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60、他身怀玉玦

　　冷汗还没褪去，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掐上脖子，吓得孟探玉睁大了眼睛，他惊恐地看向火光后那张渐而渐阴冷起来的老脸，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干什么！”
　　蒙老目光晦涩，冷冰冰地盯着他反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我……”
　　孟探玉刚要开口，掐着喉咙的那只老手突然用劲儿，让他呼吸不上来。当他挣扎着呼吸的时候，忽然听老者又道：“别想着糊弄老朽，那两个侍卫如今不在，你的命，老朽说了算。”
　　“孟、孟探玉！”对黑暗的恐惧以及蒙老的恐怖让孟探玉的大脑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本能地从喉咙里挤出自己的名字。
　　许是听到这个姓氏，蒙老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迟疑，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减弱，孟探玉立刻抓住机会，使劲儿将蒙老的手掰开，可就在喉咙刚刚得到喘息的机会的时候，蒙老忽然回过神来，手作爪状，又要擒住他的脖子。
　　这回，孟探玉有了预料，在蒙老进攻的时候，迅速往后退。却不料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后脑勺“嘭”一声撞在漆黑的洞墙上，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本能地用力甩了甩脑袋，揉向被撞到的后脑勺，恰这时，那只老皱而有力的手又伸了过来，孟探玉吓得猛然抬头，还没来得及往后躲，那只手忽然抓住他胸前的那块玉玦，紧接着，他就听到蒙老忐忑激动的声音：“这、这东西怎会在你身上！”
　　许是怕自己看错了，蒙老特地将火折子举近到玉玦前，仔仔细细地摩挲上头的纹路，越是看得仔细，他的手越抖：“说！这东西怎会在你身上！”

　　蒙老的反应让孟探玉接应不暇，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老人，透过烛光，看见他眼底一点一点涌上来的眼泪，心头突然针刺一样，他不自觉蜷缩了双拳，吞吐道：“这、这就是我的东西，自然、自然在我身上！”
　　这句话让蒙老抬起了头，孟探玉的样貌让他深深地怀疑，再一次质问道：“你确定这是你的东西？”
　　“确定！一定！肯定！”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孟探玉双手一块儿上，从蒙老手中将玉玦抢回来，宝贝地放回衣襟中藏好。
　　蒙老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而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脑海中的记忆翻涌如浪，他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惊喜和激动压下，问道：“你生辰何时？”

　　要说刚才孟探玉是为了保命才义正言辞地说玉玦是自己的，那么，当他听到蒙老问出这个问题时，他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娘子的身世。
　　难道，这个远在南疆的老头儿，竟然还能跟董文毓有所牵连？

　　“老朽在问你话！”

　　忽然，蒙老一声急切地喝声将孟探玉的思绪打断，他舔了舔嘴唇，一顺嘴，便道：“贞隆四年十一月初三。”
　　这是董文毓的生辰。
　　当初晓得她不是董府的大小姐之后，他特地问过，董文毓不以为然地说过一回。孟探玉原还想着在她生辰的时候给她庆祝一二，可新婚之后，他便远走北荒，也不晓得能不能赶在寒冬之前赶回京城。

　　“殿下！”

　　蒙老突然声音哽咽地往后退一步，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三个响头之后，突然抱住他的双腿，哭得稀里哗啦：“殿下！属下竟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您！属下此生无憾，死后也能向相爷交差了！”

　　稀里糊涂听到蒙老的一番感慨，孟探玉心里猛然一咯噔，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看着蒙老的眼睛，问道：“你说的相爷，是谁？”
　　蒙老还沉浸在与旧主重逢的喜悦中，听孟探玉问，不假思索地便答道：“梁国相爷，陈奉远。”
　　“那……你叫我殿下，是什么意思？”孟探玉越问心里越不平静，他觉得自己终于触及到了那扇真相的大门，眼前的老者就是打开那扇大门的钥匙。
　　“贵妃之子，自然是殿下！”蒙老的语气带着些许骄傲。
　　“可……可我自小生在京城孟氏一族，父母俱在，怎会是你口中的殿下？”
　　“殿下怀中的玉玦便是证据！那本是陈贵妃与梁皇帝的定情信物，只是后来陈贵妃生气摔坏了玉佩，后来着玉匠打磨才成了玉玦。当初相爷将殿下交给属下时，便说过，日后以这块玉玦相认！”
　　“若真如你所说我是圣上的儿子，那好端端地，我不在宫里长大，怎会变成孟家三房的孩子？”
　　听到孟探玉发出这样的疑问，蒙老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这一切自然是要拜梁皇帝所赐。他灭了陈氏满门，连殿下的亲娘都没放过，若殿下还在宫中，恐怕早二十年已经夭折。”
　　“所以，当年是你把孩子从宫里带了出去？”
　　“从宫里带出殿下的是相爷，他让属下送殿下到青云观……”说到这里，蒙老突然紧握双拳，一脸忍痛，“若早知道相爷那一回去就没了命，属下绝不会丢下相爷！”
　　话听到这里，孟探玉脑补了当年的画面：“所以，你是以叛贼的身份逃出大梁，隐居南疆？”
　　“不错。”
　　“既如此，你又怎么会跟北荒的人有联系？”
　　“此事说来话长……”蒙老突然话音一顿，转眼看向孟探玉，问道：“殿下与北荒有何关系？为何会带着耶律王爷的信物来这里寻红坊？”
　　“这事儿说来也话长，”孟探玉一脸苦涩，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我娘的亲儿子。我娘呢，不巧，是这信物的主人在大梁的遗女。耶律涅古想要这信物背后的东西，所以透露了我娘的身份，我怕暴露了我娘的身份对她不利，所以就束手就擒，跟着他手下的人来了南疆。”
　　“孟府的夫人是耶律王爷的女儿？”蒙老惊呼。
　　孟探玉点点头。
　　瞬间，蒙老恍然大悟，他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你会被送到孟家。”

