这么温柔。
      五
      白晓妖不顾老灵王的再三犹豫一口答应了太白金星的请求,倒不是因为太白的那番高度赞美,而是因为她终于可以摆脱敖辰那个瘟神了。
      她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老灵王一个劲的叮嘱:“到了炎荒之地一定要万事小心,尽量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偷取五色石,要是不幸碰见陌鹫真打起来了千万别恋战,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求饶,总之一句话就是小命最重要。”白晓妖此时正沉浸在没有敖辰的欢乐中,对老灵王的一番话完全不屑一顾,“父王你也太小看女儿了吧,陌鹫而已,取得五色石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求饶这种事岂是我白晓妖能干的。”
      白晓妖真是无比庆幸自己是一只火灵狐,拥有一颗靡火之心,是五界六道那极少可以耐得住炎荒之地的人,这下敖辰还不得滚的远远的。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踏上了前往炎荒之地的路途。
      一路上风光绮丽,草木葱茏,白晓妖竟然没有心情大好,反倒觉着身边总少了什么似的,一股难言的郁气压抑着胸腔。
      或许是对父王和白巫山的不舍吧,她安慰着自己,但很快她便明白了那股郁气为何而来。
      行至山涧,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姹紫嫣红的野花蒙笼其上,若云蒸霞蔚。
      择一处清浅溪流,白晓妖俯身掬一捧清泉浅饮,刚至舌尖便觉津润甘甜,正准备再掬一捧的时候,却看见水面上倒映着一张姿容艳丽,神情张扬,怎么看怎么熟悉的脸。
      “敖辰”她立时跳起,竟然不是厌恶而是惊喜,她竟然为敖辰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惊喜,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担忧。
      那日在白狐殿,太白金星之所以昧着良心对她高度赞美,完全是因为天界遇到了麻烦,而此麻烦只有她白晓妖可解。
      昔日共工撞不周山,天地塌陷,大火蔓延,洪水泛滥,人间生灵涂炭,女娲炼五色石补苍天,而今补天之石隐隐窥动,大地欲有裂毁之势,为免人间再遭此劫难,必须寻得最后一块五色石修补缝际。
      而这最后一块五色石当年被女娲赠予了陌鹫,陌鹫乃是天地混沌之时便存在的神兽,超脱于五界六道之外,不受任何管制,行事全凭自己喜好,却在三千年前突然隐匿在业火遍地的炎荒之地,再也未曾出现。
      炎荒之地处处燃着业火,温度奇高,普通仙神根本无法靠近,而白巫山灵狐族天生性寒,肌骨生沁,取得五色石之事自然落在了灵狐族身上,但能受住业火焚烧的却只有火灵狐,所以白晓妖成了寻取五色石的唯一人选。
      敖辰满面春风,笑容灿烂,“本太子可不放心自己媳妇一个人去冒险,谁知那陌鹫是不是个重口味啊。”
      白晓妖既笑又气,尾巴扬了又放,放了又扬,你这不仅贬了我还拐着弯骂你自己重口味。
      “我怕你到时候还没靠近炎荒之地,就变成烤乳龙了。”白晓妖故意咬重了那个“乳”字。
      敖辰嘚瑟的挑眉,“我西海乃寒凉之地,本太子这一身寒骨可不比你差,区区业火能耐我何?”
