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这一切都是假的》叶亓

41、三杀

　　血液在空中喷射，迎上龙王的领域骤然形成雾气。一眼望过去，视野中尽是红色。

　　那全都是楚子航的血液。

　　不断地受伤，伤口不断地愈合，只有疼痛还停留在身上劝告躯体的主人。

　　龙王没有理会垂死挣扎的蝼蚁，她尽情舞动身躯，长尾长颈和双翼呈现出完美的圆，就像古印度的湿婆神像。

　　舞蹈一旦开始，就必须跳完整支。

　　楚子航靠着左剑右刀，再次支撑起身体。这个破碎的身躯已经不知道被龙血修补过多少次了，他也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冲入前方死亡的领域。但无一例外，他都没能接近龙王的身躯。

　　龙王甚至都不屑于将目光分散到他的身上，就好比大象不会注视到脚边不断挣扎着的一只蚂蚁，哪怕它已经拼尽全力。

　　世界就是这般残酷，你全力以赴的挣扎有时候在别人看来甚至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件事原本就超过了一个人类的极限。

　　但他只不过想拖延一下，哪怕一分钟也好，也许就是因为有这一分钟……路明非他们就多了一份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他现在应该很生气吧。想到路明非，楚子航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对不起啊，又食言了，让你难受了。

　　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慢慢地，路明非会忘掉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会找的一个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姑娘，他会遇上新的伙伴，也会有新的师兄……总之，没有什么是时间抹除不了的存在。

　　怎么忽然有点难过呢？

　　那个跟在他身后，开心会喊他师兄，生气和难过会喊他楚子航；会大喊着师兄，你不要死；明明气他不告而别却也只是像猫一样傲娇地拒绝好意，真正不理不睬又会凑上来质疑你为什么不找他……

　　好像还没有道歉，对于上次的不告而别……

　　楚子航咳嗽了一下，鲜血一下子涌上喉咙，从嘴角溢出。他再度提起刀剑，三度爆血全开，奋力往前一跃。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希望他留给路明非的印象都是正面的、积极的。日后，路明非向他人提起他时，会以他是个英雄这样的话加以介绍。

　　这样……他也算死得有意义吧。

　　楚子航张开手臂，仿佛站在山巅要纵身一跃；又像是碰见多年未见的老友，想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爸爸……”他轻声呢喃，“路明非……对不起……”

　　“你还有脸和我说对不起？每次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路明非张开双臂，迎向了像丢一块破布般被抛出领域的身影，介乎人和爬行类野兽之间的魁伟身影就像是被卷入大潮的枯叶般轻盈，带着飞溅的墨色鲜血。

　　三度爆血的力量已经改变了他血液的颜色，让他超越人类，却又限制于人类的身躯，无法媲美龙王的力量。

　　路明非接住了他。

　　“师兄！楚子航！醒醒！”路明非呼喊怀里这个人的名字。如果不是他赶到的时候，楚子航已经受伤太重，看上去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那么迎接楚子航的肯定是路明非的素质三连以及一顿揍。

　　“明非……你、你来了……是梦么？”楚子航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发散，没有对上焦。

　　“咳咳——”他的嘴角再度溢出鲜血，“看来不是梦啊。”

　　“楚子航，你不准死！听到没有！”路明非虚握住了楚子航举起的手，“楚子航，你答应我的……”

　　他不敢用力，怕伤到他。

　　该死！真的被路鸣泽那家伙说中了！这场景该死的与景天送走茂茂那场相似！

　　“你不是一直都对于我当年的不告而别感到生气吗？”楚子航轻声说，“其实我给你写了封邮件，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敢发出去，怕你看见了会嘲笑我矫情。”

　　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你写了为什么不发！谁嘲笑你矫情，我路明非第一个揍他丫的！路明非的眼泪不要钱地从眼角流下。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主动找到卡塞尔学院申请入学的，从我爸爸死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也会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死在尼伯龙根。”

　　“所以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楚子航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上流出，“明非，很高兴认识你。”