　　对于这个蒙老的身份，孟探玉信七分，疑三分。听到他这句感慨，心中的困惑更深：“为什么这么说？”
　　蒙老长呼一口气，回忆往昔：“北荒的耶律王爷与陈相是故交，故交之孙，交给故人之女，自然再放心不过。如此，梁皇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千寻万寻的儿子竟然就在京城脚下。青云观的道长真是好算计啊！”
　　蒙老一脸戏谑，仿佛看了好大一场笑话，神情之间，还有些坏意得逞的快意。
　　如此一看，他是当真恨透了大梁的皇帝。

　　而这，也算是解答了孟探玉内心的疑惑，陈相与别国的王爷交好，也难怪会被轻而易举地定下叛国通敌，意图谋反的罪责。
　　思绪至此，他不由得想起了郑微，他的身世，仿佛也跟陈相有关。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属下带你去取东西，而后，咱们从别处离开！”
　　孟探玉还在走神，蒙老已经拿定了主意，他放开孟探玉的膝盖，起身扶着他，将火折子抖抖亮，往洞穴深处走去。

　　孟探玉一脸呆滞，仿佛还被刚才的身世大揭晓震撼着。
　　见他这样，蒙老心生怜惜，路上越发小心翼翼：“殿下不必忧心，如今世上晓得你身份的人，除了属下，便只有青云观的玄尘真人。不过属下听说，玄尘真人已羽化西去，如此，世上再无旁人晓得你的身世！”
　　闻言，孟探玉痴痴地点头。
　　念及这位老者一前一后反复无常的情绪，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毕竟，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不表现才是最正常的表现。

　　二人走了约莫两刻钟的路程，前头忽然吹来一阵幽凉刺骨的冷风，孟探玉薄弱的身子打了个颤，这时，先他半步的蒙老便说了一句：“到了。”
　　话音落，蒙老便将手中的火折子往空中抛去，一道细长的火光一划而过，“地咚”一声，落到地上，倏然之间，一团火焰从地下冒起来，顷刻之间将漆黑的洞穴照得明亮。
　　定睛看去火光照亮的地方，那是一个个依壁而建的方格子，每个格子上都吊着一块木牌，从他们站的地方，左右各一条长长的木栈道延伸而去，呈回旋状在洞穴中蜿蜒分路到每个木格子面前。
　　其中一条栈道悬空盘旋而下，延伸到巨大的火坑旁的石座前。

　　这么庞大的工程，不知花费了多少年的功夫才能建成。而如今，他目之所及的地方，蛛网遍布，尘埃漫漫，一脚踏下去，都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灰尘漫起，孟探玉猛打了个喷嚏，蒙老看出他眼中的困惑，道：“南疆红坊十年前尚在，洞中信者络绎不绝，生意繁忙。只是后来出了岔子，坊中人无一活口，这里无人照料，才日渐消没。”
　　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后，蒙老向孟探玉摊开双手，道：“借殿下手环一用。”
　　闻言，孟探玉没多想，赶紧将手环摘下。
　　拿着手环，蒙老仔细看了看上头的纹路，便朝左边的栈道走去。
　　当他的脚踩上年久失修的木栈道，立刻响起一声令人担忧的“吱呀”声，那感觉，仿佛下一秒栈道就会崩塌。
　　孟探玉看得心都揪了起来，但蒙老淡定如一。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直上三十二阶，在一个方格子前停下来，他核对了一下木牌上的标记，便将手环插入方格子旁边的半圆口子。当手环与口子里的机关卡合时，用力往下一拉，那方格子就咕隆隆地往外挪开。
　　眼见这一幕，孟探玉目瞪口呆。

　　都十年没动过的东西，竟然还能运转自如。这红坊的创始人，是个机关巧匠啊！
　　内心感慨未尽，蒙老已经安然无恙地走了下来，他托着一只掌大的红木盒子到孟探玉面前，道：“这是耶律王爷寄存在红坊的东西，殿下拿好，出了这里再看。”
　　孟探玉点点头，听他的叮嘱，将盒子收入囊中，仔细放好。而后，他不自觉又看向这一洞被人遗忘的方格子，问道：“蒙老，你和红坊，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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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叮~
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