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无音》忘记账号的琴某

10、互相问答

　　洛轻尘随涵虚来到茶室，只见他径自坐在茶案之后，慢悠悠抬手，优雅地以高山流水之姿斟茶。
　　洛轻尘想起上次在小桥上的情形，不敢放松，标标准准地俯身以全礼敬拜。抬身的时候却见妖道正执着一杯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表情哪还有半点涵虚的清远高洁。她一时摸不清情况，也不知这个礼是行完还是不行完。
　　却听那妖道笑着开口道：“今天这里，你可以随意说话了。”
　　洛轻尘气得一窒——那你装什么高士品茶！分明白占我跪拜大礼的便宜。礼自然是不敬了，气乎乎地坐在蒲团上。
　　妖道也不恼，优哉游哉地啜了口手中的茶：“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也有问题要问你。不如我们公平点，一人问三个。如果对方所问的问题有我们实在不便回答之处，我们可以直言拒绝。你觉得这提议如何？”
　　洛轻尘歪头想了想：“甚好。”她甚至大方道，“那你先问我吧。”
　　妖道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第一，你本非广陵人士，无双门也与逍遥侯素无瓜葛。你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洛轻尘如实回答：“查案。”
　　妖道扬眉：“查案？”
　　洛轻尘笑了：“这算第二个问题了吧。是的，查案。我受人之托，来调查广陵近些年来的少女失踪之事。更特定一点，我要找到一个叫任红的姑娘。她五年前应召进侯府做厨娘，此后就没了消息。我顺着这个线路往下找，却发现这些年广陵失踪的少女多达十数人，官府的调查，多是无疾而终。”
　　她主动将前因后果讲得一清二楚，以示诚意，只希望一会儿问妖道的时候他也能这样。
　　妖道思索片刻，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受何人所托？”
　　洛轻尘耸耸肩：“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不能告诉你。”
　　妖道也是大方的人，没有继续追问，干脆地道：“好，换你问。”
　　洛轻尘皱眉思索，半晌：“你是怎么跑到这侯府来的？”
　　妖道有些讶异：“你居然不是先问我的来历。”
　　洛轻尘心里翻过一个大白眼，废话，我想问得要死啊，可是问了你会说吗？
　　妖道却是不急着回答，笑眯眯道：“当日我便是穿着这身青云道袍，说服了侯爷，留在了侯府。”
　　洛轻尘讶异：“只是这样？说服？”
　　妖道点点头，又摇摇头。指了指头上的青云冠：“二两。”又指了指身上的青蓝道袍：“四两。”再指了指脚上的皂色道靴：“一两。”最后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青金宝剑：“三两。”
　　洛轻尘被他这一通比划弄得云里雾里：“什么二两三两乱七八糟的……”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道冠二两，道袍四两，道靴一两，长剑三两，加起来一共是……
　　她震惊地看向妖道，想起那个在客栈分别的下午。
　　当时这妖道见死不救在前，被自己搭救在后，却连名字都不肯相告，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能顺便借我十两银子吗？”
　　洛轻尘太过震惊，指着妖道结巴道：“你你你你……”
　　她一瞬间想起很多事，比如破庙里当时追杀自己的二煞和三煞说过侯爷要她死要见尸，比如他如今得以混进侯府的天罡剑舞是这臭道士搞出来的名堂，再比如之前他给她那套详尽的地图。
　　妖道看着洛轻尘张口结舌的样子，笑而不语。
　　洛轻尘脱口而出：“你冒这么大风险，冒名顶替跑到这里来，不会只是因为我吧？！”
　　妖道又品了口茶：“这是第二个问题？”
　　洛轻尘又惊又气，根本无瑕理他，小手一挥，怒道：“太胡来了！你那点武功修为，被发现了就是一个死字！玉虚门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乱来的弟子，简直师门不幸！”
　　妖道有一瞬间的垂眸，面色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洛轻尘仍在后怕：“不行不行，你快快想办法离开！我这里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好，你别添乱！”
　　妖道轻轻一笑：“你又知道我是冒名顶替？也许我真是那无牙子的徒弟呢？”
　　洛轻尘这次真真实实地白了他一眼，彻底不想理他了。
　　妖道好心地提醒她：“你还有两个问题。”
　　洛轻尘被这人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行事说话气得头疼，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是怎么能做出那副唬得全府人都深信不宜的谪仙模样。
　　她按了按额头，整理了下思路，问下第二个问题：“那楚天……可是你的朋友？”
　　妖道没想到她问这个，淡淡道：“他呀……”
　　不等妖道继续回答，洛轻尘却皱眉道：“难怪你当日说不必担心后面留下来的事，你这朋友怕是要在这里住上几天？韶音这病，怕是今晚就好了，却也不肯走了。”
　　妖道看着她有些烦恼的样子，云淡风轻的问：“你喜欢他吗？”
　　洛轻尘被他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惊，接着又是一怒：“胡说什么呢！”
　　妖道看向门外，幽幽道：“喜欢他的女子很多，却不知他到底喜欢什么。”妖道的目光又转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洛轻尘：“我劝你还是不要喜欢上他比较好。”
　　洛轻尘被他看得有些不快，“哼”了一声道：“我只担心韶音。那丫头虽是勾栏出身，却毕竟年幼单纯。如果今后知道楚天只是你请来帮忙的……”
　　“楚天不是我请来帮忙的。”妖道打断她，“再多的我现在不想说太多，你自己慢慢去了解吧。”
　　洛轻尘没想到这个答案，怔了一下。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妖道提醒她。
　　最后一个问题了啊……
　　洛轻尘垂眸静思，妖道也不催他，淡笑等待。
　　终于，洛轻尘抬头了：“我本不想问的……”她迟疑了一下，却最终下定决心：“你若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但我还是想知道……”
　　妖道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最后一问。
　　“除了涵虚，我还可以叫你什么？”洛轻尘最终问出口。
　　妖道有点出乎意料：“只是这个问题？”
　　洛轻尘点点头：“只是这个问题，我不要你告诉我你的来历、身份，甚至也不需要你告诉我真名。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朋友间可以叫的名字。”
　　妖道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也没说。
　　洛轻尘继续道：“我知道涵虚只是你在这里的化名。我也知道也许此次之后我们再无见面之日，但无论如何，我已把你当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将来想起我的朋友的时候，想到的只是一个对付敌人用的化名。”
　　妖道的目光柔和起来，他不扮涵虚的时候其实经常笑，但这一次的笑意真正晕染到了眼底。
　　“无音。”
　　他轻轻道：“我叫楼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