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4、他上辈子喜欢男人算不算

　　孟探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目光定定地看向了他。

　　一声嗤笑，孟探玉便歪倒在刚才邹先生坐的椅子上，看着顶上的横梁，说道：“我虽然闹腾，但我有原则！学堂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是我的专属位置，明明白白刻字盖章的。新来的占了我的座儿，我当然要拿回来。”

　　孟探玉适时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孟探璋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他撇了下嘴角，又接着说：“然后我就拿回来了呗。可那新来的脾气大，性子傲，一句话激怒了那群年轻气盛的小子。加上他们压根儿没瞧出来新来的是女扮男装，就吵起来了呗……”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孟探玉还有点儿窃喜，难得啊！
　　想想这三年，他啥时候不是众矢之的，如今，竟然有人头一遭就顶替了他，厉害啊！

　　孟探璋没有针对他的陈述提出任何质疑，而是忽然问他：“那你可知她是何来路？”
　　“好像姓董？”孟探玉回忆了一下，两方争执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这个点。
　　“不错，”孟探璋定定地看着孟探玉，补充道：“正是年前便与三婶婶议亲的那个董家来的。”

　　孟探玉身子一僵，两眼突兀地瞪着孟探璋，倒吸了好大一口冷气。

　　幸好，幸好！
　　幸好他机智躲开了！

　　他庆幸地拍拍胸脯，说道：“那还真是歪打正着！这么一闹，他们董家肯定瞧不上我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

　　说到最后，孟探玉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书房敞开的窗口拜了三拜。

　　孟探璋瞧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连训斥的心情都没了，摇了摇头，提点道：“这事儿董令公已经同意。缘因三叔不在京城，祖父才往后推了推，言说三叔回京主持了你的弱冠之礼，就会将婚事提上日程。
　　今日你们虽闹了不愉快，但在祖父他们看来，不过是小孩之间的打闹，权当培养感情。即便你不乐意，即便三叔回来，祖父决定的事，也不会改变。”

　　言下之意，是劝他放弃挣扎，乖乖成亲，当个男人，再和一个女人生个宝宝？

　　这无疑是给孟探玉判了死刑，庆幸未过的他顿时如遭雷劈，脑子嗡嗡地站在原地，利朗的嘴头一回结巴起来：“不不不！大哥，我不举啊，他们怎么能不在乎呢？”

　　孟探璋不禁面色微变：“你当真喜欢男人？”

　　这个问题可问得囧了，孟探玉很想说是，但他瞅着大哥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下子心软了，瘪瘪嘴道：“上辈子喜欢算不算？”

　　“出去！”

　　孟探璋黑着脸将孟探玉赶出了书房。

　　站在廊下，盯着紧闭的屋门，孟探玉那个愁啊，愁得一个不留神儿，就被叛徒来贵拐去了他娘尤氏的院子。

　　到了门口，孟探玉猛然回神，正要挣扎着跑路，忽然闻见一股烤鸭烧鸡炖蹄花儿的香气，蹙了蹙鼻头，鬼使神差地就追了进去。

　　堂子里，他老娘尤氏摆好了一桌鸡鸭鱼肉，坐在上首的位置，看见他进来，一张娇艳的脸冷飕飕的。

　　“孟三少爷，请你来吃个饭，还真不容易啊。”

　　孟探玉浑身一哆嗦，软绵绵地挨着尤氏坐下，赔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孟夫人用过了吗？”

　　尤氏甩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便将目光挪开。
　　孟探玉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就干。包了满嘴的肉，不忘给尤氏也夹了一块肉，随之口齿不清地劝道：“娘，你也吃。”

　　尤氏心情不佳，但见儿子吃得开心，始终狠不下心，心面不一地拿起筷子，咬了一小口肉，咀嚼咽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孟探玉正吃得兴起，听到这一声叹，不自觉放慢了嚼肉的速度，等整块肉吞下，乖觉地放下筷子，问道：“娘，你、你胃口不好？要不，请个大夫瞧瞧，没准儿是……”
　　尤氏一声“呸”打断孟探玉的话：“瞎说什么！多大人了没正形儿，还跟你娘开这种玩笑，想娘被浸猪笼啊！”
　　孟探玉狡黠地笑道：“娘，我是说，你这没准儿是胀食，消化不良，叫大夫来瞧瞧而已，你想哪儿去了？想我爹了？”
　　“你个小畜生，还敢消遣你娘！”尤氏脸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砸了孟探玉脑门儿两下，转而正了脸色，叫人将饭菜收下去。

　　“娘，我这还没吃完呢！”