　　你很高兴遇见我，你有考虑我的感受吗！路明非咬牙切齿，却抵不住泪水汹涌。

　　他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最近一次哭成这个鬼样子，还是上一次楚子航死了。

　　这个男人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能牵动他的情绪。

　　“哥哥，你看，你还是没能救下他。”

　　路明非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蹲在楚子航另一侧的路鸣泽。

　　“哥哥，只有我，”路鸣泽轻声道，“只有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路明非依旧没有反应。

　　“好啦，哥哥，你打不过海拉的，你现在有的那点力量是无法战胜死神的，更别提在尼伯龙根里再次救回楚子航。”路鸣泽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虽然我很想建议哥哥，不要管楚子航了，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但谁让你是哥哥，只要四分之一的生命，我可以帮帮哥哥，无论是海拉还是别的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交换么？”

　　“不。”

　　路明非再次强硬地拒绝了路鸣泽。他绝不能交换，那是他必须守护住的东西，哪怕为之付出性命也甘之如饴的存在，他绝不能失去。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小魔鬼抱怨道，“又白跑一趟。”

　　路明非拿起楚子航坠落时没握紧掉落的刀，狠心往手心一划，血液霎时滚滚流出。

　　血液顺着掌心滚落，部分滑到手背，在戒指不远处瞬间消失不见。

　　“楚子航，你完了，我跟你讲，你欠我的彻底还不清了……”

　　路明非强忍着痛意，用手指指尖沾上血液，迅速地在空中画符。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这是拍卖会那天，那个和他见面的奇怪男人偷偷摸摸私下塞给他的一种符，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后遗症很严重。

　　血液滞留在空中，成符的瞬间，万丈金光涌现，甚至压倒了一旁沉溺于舞蹈中的龙王的领域。红色闪着金光的符横冲直撞，直接融入了路明非的身躯。

　　路明非的眼皮沉沉地下坠，盖住瞳孔，像是睡着了。

　　而后，他又缓缓睁开眼睛，就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也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黄金色的瞳孔再度闪起。额头上忽然闪现出金色火焰的图案。

　　如果路鸣泽在场，他就会明白发什么什么，然后咬牙切齿地逼问路明非这是谁教他的。

　　但可惜路鸣泽不在场，路明非对于这道符的作用也是半知半解的状态，但他下意识觉得男人并不会伤害他的生命。

　　世界运转的痕迹在他眼里开始清晰可见，时间的流动似乎也减慢了。

　　“楚子航，不要死。”

　　他抬起受伤的手掌，任凭血液滴下，流入楚子航的伤口。伤口愈合的过程清晰可见。

　　路明非曾经问过路鸣泽，他为什么会拥有让人类复活或者说是不要死的这么特殊能力？如果某天开始，他滥用能力，难道这个世界不会灭亡？路鸣泽笑容恶劣像是在嘲笑什么。他说，哥哥，你可真有趣，人死了当然不会很轻松就能让你复活。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楚子航是特别的。言下之意是你要救其他人的代价你可能支付不起，自己好生掂量一二吧！

　　路明非举起右手，对着镰鼬群轻轻一挥。镰鼬群瞬间溃散，好像他随手挥出了一道剑气之类的东西把它们击溃了。

　　他继而五指张开，对着远处舞蹈的龙王，像把龙王镇压在手心里，“停止。”

　　龙王壮美的舞蹈出现了一丝迟滞。

　　“停止！”

　　比起言灵，这更像是命令。君王在呵斥他不听话的下属，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湿婆业舞”就这样被强行中断了！

　　龙王长嘶起来，龙鳞怒张。她猛地站了起来，挣脱了无形的束缚。她巨大的黄金瞳中流动着变幻的光，映出了路明非的身影，领域中所有的电弧和熔化的铁渣都随着风暴盘旋在龙的身边。死亡的领域再度扩张，覆盖了整个空间，所有镰鼬都燃烧着坠落。

