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70、他……

　　无论这个假设是否成立，驿馆这一趟都必须去。

　　恰在这时，长裕茶楼外锣鼓声响。
　　二人循声推窗看去，南城门之上，号手吹角，响彻城池。城门之下，鸿胪寺卿率两列士兵在城门口等候。片刻之后，一队异族士兵列队进城。队伍中央骑马的那一个一头脏辫，目无遮掩地打量路边的大姑娘，笑容放浪不羁，典型的北荒人。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外邦来朝？”
　　这两年大梁边境和平，并无战事，加上皇帝龙体欠安，与外邦的来往淡了不少，三两年才会举行一次万朝会，而且多在秋季举行。这才春末夏初，他们怎会长途跋涉到京城来？
　　董文毓泯了口茶，给孟探玉答疑：“北荒新君即位，自然要派使臣来大梁觐见圣主。按照计划，他们一个月前就该抵达京城，不巧遇上黄河水患，在黄河府滞留，耽误了行程。”
　　难怪当时灾民一闹朝里就立刻派了钦差和军队前去。
　　孟探玉心觉稀奇：“他们都能从黄河府过来，意思是水患解决了？”
　　“差不多。”
　　那他大哥也该回来了！
　　激动之余，孟探玉注意到对坐的人眉目紧皱，似有顾虑：“你在想什么？”
　　“外驿馆邻近学驿馆，他们一来，京中定会加强戒备，但凡靠近驿馆之人，亦会验明正身，严格管控。”如此，想要进驿馆找东西，就平白加大了难度。
　　孟探玉后知后觉，看了眼渐渐离开城门口的兵队，心情也沉重下来。

　　一晃眼，京兆府的张大人也带人前来，和鸿胪寺卿一块儿带着北荒国的使臣朝宫门的方向走去，军队渐行渐远，跟在张大人身边的崔浩却在城门前驻足，按照张大人的吩咐，与鸿胪寺少卿一块儿将不必进宫面圣的北荒使臣带去外驿馆。
　　孟探玉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儿，建议道：“你好歹是青云观出了名的道长，要是找个理由去驿馆给这些风尘仆仆的使臣驱邪避害，是不是挺容易的？”
　　驱邪避害？
　　董文毓眉头一蹙：“……你是对我的身份有误解吗？”
　　“误解？不存在！道士嘛，除了炼丹修行，最厉害的不就是降妖除魔？如今宫里的贵人都将你奉若神祗，你随便动动手指找个由头制造一下氛围，不就顺理成章地进去了？”
　　闻言，董文毓却摇头否决：“修道之人气正心明，最忌旁门左道。若依你所言，事后出了纰漏我青云观的千年名誉便毁于一旦。”
　　对面的人突然严肃起来，孟探玉不自然地瘪了瘪嘴：“耍个小把戏而已，怎么还扯上你们道观的名誉了？”
　　董文毓看了看天色，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出来时久，你若再不回孟府，恐怕孟老爷子会带人去董府要人了。”
　　“不用担心，临走前我留了口信，说了要跟你去青云观夜宿。照我的脾气，这会儿应该还在青云观单房呼呼大睡，他们不会着急的。”孟探玉浮想联翩，几乎能想到亲爹得知他屁颠屁颠跟着董文毓跑了之后得多上火。

　　孟探玉说不着急就真不着急，硬拉着董文毓在长裕茶楼吃了午饭。临走前，他特地将那几块木牌交给董文毓：“帮个小忙，有空的话，送到郑微手里。”
　　董文毓没拒绝。
　　二人一同出了长裕茶楼，走了一段路，本打算在岔路口分道，却不想巧得遇上正准备进锦绣坊的董文萱主仆，在她身后，还陪着一个模样俊朗，身材高大的男子。
　　几人打了个照面，董文萱目不斜视地跟董文毓打了个招呼：“大姐这是要回家还是？”
　　“进宫。”董文毓淡淡地应了一句，着眼看了董文萱身后的男子。
　　男子会意，上前一步拱手道：“董大小姐久仰，在下惠亲王府世子，你未来的妹夫，萧凌。”

　　三人互相招呼起来，却没一个跟自己打招呼，孟探玉自我怀疑地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在这大街上，他难道不应该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吗？
　　正当此时，萧凌忽然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旋即问道：“这位难道是孟家的谨贤弟？”
　　孟探玉刚想出口否决，忽然反应过来萧凌应该叫的是他的字。但叫字就叫字，加贤弟是什么意思？很熟吗？
　　他嫌弃地瞥了下眼尾，顺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咧嘴一笑：“在下不才，不日就是萧世子的姐夫了，说话不用这么客气。看你们才出来逛，我和文毓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话罢，看着萧凌脸色变臭，一把揽过董文毓的肩头与二人擦肩而过。