　　尤氏不管，依旧让人将桌子快速收拾了干净，旋即，让贴身丫鬟才里间拿了一本黄历出来，摔在桌上，说道：“选个日子吧。”
　　“嗯？选、选什么日子？”孟探玉直觉不妙，心口咚咚地跳着，总觉得下一刻要被亲妈押上刑场。
　　“自然是去董家送聘礼的日子。”
　　“娘……”
　　“别以为为娘的不知道你今个儿在学堂是故意给那董家小姐难堪。这亲成定了，你要是再敢耍小心思，可以，赶明儿你就到你娘的坟头上哭丧去！”
　　尤氏丝毫不给孟探玉挣扎的机会，一口气宣布完事情后，就冷着脸看着他。

　　尤氏正经的样子让孟探玉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

　　刚出生那会儿，孟探玉对自己的性别接受无能，一度抑郁成了自闭症儿童。是尤氏，他这一世的亲娘不懈努力地开导他，陪伴他，不仅让他享受到了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母爱，而且还打开了他的心扉，让他逐渐接受自己的性别，从此为所欲为好不自在……
　　原本貌美如花的人儿，为了他操心无数，再怎么保养地好，也抵不住顽强的细纹爬上眼尾。

　　薄唇一咬，孟探玉放下了自己反抗的盔甲，语气弱弱地说道：“娘，我听你的。”
　　好话来的太突然，原本备齐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戏码的尤氏怔住了，过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抓住孟探玉的手，问道：“儿子，你刚才说什么？”

　　“娘，我听你的，成亲……”

　　尤氏这回听清楚了，欣喜从心头溢出，因为过分高兴，漂亮的五官失去表情控制，又哭又笑，夸张地表演着她此时此刻的激动：“儿子，好儿子，你终于想通了……”

　　“但是！”

　　尤氏刚抱住孟探玉的脑袋准备痛哭一场宣泄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就听到孟探玉话音一转，说道：“但是！娘，这个成亲的对象，得我自己选。”
　　“什么？”
　　尤氏捧着孟探玉的脑袋，与他四目相对，眼神里恨恨的，她就知道高兴过头了！
　　她的儿子，死都不可能这么听话！

　　“臭小子，你在谋划什么？”

　　“娘，我能谋划什么？我什么也没谋划！反正都要娶，选一个喜欢的，总好过两眼一抹黑，选个仇家好吧？”孟探玉顿了顿，将面前的老黄历往尤氏身前推了一推，狡黠地笑了笑，说道：“而且，我听大哥说，现在不是连问名纳吉都还没开始吗？不着急选聘礼的日子……”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尤氏总觉得儿子又在打歪算盘。不过好歹是同意成亲了，这也算是向成功迈出了一大步。

　　董家尚未出嫁的女儿一大把，她早有了解。这些姑娘虽然性情各有不同，但个个儿都拿得出手。只要儿子愿意成亲好好过日子，就算孟家挑剔儿媳妇又怎么样？
　　他们有这个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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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须全尾地从尤氏的院子离开，孟探玉靠着廊柱抹了一把虚汗。
　　亲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一不小心就让人失去理智，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还好，还好他集中生智，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来贵！”

　　跟在身后的来贵闻声立马凑上去，问道：“少爷，怎么了？”
　　“去，查查董家的姑娘。只要是没嫁人的，全查一遍，今晚我就要知道！”

　　来贵不解，挠头问道：“少爷，你这是开窍了？”

　　孟探玉乜了一眼来贵，抬手就给了他脑门一巴掌：“吃里扒外的小子，让你查就查，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撵走了来贵，孟探玉就顾自回了玉松院。待了一会儿，他直觉肚子饿，便让厨房做了些吃食。
　　等得犯困的时候，下人送了饭菜过来。

　　打开饭盒，一瞧上头竟还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孟探玉差点儿反胃：“拿走，回去告诉厨房，往后不用煎药了。”

　　“三少爷这是……好了？”
　　送饭的小厮闻言一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孟探玉拿起手边的空杯子就砸过去：“好没好你还要试一试啊！”

　　“嘿嘿，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告诉厨房，三少爷慢用，慢用……”小伙子嬉皮笑脸地接住空杯子，放回桌上，应了孟探玉的话，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喝药……

　　自从十五岁断了病根儿，孟探玉就没再碰过药，谁料想啊谁料想，刚回京城孟家一年，就因为那该死的“不举”流言，又开始了一日三餐药汁儿下饭的苦日子。

　　哼！小爷再也不喝了！

　　心情舒畅，孟探玉顿时胃口大开。
　　吃完之后，他便准备出门去凑银子。结果快到角门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身着嫩黄衣裙的妙龄女子从外头进来。
　　脚步一顿，孟探玉转身就跑，却不想对方也看到了他，追上来不忘怒嗔道：“表哥！表哥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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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
孟探璋：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
三夫人：个狡猾的小东西！
孟探玉：小爷才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