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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最初的时候,湘芝会觉得路嗣平就像一颗常青树,始终挺拔在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青翠着年轻着,总是能带给她清晨第一缕风。湘芝曾难么炽烈地爱过他,即使他说了什么伤她心的话,做了任何使她意难平的事,他都依然是她生命里能为她撑起天地,遮风挡雨的树。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太幼稚了,是真的他幼稚了。现在的路嗣平还是一棵树——只不过是棵在湘芝的午夜摇曳着枝桠,带给她重重噩梦的树。

      湘芝在飞机上睡着了,睡得眉头紧蹙。她环抱着胸侧向一边困倦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不受保护的孩子。路嗣平向飞行员多讨了张毯子,盖在她身上。他还不知道湘芝发现了些什么,仍在“扮演”着他好丈夫的角色。小甜妞没有在自己位置上,而是坐在爸爸怀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认真地看着爸爸凝在妈妈脸上的双眼。

      外头已经入夜,飞机慢慢飞离霓虹满布的都市,进入平稳期。路嗣平抱着妞妞不让她玩闹,并且小声对她说:“如果妈妈醒来的话会生气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声,不能把妈妈吵醒,知道吗?”

      小甜妞点点头。接下来的时间也都如此安静地度过。长途飞机容易让人困倦,路嗣平喝了两杯咖啡保持清醒,宝宝没一会儿要吃饭,没一会儿又要上厕所,其实根本就没有给他合眼的机会。距离目的地还有半小时的时候,机内频频发布广播,四周的乘客也都喧嚣起来,路嗣平把刚睡着的小条妞放置在宝宝位,随而轻轻在湘芝肩膀拍了拍:“湘芝,醒醒,我们快到了。”

      湘芝本就醒着,她只是不想动,她不知道如何在清醒的时候面对他,也许看到他的双眼,她就会想与他争执或者撕扯。

      路嗣平对她来说就像一根肉刺横生在她手上。她明知肉刺会老化,只需要等待时间,但是,她想拔去它,却不忍一碰就是一阵剧痛。

      “湘芝。”路嗣平又拍了拍她。

      湘芝再也装不下去,直起身子,掀开身上两张毯子,觉得有些热。她没有立刻看他,而是俯身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宝宝的位置夹在两人的中间,这是湘芝一路上最感激的事。她额头也有些薄汗,路嗣平给她递了纸帕子,说:“还好穿得不多,不然下了飞机也是够尴尬的。”

      “嗯。”

      塞利维亚位于西班牙南部,是欧洲著名的旅游城市。一月底二月初来这里不算太热也不会太冷,十度朝上,俨然国内初春的模样。下了飞机有司机过来接机,直达酒店,司机先生会说中文,可以见得路嗣平把这次旅行安排得多妥当。

      酒店定在市中心,一家三口收拾好行李后,刚到当地人吃下午茶的时间。湘芝和路嗣平一路上都未碰过主食,路嗣平去洗漱出来看见湘芝大口大口灌着矿泉水的样子,迟钝的他终于感受到湘芝的脾气—或者说不知来自何处的怒意。
      她喝水的样子就像控诉他不给她饭吃。

      路嗣平反而心情不错,笑说:“我正想带你们去吃大餐,喝水喝饱了可怎么办?”

      湘芝两眼无神,脱下针织外套掀开被子躺进去:“饱了正好睡觉。”

      小甜妞本盘踞在kingsize大床的中央,见妈妈过来,往边上爬了爬,让出一块位置。

      路嗣平双手叉腰看着两人动作,有些不明所以:“我请您二位来睡觉的?”

      “嘿嘿嘿嘿,睡觉觉。”

      小甜妞头一歪,也倒在床山,脸贴着妈妈的背,笑得像个小傻子。路嗣平觉得无奈极了,那下午的行程该怎么办?他已经约了当地导游带他们去参观皇家画室和展览中心——这是特地为湘芝准备的。哪知这位大小姐根本不领情。

      他撸起衣袖,从行李箱中取出手提电脑,移驾套大客室。客厅内有厨房和吧台,他顺手煮了杯咖啡,打开电脑办公。

      待塞利维亚的夜幕降临,导游师傅给路嗣平打了几个电话被一再延迟晚餐时间后,湘芝终于在一个混沌的大梦中醒来。醒来时小甜妞坐在地板上,手里捧着不知从哪儿扯来的水晶挂饰。

      湘芝向女儿伸手,小甜妞站起来,踏踏踏踏跑到妈妈身边,也伸出双手回抱她。

      然而湘芝并没有把她一把抱起,而是抢走了她手里的新玩具。

      “妈妈!”小甜妞双眼酝酿眼泪,委屈兮兮地搓着小手手。

      湘芝在屋里绕了一圈,终于在床头发现了此款水晶链子的痕迹,它是挂在灯罩上的,颗粒比较大,比国内普通弹珠还要大,形状不规则,偶尔几颗上存在尖锐突起。

      她拿着罪证出去寻找路嗣平,路嗣平并不在屋里,找了半天那人原来在阳台上,湘芝是看到了他手中猩红的烟头才在夜幕中找到他的。

      打开阳台门,路嗣平回头看她,下意识将烟头藏在了身后。

      湘芝睡得有些肿,被甜腻的地中海空气吹了片刻,觉得清醒了许多。她站在阳台门口,手里拎着水晶珠串,孩子躲在她身后。

      小甜妞不知道爸爸妈妈要做什么。

      “你的烟要烧着手了。”湘芝冲他说。

      路嗣平不以为意,依旧背着手,反而说湘芝:“你手里又是什么?”
      “灯罩上的,你姑娘差点把它缠脖子上了。”湘芝刻意把情况说得严重些,挑路嗣平的刺。

      路嗣平挑眉,表示怀疑:“我来之前已经吩咐酒店管家撤除所有不利于孩子的东西。”