      西海的寒凉白晓妖早在三千年前就听说过,或许敖辰真的是体骨带寒,受得住业火,于是便带着窃喜继续上路了。
      不过她绝不会承认这份窃喜是因为敖辰,她觉着自己同意带着敖辰实在是因为炎荒之地过于遥远,而旅途寂寞,多个可以随时随地消遣的同伴取乐解闷岂不是美哉。
      六
      白晓妖和敖辰一路打打闹闹的来到了传说中人妖仙共居的三色城,巍峨高耸的城墙上用金砂勾勒出三个草体的轮廓,中间注以赤砂,白晓妖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敖辰不知何时变出一把竹扇 ,在白晓妖额际轻轻一敲,“笨媳妇,三色城不认识啊”。
      白晓妖出奇的没有反抗,因为她被面前清隽高雅的敖辰吸引了,墨泼长发被白玉冠高高束起,一袭月色长袍在腰间束着一根紫色蝶带,指骨分明的手上捏着一把半开的竹骨扇,扇面上是个倚窗望月的美人图,而那美人赫然是白晓妖。
      敖辰似笑非笑的望着白晓妖,白晓妖竟然被这笑意灼红了脸,却只是痴痴的看着这如画般美好的男子。
      “媳妇,被为夫帅傻了不成?”敖辰一晃手中折扇,白晓妖瞬间回了神,赶紧迈步上前。她怎么觉着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好快,肯定是这三色城仙气不足,缺氧了。
      白晓妖脸红心跳的走在前面,却也收起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变成青衫红裙的少女,只是这装束分明就是照着敖辰扇面上的美人来的。
      敖辰在后面偷笑着加快脚步追上白晓妖,搂住美人香肩却被无情甩开。
      此时,月色溶溶,清风徐徐,三色城中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映衬着整个夜色华光璀璨。
      白晓妖和敖辰走在这熙熙攘攘的人妖仙中,润如兰玉的敖辰吸引了无数男妖的羡慕嫉妒恨,迷得一众女妖神魂颠倒,倒是大大满足了白晓妖的虚荣心。
      三色城的繁华热闹让白晓妖流连不舍,她决定暂住一晚,但偏偏舍了那花灯环绕笙歌不绝的客栈酒家,独独选了最为僻静处的竹羽小院,没有琉璃翠瓦,没有金漆繁雕,只是花草中几间简单的竹楼,却别致清雅。
      小院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归否”,老板娘是个风情万种的美妖精,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随时随地都能绽放出勾魂摄魄的柔情。那个叫酒酿的小伙计是个地地道道的凡人,约摸着十二三岁,粉嘟嘟的苹果脸,梳着两个小髻,哥哥姐姐的叫着十分可爱。
      酒酿十分熟练的替他们整理好了客房,然后欢快的哼着歌叼着稻草在那扎蚱蜢,全然是个无忧无虑,乐于满足的小女孩。
      白晓妖看着这样年轻欢快的酒酿,想着自己如她这般无忧的时候似乎是在三千年前,在父王带她参加白山老祖的寿宴前。
      只觉着胸中闷纾难解,于是足尖轻点跃至屋顶上,这是她的习惯,但凡心中闷痛的时候便喜欢呆在最高的地方。
      盈月满天,遮盖了万千星子的光华,如玉月色曳地而下,朦胧于竹羽间。
      白晓妖满腹心事,却不是为了炎荒之地的五色石,而是源自三千年来的那场执念。
      敖辰携着酒壶一跃而上,揭开酒塞递至她面前,“如此良辰,没有美酒岂不是辜负了这般美景”。
      白晓妖也不拒绝,举起酒壶咕嘟咕嘟便灌了下去,倒是把敖辰吓了一跳,一把夺过酒壶,“这夜色再美也不至于这样拼命啊”。
      白晓妖只觉着天旋地转,万千星子纷纷飞到了眼前,接着又慢慢飞走,蒙蒙白雾间只剩下敖辰的脸,那么清晰,那么熟悉,就好像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她慢慢靠向敖辰,伸手摸着那张好看的脸,像是醉酒后的呓语“我肯定是喝醉了,竟然觉得是他来了,这张脸这么好看,比他的好看多了,为什么我却觉得那么像呢?都已经三千年了,他早已不记得我了吧。”
      敖辰看着往自己怀里钻的白晓妖,两颊染上了酒后的微红,狭长狐眼中是诉不尽的思念,这样的白晓妖楚楚可怜,惹人疼惜,全无了平日里的嚣张霸道,他不自觉的紧了手臂,就好像三千年前搂着那个小女孩一样。
      敖辰尽量平息自己的情绪,一改平日的轻佻,慢慢说道:“狐四,他要是不记得你,我又怎么会来提亲呢?”