　　虽说董文毓是女子，但她的身高却不亚于一般男子，加上孟探玉本身在男人堆里身高也不是高挑的，二人站到一处，看起来差距几无。从背影上看，孟探玉比董文毓看起来还瘦弱些，偏要揽着人家的肩头，画面看起来十分滑稽。
　　董文萱不禁嗤笑一声，转身进了锦绣坊。
　　平白被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子下了面子，萧凌心情也不好，瞥一眼董文萱的背影，带着自己的小厮折身追向孟探玉离开的方向。

　　装完个逼，拐过了路口孟探玉也没松手，硬是厚着脸皮跟董文毓一直到了宫门口。
　　“你可以放手了。”
　　“不能放！刚才我下了那小子的面儿，现在人就在身后，我要是落单了，还不得被他抓到角落里揍一顿？”
　　董文毓横了他一眼，孟探玉怂怂地收回手，轻轻撞了她一下：“好歹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刚大庭广众秀了恩爱，你不能这么快打我的脸吧？带我进宫，我给你打下手，保证乖乖的！”
　　萧凌一直跟着二人，不说孟探玉有察觉，董文毓也早就知道。如今人就在身后，意图很明显了。只要孟探玉转身，董文毓不管，这小子就很可能被萧凌教训。
　　惠亲王的世子，窝里横的孟探玉确实得罪不起。
　　思虑片刻，董文毓带他进了宫。

　　“世子爷，他们真的一起进宫了！”
　　在前头打探的小厮一瞧二人进了宫门，立刻折回小摊处坐着等的萧凌。
　　萧凌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呼哧呼哧地扇着风，听了小厮的话，“啪”一下合了纸扇，得意一笑，跟着就进宫去找人聊了会儿天。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火气总是挺旺盛。
　　孟探玉猜到了开口，却没猜到结尾。跟着董文毓顺利进了宫，但在太后宫门口，他就被拦了下来。摸了摸鼻头，他无奈地走到殿外的长廊，寻了一处石凳坐下。
　　宫里的茶虽香，也不见得有多好。孟探玉喝了几口就没了兴趣，探头往大殿里瞧了又瞧，算时辰人已经进去两刻钟了，看什么病要这么久？
　　负责招呼的内侍看他实在无聊，便提议道：“孟大人觉着无趣，要不去太医院走走？”
　　“……”孟探玉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知道自己是吃药长大的，难道还要去太医院找太医看看病？
　　他翻了个白眼：“如果没有更好的提议，请闭嘴。”
　　内侍尴尬地挠了挠头，后宫重地，这人又不是侍卫，自然不能带他去别的地方瞎逛。除了太医院那边松快点，内侍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好地方能让外男随意逛的。
　　“对了，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去校场看看。这会儿正晌午，侍卫营应该在那边操练。大人是云清道长带来的人，去那里没问题的！”
　　校场？
　　哼哼哈赤的地方孟探玉才提不起什么兴趣，但看董文毓迟迟没有出来的迹象，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跟着内侍一块儿出了太后的宫殿。

　　皇家校场在皇宫前朝的西面，正午时宫里不值班的侍卫会被集中训练，偶尔太子等皇亲也会来这里走动，所以这一片算是宫里最热闹，最有阳刚气的地方。
　　内侍带着孟探玉绕过大操场，上了一旁的观礼台。刚走到台前，他还没来得及往前看，“嗖”一支利箭就迎面冲来，孟探玉心头一惊，下意识蹲了下去。
　　“砰——”
　　利箭穿过他的头顶，稳稳地扎进身后的木门之上，孟探玉扭头看去，箭尾轻轻颤了两下，便定住不动。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侍卫服的人急忙上来，见一旁的内侍吓得面色惨白，齐齐朝蹲在地上的人请罪：“我等冒犯，请太孙殿下恕罪！”
　　啥玩意儿？
　　孟探玉惊魂未定，忽然被人在脑袋上安了个头衔，眉目一蹙，立马看向四周，在这里的好像只有他一个外来者，这些人搞什么鬼？
　　一旁的内侍蓦地回过神来，哎呀一声，连忙解释道：“几位大人误会了，这不是太孙殿下，这是随云清道长一同进宫的孟大人！”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根本不信，依旧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我等在此比试箭术，并无冒犯之意，请太孙殿下莫要怪罪！”
　　见他们几个一口咬定自己的身份，孟探玉狐疑地打量起几人：“……你们那一箭差点儿要了爷的命，爷正生气，如今你们还非要不分青红皂白往爷身上扣帽子，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