　　这是一场熔金色的大雨。这是龙王第一次真正试图进攻，几乎碾碎楚子航的只不过是他的防御而已。现在她认真起来了。

　　路明非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微笑着拔出七宗罪的末尾两把——“色欲”和“饕餮”。随着刀剑的出鞘，熔金色的大雨强行被分成两半，避开了路明非和楚子航。

　　龙王怒吼，空气开始剧烈地震动，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飞沙走石。她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去蒙蔽路明非的双眼，然后给予他重击。

　　但显然，这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路明非已经对龙王的位置在心里做好了标记，龙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感官。他往前一跃，刀剑在领域闪耀出银色的光辉。

　　“汝必以痛，偿还僭越！”

　　路鸣泽凭着人类的身体，达到了楚子航龙化后的速度，他生生切开了所谓的死亡领域。将刀剑插入龙王的膝盖当中。

　　龙王一阵阵嘶吼，她似乎意识到她不该小瞧面前这个人。但跳到一半的舞蹈不足以让她释放出全部的力量，而她寄生的身体——芬里厄，本来就在先前的战场上重伤。

　　她必须速战速决。

　　龙王领域全开，威力直接提升到最大。如果楚子航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他根本活不到第二次第三次的进击。

　　路明非兴奋地吹了声口哨，敌人越强，才证明他的付出没有白费。

　　火焰凭空出现，几乎是刹那，再看时已一片火海，只是贴心地绕开了楚子航。

　　言灵·圣火。

　　火焰的强度与之前和夏弥战斗时已番了几倍，它不仅温度逼近太阳，连亮度也超出肉眼可自视的范围。

　　甚至连龙王目睹的刹那，视觉也离她远去了一瞬。

　　双方之间的空气不断被压缩，然后暴炸。

　　领域对彼此的存在都无可奈何，双方开始肉搏。

　　龙展开双翼贴着地面滑翔，龙翼下狂风雷霆飞沙走石。路明非拔出新的刀剑，灵活地前冲，绕开迎面而来的飞石，直奔龙王的躯体。

　　在这个时候，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已不是助力，而是累赘。路明非很轻松地将刀剑插入龙王的另一只膝盖。

　　龙王开始跪倒，但这只是躯体上无力的跪倒，而不是投降亦或是别的什么。王的尊严不允许她后退，她也不会后退，哪怕赌上性命。

　　“汝必以眼，偿还狂妄。”路明非掠空而起，“贪婪”和“懒惰”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对准龙首，左手力劈，坚硬如铁的鳞片开裂，右手横斩，穿透双眼切开鼻梁，十字形的伤口中血如岩浆般喷涌。一对刀剑被送入巨龙的双眼，而后他双脚猛地踏上，刀剑彻底没入，在龙的脑颅内交击，发出金属的蜂鸣声。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没有了眼睛，龙王的能力已被削弱一半。路明非几乎是很轻松地将“傲慢”送到她的颈椎骨。“傲慢”穿过颈椎，直入地下。

　　龙王不甘心地挣扎，带来的只是另一把刀——“妒忌”，捅入脑后。

　　龙王的领域在这一刻溃散，路明非的领域越发活跃。火焰将龙王的躯体为主，不断地跳跃，像是在庆祝主人的胜利。弹出的火花溅落在龙王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斑驳的痕迹——龙王的力量已经从躯体中散去，留下的只是躯体本身的防御力。

　　尼伯龙根也在崩溃，巨大的古铜色石块从空而降，却再也没有镰鼬飞出，地面开裂，一切都在粉化，狂风席卷，摧枯拉朽地扫荡着。

　　“结束了。”

　　路明非松了一口气，全身的力量好像随着这一口气的呼出而迅速消散。四肢突然无力，脑袋一片发白，他一时站不稳从龙王的身上滑落。幸运的是，他是顺着龙王的羽翼一路下滑，而不是在颈椎处直接坠落，前者只会导致一些小伤，后者则可能会致死。如果杀完龙后以这种方式死亡，也未免太衰了一点吧。

　　路明非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已经没办法保持住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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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把这场战争写完了，后面再收个尾，第二部就结束啦~
祝小可爱们七夕节快乐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水 1瓶；比心～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