      白晓妖像是突然清醒般的从敖辰怀里钻出来,仰头对着那双璀璨生辉的眼眸,却又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不可以叫我狐四,只有他才可以。”接着却又傻笑开,“他是龙三我是狐四啊”。
      “好多好多年前,父王带我去白山参加寿宴,那里有好多人,可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他没有你长得好看,不叫我白晓妖,就唤我狐四,他说因为他是龙三,三和四是要永远在一起的。”说着说着白晓妖却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可是他骗我,他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就像在五界六道消失了一样。父王说他可能成佛了,去了西天佛祖那不可以有情欲杂念,可是他明明说三和四要永远在一起的。”
      敖辰替白晓妖擦着满脸的泪珠,心中是说不出的疼惜,“他没有骗你,他只是想要变得更好才来见你。”
      白晓妖挡去拭泪的手,“我去西海找他,可是龙宫的人不让我进去,说我斩了他们三太子的龙尾还骂他不好看。可是你知道吗?我斩他的龙尾是因为我要救他。他中了石鱼的毒针,我只有斩断他的尾巴才能阻止毒素蔓延。我说他不好看是因为……”说到此处白晓妖本就微红的脸更红了,语气中带着羞涩,“是因为我不会生蛋,我怕到时候没办法给他生孩子,所以我说他不好看,我想只要大家都觉得他不好看就没有人嫁给他了,在我找到会生龙蛋的办法之前就没有人和我抢他了。”
      白晓妖如梦中絮语一般的诉说,却让敖辰震惊不已,是悔恨,是痛惜他已说不准,原来当年那个一本正经的说出“你长得这么丑,才不会有人嫁给你”的小女孩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令人哭笑不得的恐惧。
      当年他被石鱼的毒钉射中,虽被斩了龙尾但毒素依然蔓至心脉,魂魄离散,是父王舍了修为才将他的魂魄聚集注入龙蛋重修,他怕她伤心遂让人将她多次挡在西海之外,三千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她。
      白晓妖从怀里掏出一片银光闪闪的龙鳞,像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当年我们闯了白山老祖的禁室,害他中毒也不敢说,只能匆匆回了西海,可是我留下了这个,这上面有他的味道。我总喜欢坐在最高的地方,就算他去了佛祖身边,只要我在最高的地方他总有一天会看见我。”
      敖辰紧紧搂住白晓妖,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像是用尽了三千年的思念,“狐四,龙三一直在你身边,他一直都记着你。”
      听到“狐四”的白晓妖急了,挣扎出怀抱,正色道:“敖辰,你不准叫我狐四,你可以叫我老女人但是不可以叫狐四。”
      敖辰哭笑不得,“傻媳妇,你要怎样才会知道我就是龙三啊。”
      白晓妖气愤的推开敖辰,“虽然你也是西海三太子,可你不是龙三,敖辰你很讨厌。”白晓妖显得异常激动,心口起伏不定,“这么多年我行事蛮横霸道恶名远播,没有人敢娶,可是你为什么要娶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安静的等着龙三?你为什么要在一天天的打闹中慢慢取代龙三的位置?你知道吗?我已经开始慢慢不记得龙三了,他的脸会与你的重合,我想着他的时候会慢慢的变成你,你不在的日子我会慢慢不习惯,你知道你有多讨厌吗,你要赶走龙三了,我又有多讨厌,我要慢慢把你当成另一个龙三了。”
      白晓妖握着那片龙鳞踉踉跄跄的跃下屋顶,青衫红裙的倩丽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月色中。
      有风吹过,带着竹间特有的清香,敖辰不知该悲还是该喜,是悲白晓妖一直不肯答应嫁给他是因为一直记着三千年前的自己,还是该喜在日日的相处中,现在的自己已经于无形中进入了白晓妖的心慢慢取代三千年前的自己。
