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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车祸 ...

  •   傅影曾经听说,人死了就像是水消失在水中,平平静静,无波无澜。

      这句话听过就忘记了,再也没记起来过。一直到现在,她真的接触到死亡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有想,没有回忆过去和往昔,没有悔恨和不甘,她只是忽然想到了这句话,还有......傅玉锦。

      车灯在她脸上闪烁着,汽笛声吵扰,她的车狠狠地撞向了前一辆车的车尾,头重重地磕在了车窗上,意识模糊之前,她想起这句话,倒是颇有一些大彻大悟的意思。

      接着脑袋昏昏沉沉,似乎听见有人在拍打车窗,傅影转过头去看,脑袋似有千斤重。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仅仅是一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宿舍楼下等待傅玉锦的车来接,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呢?

      傅玉锦是她的什么?户口本上倒是白纸黑字写得言之凿凿,可这关系事实上是如何,监护人罢了。

      但恐怕整个上流社会和傅家相关的圈子里不知情的所有人,都在尽情臆测。

      她不是傅家的亲生女儿,正如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那样,傅家也并未精心地为她包装一个谎言,却也没有否认过什么,人人都知道傅家有个神秘的小小姐,但却从未见过此人,傅影从小就如实地知道这件事。

      当然了,她万分庆幸自己和傅家毫无关系,因为什么?因为傅玉锦,因为傅玉锦对她的宠溺,因为傅玉锦对她的放纵,因为傅玉锦一切一切的好,因为——她爱傅玉锦。

      傅玉锦对傅影很好,好到连他的亲妹妹傅玉蕈都在妒忌。

      高三之前,每一份家长签名都签着傅玉锦龙飞凤舞的名字,傅玉锦工作辛苦,但每一次家长会都是傅玉锦参加的,从初三开始从未间断过。傅影对学习并不热衷,为了讨一句夸奖才下了些功夫。

      她总是这样,只要傅玉锦喜欢的,她便拼尽全力。

      升入大学时傅玉锦送的东西装满了车的后备箱,他在这些时候总是出手阔绰的,从未让她在金钱方面有过窘迫,能给的东西从不吝啬。傅影考得并非多么好,她有时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傅玉锦满意还是不满意。但傅玉锦当时什么也没说。

      她总觉得傅玉锦对她的好过于轻巧,像是照顾家里的一只猫,只不过是多费一些心而已。

      但是她又知道,那些细节上的关爱呵护,不是他傅玉锦装出来的。

      一个小时前,傅影走出宿舍楼,站在学校门口等人来接。

      每个周五晚,傅玉锦应该过来接她,虽然两人从未有过承诺,但是傅玉锦应该这样做。

      但是最近这个平衡正在被逐渐地打破,她已经快要一个月没见过傅玉锦了。

      她穿着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银色的鞋跟扎在地上轻轻地磕着,过膝的裙子在小腿上来回晃荡,这是一条新裙子,站在狭窄的宿舍里,对着镜子照了半个钟头,选了这条裙子。

      一个宿舍楼住着同一个系的学生,一个宿舍四个人,一层楼也有二十个宿舍,这栋楼一共有五层,近四百个人,这些人几乎全部认识傅影。

      临近熄灯关寝时分,一个个夜跑 、约会回来的女生与傅影擦肩而过,没人与她搭话。

      傅影是知道为什么的,她今天的鞋好像是两千八,是这些女同学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她鞋柜里最便宜的一双。

      她夜不归宿,在天黑时站在门口,等着一辆豪车,有时是保时捷,也有时是宝马,然后坐上去。

      高中三年,她总是浓妆艳抹,把睫毛涂到根根分明。这些都成为她与别人格格不入的罪证,让她成为这栋楼里面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不屑于搭理别人,同样的,别人也不屑于理她,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选择了离她最远的安全距离走进楼内,楼道里良好的传声功能将两个女生的私语送到傅影的耳朵里。

      “穿的不三不四,又在等车来接她了。”

      “才多大年纪,就做这种事,不要脸!”

      善良一点的女生也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她好奇怪啊,一直一个人,都没有朋友的吗?”

      “谁要和这种女生做朋友。”

      傅影轻笑了笑,她也不理,不想理,因为这对于傅影而言实在是过于无所谓了,人的注意力总是有限的,很难说到底是性格执拗还是活得太有目的性,当她过多地关注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时,很难分出精力去管别人的意见。

      傅玉锦已经迟到了十分钟。她现在摸不准傅玉锦到底是什么想法,甚至不知道今晚他究竟回不回来,她实在不是那个老男人的对手。

      拐角开来一辆车,慢慢地进了,是辆宝马,是傅玉锦私下个人用的车,不是前几次的保时捷,她心情瞬间圆满起来。

      这一次分别已经有大半个月,终于见到人,傅影还是有些高兴的,小跑着过去,脑海里一瞬间便盘算起了要和他说些什么,分开数日,她有很多话想说,坏事想抱怨,好事想分享,无聊的事也要说一说,她把这些事一一记下,生怕忘记其中任何一件。最重要的是要问一问,这一次又是为什么离开了这么久,对于这段日子的消失他要给自己一个怎样的解释。

      她没有上车,而是径直走向了驾驶座的那扇门,本想做出来一副严肃生气的神情,却是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弧度。带着些既喜又怒的神色打开车门,然后愣了一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因为打开车门,里面的人并不是傅玉锦。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恭敬地说道:“小姐,路上堵车,来晚了一会。”

      傅影深吸一口气,看着里面的人说道:“张叔,你为什么会开他的车过来。”

      张叔礼貌答道:“傅总他,喝多了,不能开车,我先去接了他送回去,怕来不及接小姐,就直接开过来了,结果赶上晚高峰,还是来晚了。”

      傅影一听,连忙问道:“喝多了?那他回家了?”

