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硕回忆录》多沐

3、团圆

　　别克驶过一个较为狭窄的巷子，眼前便是宽敞的街道，还未至陆家，沿街已经有几十户人家的父母带着小孩站在街道旁边向这几辆插着青天白日旗的别克车挥手欢呼，陆从嘉也摇下车窗，看到几个熟识的面孔便也挥着手打招呼。
　　待行驶到家门口，家仆和主人已经在门口迎着了，陆从嘉兴奋地从车上下来，看着“将军府”匾额下站着的父亲和母亲，心中有说不出的欣喜和几年来在德国学习生活对家人的无尽想念，现如今这钻心蚀骨般的思念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嘉嘉！一路上……”陆夫人江婉蓉在陆从嘉离开南京去德国的那天起就曾想象过无数与女儿再见时的场景，唯独这样无语凝噎的场景是她想也没想过的。江婉蓉穿着芙蓉锦的绸缎旗袍，上面绣着香水百合，旗袍外搭着素色的披肩，朴素淡雅中更衬端庄的姿态。江婉蓉皮肤白皙，桃花眼中含着泪，带着玉镯的手紧紧地握着陆从嘉的手。
　　“一路上好玩的挺多的，德国的梧桐树都又高又大，枝杈没多少，不像咱家院里那棵矮的，可不好爬。”陆从嘉顺着母亲的话往下说。她岂会不懂母亲的意思？在德国那几年，除了念书，就是望着叔叔家门前那一排高贵冷峻的梧桐树发呆，想着她家院子里那棵永远长不高的“梧桐树”，和院子里的家人。
　　“哎呦，行啦！人都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劲儿。”陆戎生故作轻松地揽过夫人的肩膀，江婉蓉瞪了他一眼，手在陆戎生腰上狠拧了一把。陆戎生吃痛连连讨饶，这下全家人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都不禁笑了。
　　“爹您还是老样子啊，这么怕娘。”陆从嘉笑道：“快进去吃饭吧，我可快饿死了。”
　　一家人坐到八仙桌前，江婉蓉手中不停歇的给陆从嘉剥着虾，又把蟹粉豆腐，爆炒黄鳝，松鼠桂鱼等女儿爱吃的才菜夹紧陆从嘉的碗里。一家人听着陆从嘉所讲的在德国的学习生活和所见所闻。
　　“你叔叔怎么样”陆戎生一边吃着陆定阳递来的糖心烧饼一边问道。
　　“叔叔在德国那边儿算得上是很有名的心理学专家，”从嘉嘴了塞满了虾，说的有些口齿不清。
　　“心理学？我看那玩意儿倒是没有真刀真枪的跟敌人干有用”陆戎生摆了摆手。
　　“拉倒吧您，催眠术要是运用到审讯犯人身上，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答案的，可比严刑拷打要节约不少时间。”
　　“催眠术？蛊惑人心的吧”陆戎生将信将疑。
　　“别说的这么难听，怎么说呢，您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您想的那么恶劣。”
　　“那你会吗？”陆定阳问
　　“我？”陆从嘉灵光一现，表情严肃了起来，转过头盯着陆定阳低声道：“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眼睛里的你，答案现在已经在你心里了……”趁陆定阳发愣之际“啪”地一声在他耳边打了一个清脆地响指，然后大笑道：“我当然不会啊，我可是医学院的，学什么催眠术啊！吃几年东洋寿司把脑子也一起吃了？”
　　陆定阳发觉自己被耍，心中愠怒，大声道：“小丫头片子，你这满肚子坏水儿哪来的，我今儿也好好审审你，用那种严刑让你开口。”
　　“二哥果然’二’的名不虚传，怪不得你不是我大哥，不是我弟弟，偏巧担了二哥这重任。”陆从嘉灵敏地躲开了陆定阳伸向她脖子的手，躲到了江婉蓉身后。
　　陆戎生二人都笑了，江婉蓉像陆从嘉小时候那样护着她，又笑着摸了摸陆定阳的脸，无奈道：“你们俩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啊。”
　　陆定阳冷哼一声，害羞的拿掉母亲的手，正过身继续吃饭，瞄到一旁陆从嘉碗里的虾，全部夹到自己碗里狼吞虎咽起来。
　　“那是娘给我剥的！你这傻狍子！”陆从嘉生气地拍打陆定阳，而他只不咸不淡地甩了“活该”二字过来。
　　将军府的笑声打破了夜晚的紧张寂静，这一刻让他们都暂时放下了祖国北部的战乱不断，真真正正做了一晚太平时代的普通人家。
　　而国民党空军总基地的上将陆定川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严密的计划着反击日本陆军的战略……
　　国民党空军总基地内，陆定川正背着手站在沙盘前，时不时移动这几面插在沙盘上的小旗子，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拔出了一面放回了原位。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从门口传来，得到了陆定川的许可，副官邢歌走了进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到陆定川眼前，道：“少爷，老爷给您的家书。”陆定川并未抬眼，只伸出手接过邢歌手中的信，看了信的内容才稍稍展颜，放下了手中的小旗子，走到办公桌旁坐下，把手边的信递给了邢歌，道：“从嘉回来了，爹让我务必赶上从嘉生辰。”
　　“小姐回来了？”邢歌看过信，便把它放进了油灯上点燃，看那封信全部变成了灰烬才安心地又走到陆定川身边来，轻轻拿起一旁衣架上的军装外套，披在了他的肩膀上，道：“虽然是春天了，夜里还是凉些。”陆定川未语便是默许了。
　　良久才侧过头看着邢歌道：“今天杨参谋说的偷袭日军陆军粮食基地的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不太妥。”陆定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道：“我军的炮弹本来就不富裕，炸了他们的粮仓，他们还会继续抢日统区里百姓的粮食，就算是国统区或是租借地也保不齐有贪官会趁机发国难财，要是再大肆发行纸币，导致通胀，国统区也会遭到经济侵略的，总之不是长久之策。倒不如……”
　　“倒不如养精蓄锐，干脆打下他们那只最强的空军，如此一来便会为我方陆军争取到更多调整的机会。”陆定阳毫无波澜地说着。
　　“是的！”邢歌拼命点头。
　　“过来研究研究战略吧。”陆定川又站起身来走到沙盘前，研究着进攻的路线。
　　空军基地大到将军参谋长，小到勤务兵哨兵都丝毫不敢懈怠，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而将军府的上上下下则是一夜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