      风过叶落,拂过发间,老板娘舒眉挑眼,千娇百媚的样子掠过眼前“喝了我的‘吐露’就没有不知道的心事。”

      七
      炎荒之地生长着一种糜昙花,花朵大且艳,其妍丽胜过忘川河边的彼岸花。
      此时正是糜昙盛开的时节,漫山遍野的花朵连成一片火海,白晓妖举起毛茸茸的大尾巴,和这红艳无边的糜昙比谁的颜色更好看,敖辰则是在一边看着在花海中嬉戏的女子,眼中满是宠溺的柔情。
      自从在“归否”喝了吐露后,白晓妖吐尽了自己的心事,这三千年来她的恶名远播不过是她的有意为之,故意让自己嫁不掉,这样便可以安心的念着三千年前的龙三,即使他杳无音信,却也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会等到他,可是偏偏出现了敖辰,日日形影不离,在一次次的斗气中慢慢成为了习惯,渐渐代替了龙三。
      敖辰用那片一直被她小心珍藏的龙鳞幻化出往日的情景时,她既惊又喜,这段时日天天陪着她的人就是当年的龙三,原来至始至终她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换了更好看的脸皮。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白晓妖又哭又笑,她紧紧抱着这个好喜欢的男人,就像抱住了这一生的心之向往。
      此后的白晓妖敛了刁蛮霸道,敖辰亦褪去了平日伪装的轻佻散漫,他们犹如三千年前一般,两心相许。
      “狐四,等取得五色石复命之后,我便娶你。”敖辰折了枝最艳丽的糜昙花递给白晓妖。
      白晓妖大方接过,全无女子的羞涩,“好啊,到时候我要五界中最盛大的婚礼。”
      “依你。”敖辰满心满眼的温柔。
      看完了盛美的糜昙花后,白晓妖终于想起了正事,她本怕敖辰受不了业火焚烧,想让他在炎荒之外等她,可敖辰怎会放心丢下她呢,只说区区业火根本伤不了他。
      白晓妖本想速战速决,只要说明来意陌鹫不会放任人界生灵涂炭而不管的,取得五色石应该不难,可是当他们踏进炎荒洞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完了,天界任何人来取五色石都会比她顺利一万倍,而她所面对的将会是一场恶战。
      炎荒洞四壁的业火映衬的整个山洞红彤彤的,洞中央摆着一副冰棺,而五色石就在冰棺之上,散发出极寒之气来保存冰棺的完整,陌鹫依靠在冰棺之上,满目柔情的盯着棺中一具人身鱼尾的美人。
      白晓妖客气的说明了来意,希望陌鹫能够深明大义,献出五色石拯救人界即将遭受的劫难,敖辰更是保证愿用西海神珠冰雪魄来保存棺中尸身的完整。
      陌鹫慢慢挪过眼眸,本欲取下五色石的手却在看见白晓妖的时候停住,眸中色变,仇恨瞬间聚上双眼,一抹狠厉掠过嘴角,“你是白巫山四公主”。
      白晓妖还没来得及回答,陌鹫便是狠绝的一鞭子甩过来,幸好敖辰及时推开她接住陌鹫的鞭子,陌鹫奋力而起,敖辰只好应战。
      白晓妖正好被推至棺边,她看见了那张美人脸,瞬间惊住,亦明白了一切,原来棺中躺的正是三千年前毒伤敖辰的石鱼,原来陌鹫隐匿在炎荒之地竟是因为石鱼。
      “快取五色石。”敖辰提醒她。
      敖辰正和陌鹫在周旋,而陌鹫招招都是朝着白晓妖而来。
      与陌鹫是不可能和谈了,为了天下苍生她不得不再次得罪陌鹫了,她奋力拔取冰棺上的五色石,整个冰棺顷刻间融化,棺中美人瞬间腐化成一具白骨。
      “不”陌鹫痛苦的悲鸣,奔至白骨前,“阿鱼,阿鱼”哀恸回荡在整个炎荒。
      白晓妖和敖辰趁着陌鹫痛苦分身之时逃出洞外,却被满眼俱是杀气的陌鹫很快追上。
      糜昙花丛中,敖辰紧紧搂着白晓妖,“别怕,有我在”就像当年在白山禁室被石鱼发现那样,龙三也是紧紧搂着她说:“别怕,有我在。”
      陌鹫掀翻整座花海,滔天怒气化为更强烈的业火,“当年,阿鱼不过是想从白山老祖那借用天玄珠渡劫,可是白晓妖你却打伤阿鱼害她渡劫失败,今天更是毁了她的尸身,我要你为阿鱼偿命。”陌鹫吐出熊熊烈火,灼烧着白晓妖藏身的花枝。