      张叔听着顿时一顿,随后才摇摇头说道:“......没有,傅总让我将他送到酒店。”

      喝醉了却住在酒店不回家,想想傅玉锦一个多月不回家的反常,就算是再迟钝的人,傅影也该明白了,究竟是不想回家,还是因为家里有自己他想避开,难道他真的不想管自己了?

      一阵静默,张叔并不知有何不妥,还是试探着开口道:“小姐,上车吧。”

      傅影不动,蓦地突然说道:“他喝醉了,一个人在酒店,也没人照顾,我们也过去吧。”

      张叔的神色在夜色中分辨不清,说道:“小姐不用担心,吴秘书在照顾傅总的,我们还要过去么?”

      傅影止住了脚,心里只觉得气闷非常,“嘭”的一声将车门甩上,一脚用力的踢向了轮胎,用了十分的力,恨不得用那细长的高跟鞋将轮胎扎爆。

      张叔本来要将车门关上,这一阵动静急忙解开安全带从车里下来,急切问道:“怎么了?小姐。”

      傅影:“哪个酒店?”

      张叔顿了一下道:“梧桐酒店,……小姐,先生让我将你送回家。”

      傅影:“张叔,下来。”

      张叔动作稍有停顿,仍是下了车。傅影坐上副驾驶,将车门关上。

      张叔目瞪口呆,车门却已被落了锁,他急忙敲着车窗:“小姐!你要做什么?你还没有驾驶证啊!”

      车窗渐落下一个不大的距离,只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傅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傅玉锦教过我开车,不用担心,死了算我的。”

      随后,便蹬开了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只留下张叔焦急的身影在原地。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傅玉锦,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多月不肯回家,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心中的想念泛滥成海,蔓延如火,为什么只有自己心心念念着他,就算...就算不牵扯其他,正常的关心也应该有吧。他分明和自己呆在一座城市中,却连喝醉酒都不愿意回家,对自己不问不理不关心。

      他是真的不想管自己了是不是,这一个月,即使自己在学校挑事打架,甚至去偷同学东西,来处理的也只有张叔。

      脑中全是他,全是他傅玉锦,傅影愤愤的想着。

      夜色总是助长了人的勇气,傅影蹬开了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骑尘而去。

      她无法说明,自己到底是不是故意酿造了这一次车祸,她并未觉得自己有想死的决心,也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讨要什么关心,但她确实在前一辆车忽然停下时,毫无刹车的想法。

      “撞上去吧。”那一刻她这样想。

      如果人生的其他时刻也能如此如愿以偿就好了。

      周围实在过于嘈杂,傅影在头重脚轻之间短暂的清醒过一段时间,一个男人架着自己,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了她的脑袋,她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男人说:“小姐,醒了就不要再装昏了,做人不能这样吧。”

      傅影“嗯”了一声,但又有些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男人:“能站起来吗?”

      傅影顺着他扶着的力气站起身来,半个身子都倚靠着他的力量,男人应顾不暇,颇有些失笑:“还好吗?”

      傅影:“还好。”

      男人说:“我很不好。”

      意识在慢慢地回笼,傅影说:“抱歉。”

      这实在是过于糟糕的一个夜晚,如果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或者真的死掉,傅影真是觉得这行为愚蠢且无用。

      男人说:“我叫了救护车,小姐,你趁这个时间打个电话给保险公司如何?”

      “不用了,”傅影头痛欲裂,“我赔你钱。”

      男人:“……”

      傅影在等120来的时候先等来了交警,但她的情况实在糟糕,后续的意识已经失去了自主能力,后来再次昏厥也是正常现象,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男人实在过于倒霉,被人撞了,还得陪床,看见她醒过来,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但傅影第一句说的却是:“没有人来找我吗?”

      男人道:“你给你家属打电话吧,医院以为我是家属,没有给你联系。”

      傅影才后知后觉“哦”了一声,然后道:“谢谢。”

      男人:“不用谢。”

      傅影头隐隐约约仍然有阵痛,耳边嗡鸣不止,点开手机时看见已经是凌晨一点钟,这个时候她还未回家,却没有未接电话。

      男人说:“怎么了?”

      傅影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也不能再给这个陌生的男人添乱了,她又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联系,还是拨通了傅玉锦的电话。

      只响了两声便被接通。

      傅玉锦仍然没睡,似乎还很清醒,但他并未率先开口,在等傅影先说点什么。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傅玉锦永远不动声色,傅影永远率先败下阵来。

      就如这次一样。

      “我……出了点事,”傅影说,“我出车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感谢阅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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