      “那这是什么?”湘芝把手里的东西摇了摇,熠熠闪光。

      套房位于酒店四层,塞利维亚本土的建筑普遍不高,这家五星级酒店位于当地人文气息最浓重的地方,古老的建筑大多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对面楼底有一街边乐队正在进行演奏。在湘芝来之前,路嗣平就在看他们。

      此时演奏进入高潮,湘芝远远能听见小提琴温柔的琴音,手中的链子紧了紧。她承认夜色迷人,地中海的一切新鲜事物都能让她着迷,但她的情绪不允许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负心汉悠闲地谈情说爱。

      路嗣平终于被烫到了手,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把烟头丢到地上,阳台的地面是石砖,踩上去冰冷而坚硬。

      烟头很快熄灭了,小条妞穿过妈妈与门的缝隙,冲向爸爸怀里。她抱着爸爸膝盖,问爸爸手手疼不疼。

      “爸爸不疼,一点都不疼。”路嗣平弯腰抱起女儿,向她指着楼下的音乐活动,没一会儿甜妞嘻嘻哈哈鼓起掌来。

      湘芝有一秒觉得自己是空气。手里的东西更是多余。

      再晚一些,等湘芝整理自己形象能够出门的时候,路嗣平给女儿套上毛衣外套,牵着女儿的手在门口等她。湘芝内心疲惫,精神也倦态,因而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尤其当路嗣平一手扛着女儿一手揽着她肩膀下电梯的时候,他对她笑得格外温暖柔,湘芝顿时觉得他整个人都失了真。

      他分明,只有对女儿的情绪是真实的。如果他对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那把伞又说明了什么?世界上会有两把一模一样的伞吗?她不信,也无法设想太多。

      但她如此明显的反抗应该激起他的疑虑啊?湘芝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后她想,也许他已经察觉出她的异样,所以才刻意保持风度,也许今晚他们就将进行一场声讨式的谈话。

      她的预感是对的。

      经过了晚餐和夜市活动,安顿好女儿,路嗣平把她叫到吧台,给她倒了一杯酒,问:“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满的事情吗?”

      湘芝盯着紫红色的液体缓缓发笑,她毫无保留:“我知道你跟林慈昕的事情了。”

      路嗣平手上动作停滞住,红酒瓶半举在空中,不过几秒,他把剩余的酒全部倒在醒酒器里,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湘芝面前拉凳子坐下。

      湘芝有种他早已排练过的感觉,不然为什么,他能真么淡定,还有心情邀她对酌吗?

      路嗣平洗完澡后套了件白T恤,两手缠绕在桌前,微微倾身,探究地看着湘芝:“我以为你对我以前的事毫无关心,没想到你也是个——”

      “我就是个俗人,俗到家的女人,所以我不能接受丈夫出轨,精神和□□都不能出轨。”湘芝的态度激进,打断了路嗣平的话。

      “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渠道什么人嘴里听说了什么,但是我坦荡荡,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出轨行为。”路嗣平语速平缓,冷静地说:“我对咱们的家庭很忠诚。”

      “那对我呢?”湘芝再次质问他:“你梦里的时候都会喊她的名字。”

      这时路嗣平有一丝底气不足,他举起酒杯饮了半口,他并不质疑湘芝说话的真实性,并且对自己闪过片刻的失望,这的确是他的错,但并不是来自他的主观意识。她也说了,那是梦话。

      “虽然我没有对我们的婚姻抱太多希望,但至少要及格吧。”

      路嗣平听她低着头这么说,她语气里的失望刺到了他,说得好像他是个不合格的丈夫。他从没想过要在湘芝面前将自己完全袒露出来,但为了让湘芝能少误会一点,他尝试解释:“他是我第一个女朋友,在和你结婚之前,我们的确纠缠过很久,但后来她出国留学,我们就一拍两散了。”

      “可是她回来了。”

      “是。”

      “她的出现打乱了你的生活秩序,她依旧漂亮鲜活,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你又陷入了那段过去的时光里。”

      湘芝陈述着,陈述到不能再陈述的时候,她撇开眼,也饮了一口酒。她并不怎么能饮酒,少数几次家宴上她喝醉过,路嗣平记得那些场面,偶尔可爱又恼人的场面。

      路嗣平一直觉得湘芝是个体贴善于理解家人的好妻子。她从容,冷静,沉默是她的个性,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湘芝会于某一天忍无可忍,指责他,讨伐他。他单手托腮,说:“你不喜欢我以前的经历。”

      湘芝摇摇头,态度不明。

      唯一能看到的是她眼角是湿润,带着失望。

      “结婚之前我问过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我,你说是的。我以为你早就把我的一切接受了。”

      话说到这里,湘芝不想再说下去。路嗣平不会承认他与林慈昕真正的关系,也不会交心地跟她讨论婚姻该如何维持继续。路嗣平对于她的了解和印象还停留在刚结婚甚至结婚之前,那时的湘芝的确什么都不在乎。他愿意与她结婚,也都是因为她这点不在乎。

      湘芝不止一次反省自己,为何偏偏在那时,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得到某个人的欲|望,无所顾忌无所畏惧,天真到底。

      饮下最后一口酒,湘芝摇摇晃晃起身,两行蓄了已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眼泪流得平静,这倒符合她的性格。

      路嗣平想上前搀扶她,湘芝却甩开了手。她默念着某句话走向了客房。

      他说:“路嗣平,我一点都不想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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