      当年石鱼偷取天玄珠被她撞见,情急之下出招伤了正赶来找她的龙三,她更因此重伤石鱼,之后石鱼遭天劫却因重伤而渡劫失败,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石鱼是陌鹫的挚爱,任她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
      白晓妖感觉到敖辰的手心开始发烫,这是被业火攻心的表现,敖辰开始受不住业火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将靡火之气输给敖辰便被推出业火圈,他捏诀将她挡在结界外,神色温柔的望着她,“带五色石去天界复命”。
      “不要。”敖辰在白晓妖的撕心裂肺中奋力跃起,接过陌鹫的招数。
      “我绝不会允许你伤害她。”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看着那腾空的熊熊烈火之中一尾银龙和陌鹫的奋力厮杀,她知道敖辰是要和陌鹫同归于尽,以此来换取她的平安。
      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看着那团烈火慢慢熄灭,直到陌鹫的身子碎裂成片,而她的敖辰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倒在满地的糜昙花上。
      “敖辰”她搂住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敖辰,泪花糊了脸,“你不要有事,你要回去娶我的。”
      “晓妖,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娶你了。”这是他第一次叫她晓妖,却像是用尽了一生的深情。
      “你不可以不娶我,你不可以丢下我第二次。”白晓妖搂紧怀中慢慢消散的人,哭的撕心裂肺。
      “对不起”敖辰的声音晃荡在整个炎荒之上。
      她呆呆的坐在靡昙废墟中,脑中是那个整天嬉皮笑脸和她作对的敖辰,她痴笑道:“我不会让你丢下我的。”
      她摩挲着那片龙鳞,取出自己的靡火之心将敖辰的三魂七魄聚在龙鳞中。
      父王曾说过她的靡火之心能够保住因业火而湮灭的魂魄,只要将魂魄注入凡人体内,历经十世修行便可重新回归天界。
      但没了靡火之心她便失去神骨化为原形,可是她愿意等,她都已经等了三千年了,又何惧更多的三千年呢。

      终
      京城,安北侯府一片喜气洋洋,皇帝刚刚替四公主和小侯爷赐了婚。
      侯府花园,红梅绽放,邀约枝头,年轻俊朗的小侯爷和姿容艳丽的四公主正在赏梅。
      数梅丛中,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正盯着小侯爷,那眼神像极了一个饱经思念的女子。
      “好美的狐狸啊,它的毛比这梅花还要艳丽。”四公主发现了狐狸,赞叹于毛色之美,随即温柔注视小侯爷,“取了它的皮毛做条围脖可好?”
      小侯爷理着公主耳边的发,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依你”。
      府中侍卫就等着主子的一句话,蜂拥而上抓住那只正痴傻不知逃命的火狐。
      那双狭长狐眼竟一直死死盯着小侯爷,直至转弯看不见时,大颗眼泪至狭长狐眼中落下。
      侍卫不禁感叹,“竟是只有灵性的狐狸,真是可惜了。”
      当四公主戴着那条艳如朱砂的围脖时,小侯爷的心突然“嘭”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断了一样,两行清泪不知不觉落下,从此似乎总缺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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