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莲韵镜雨

31、青龙篇 第五回

　　“我上一世，姓赵名凝，家族是皇室的一脉旁支，加上我祖父在朝为高官，曾救过皇帝性命，被封万户侯，食邑锦官，侯位世袭。
　　“我出生的时候，天有异象，皇帝忌惮，下旨把我送进皇宫，因为我是嫡子，怕我遭到杀害，就让我庶出的弟弟代替了我。当然，我也是长大后才知道这些的。
　　“因为衣食无忧，平日里来往的也是一些富家子弟，加上少年的叛逆，渐渐成了个纨绔子弟。虽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但平日里和一群狐朋狗友横行乡里倒是没少干。
　　“二十岁那年，是一个转折点。一次在外面喝酒，喝醉了，回家不敢走正门——毕竟我父亲管我还是挺严的，只是我不听他的话。从后门偷偷进了家，路过后院池塘的时候，脚滑掉了进去。我不会水，全身被水浸透的那一刻，酒基本就全醒了。人，真的是在死亡面前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我不想死，但喝了一肚子池水，意识也渐渐模糊了，恍惚中，看到了当年父母商量让弟弟替之事，还有我做的种种坏事一一呈现，然后出现了一个人，他说他是天上的神仙，因为我孩童的时候救过他一次，他救我算是还情。
　　“其实，当我知道，我的命是用我弟弟的性命换来时，我就后悔了，要不是我这个从未谋面的弟弟，我早就成了一缕亡魂。平日里的所做所为，不知伤了多少百姓的心。救我的仙人说我年幼时救过他，可我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但很感激他。之后离开了家，出去游学了三年，回家之后，帮助家里管理家业，为百姓做事，来弥补我以往的过错。算是得了个善终。”
　　“所以，你不愿忘记前世记忆的原因是？”
　　“我想亲口和那个仙人道个谢，若不是他，就没有后来的我。”霁彧半低了头，嘴角浮现了一丝苦意，“生前我也曾试着找过，可是根本找不到，死后我没资格当地府的工作人员，若是一开始就不和鬼差走，还能留在人间当个孤魂野鬼，可既然到了地府，再回去就难如登天了。”
　　我算是弄清楚了霁彧的想法：“你这世选择修道也是想完成你的心愿吧？”
　　“是……”
　　“那你完全没必要拜我为师，你师父很厉害的，能力很强，而且，我不收徒。”
　　“可刚才仙人不是答应我了，只要我说出的理由成立就收我？”霁彧情绪有些略微的激动，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我微微颤动，眉间轻蹙，上齿轻咬着红嫩的下唇。果然是个可爱的孩子呀。
　　我定了定神：“我不收你，因为收了徒弟，做师父的就要对徒弟负责，但我这个人啊，比较懒，家里养了只猫，就够我忙的了。但是呢……”我对他微微一笑，“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人。”
　　霁彧愣住了，惊讶到微张开了嘴，露出了点整齐的皓齿，嘴唇上还有着自己咬出来的浅印。
　　看着他的样子，我十分想笑，但还是硬生生地控制住了。“怎么，不愿意？那你就自己慢慢修炼慢慢找吧。”
　　“不是的……”霁彧终于回了神，“多谢仙人……”
　　“告诉我点信息吧，记得什么就说什么，知道名字最好，不知道的话描述一下相貌衣着什么的。”
　　霁彧一手抵住下巴，仔细想了想：“不知道他叫什么，我问了但他没说，相貌也很模糊了，衣着记得是一身青衫，是个男子……对了，他说他是只青龙，因为遇难而落在了凡间，不过也没具体说遇见了什么难。”
　　“就这些吗？”
　　“嗯……”霁彧自己看起来都没什么信心。
　　青龙的话，现成的就有一个，卿珏仙帝就是，而且卿珏仙帝也符合霁彧说的情况，但也不能断定就是他，毕竟这描述的太笼统了。虽说是可以去卿珏仙帝那边探探口风，但要怎么探，是要好好考虑的。
　　“信息是有点少，但没关系，我答应你了就一定不会食言。”我给他打气。“对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把前世的记忆留下来的。”
　　“哦，刚才忘记说了。因为我不会水，还是选择走了忘川桥，虽然灵魂是不会被淹死的吧。”
　　我不禁有些动容：“你走了多久？”
　　“不知道……”霁彧摇了摇头，苦笑道，“脚步沉重，我就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疼痛钻心，我就强忍着，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会昏过去，醒来后继续走，走不动了就往前爬。那时候，真的感觉自己要魂飞魄散了……”歪了歪头弯眼冲我一笑，“我是不是好傻？明明连他叫什么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笑着笑着嘴角便垂了下来，死死咬住了下唇，喉咙在动但发不出一点声音，眼角有泪珠跑了出来。
　　我向前探身，伸手揉了揉霁彧的脑袋：“你一点也不傻，相信我。”
　　“嗯……多谢仙人……”终是哽咽。
　　等霁彧情绪稳定下来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你师父啊……”其实我觉得能称得上嫌弃，但话又不想说重了。
　　没想到霁彧竟然很直接了当地说道：“嗯，不喜欢。”
　　弄得我反而有些尴尬：“你还真是直接……原因呢？”我实在是想不出卿珏仙帝哪里不合格当一个师父，我向他请教过几次，虽然严肃了点，但还是挺耐心的，称得上是一个好师父。
　　“其实我应该是他的师弟，而不是徒弟。”霁彧解释道，“当初我拜师的时候，应该是拜前观主为师的，我现在这个师父是师祖的大徒弟，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师父硬是缠着师祖，让我拜他为师，我师祖竟是同意了。然后我就成了他第一个也是到现在唯一一个徒弟。”
　　“唯一？”
　　“嗯，因为他性格阴沉，总是独来独往，没人愿意给他当徒弟。他虽然是大师兄，但本事却是倒数，这也是我不愿意的最重要的原因。但师祖态度坚决，我无能力拒绝。师祖算是成功步入了仙途，然后就把观主的位置交给他大徒弟也就是我师父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卿珏仙帝是怎么成了这位“大师兄”的？
　　“对了，有一件事，”霁彧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不是一进道观就拜的师，是进观一年后才拜的，这一年里我师父出过次事故。不知道是被什么妖物袭击，受了重伤，找到他的时候生命垂危，虽然最后保住了性命，但他有些失忆，原来的事有很多都忘记了。不过性格方面倒是一点没变……”
　　总算是把一切都弄清楚了。我不禁扬起嘴角：“霁彧，你今天傍晚有事吗？”
　　“应该没有……”霁彧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那就和我一起去见你师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