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之年》顾晏宁

1、年少往事【1】

　　数学补习班的灯光昏昏暗暗地照在程霏的练习本上，满满的运算公式让人看起来就头疼，程霏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拿着笔写下一串串长长的式子，从头算到尾，再从尾演算回头，可惜一篇白纸报废之后依然停留在原点，练习题上的抛物线犹如一个娃娃哭泣时向下的嘴角，弄得程霏心烦。最近晚睡早起，不仅熬出了黑眼圈，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效果，题呢，还是一窍不通。一旁的沈晚在算了第四遍依旧无果之后，果断一声哀嚎，放弃了题目。
　　“程霏，我这把算是看出来了，这三角函数和概率是亲妈，从来对咱们温柔体贴如沐春风的，可是到了解析几何这，就完了，解析几何绝对后妈，虐死人几个来回不带重样死法儿的。”沈晚说。
　　“这个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脑子真不是脑子。”程霏说。
　　“你可别这么说，你那要都不是脑子，那我这脑壳里恐怕空无一物了。”沈晚说完朝程霏做了个鬼脸。
　　沈晚的嗓门不小，补习老师瞪了她俩一眼示意她们闭嘴，两人迅速低头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补习结束后，程霏和沈晚去了学校旁边的小吃街，饿了一晚上了，总归得往肚子里贴补些什么东西。这条小吃街在当地很有名气，尤其街尾是经营炒年糕和泡菜饼的英子小吃店，店主就是朝鲜族人，所以小吃味道正宗。程霏最喜欢的就是英子家的炒年糕，鲜甜劲道，每次来必去大快朵颐。点完菜后，沈晚和程霏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刚刚一落座，沈晚就低声说：“oh.my.god.霏霏，我看到徐焕了，那个南中的学霸男神。”
　　程霏顿时惊讶起来，“你说的是南中高三的那个徐焕？这个时候他们南中不是在上晚自习吗？”
　　“来来来，你坐到我这边，看收银台边上那个不就是吗？”
　　程霏立刻起身坐到沈晚身边的椅子上，视线直直投向了徐焕，果然是徐焕，还穿着南中的校服。他身边站着一个样貌姣好的女生，程霏看得出那是南中的校花楚诗。
　　“唉，学得好果然可以为所欲为，你看这其他学生都在学校乖乖地上晚自习，人家两个还是出来甜蜜蜜地约会。”沈晚吃了口年糕，话音有点含糊不清。
　　程霏没接话，但也没动年糕。
　　沈晚没发觉什么，却突然想起来徐焕和程霏是认识的，便问身边的程霏，“你不去打个招呼啊？”
　　程霏叉起一块年糕，却没送进嘴里，停在半空中，看着浓厚的酱汁顺着叉子淌下，才一惊，放回了盘子里，说，“算了，不熟，点头之交而已。”
　　沈晚虽不大信，但总归明白她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太好，便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霏霏，你喝果汁吗？”沈晚不经意间看到窗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起身，“我去买两瓶果汁吧，今天的年糕有点咸。”
　　沈晚走了之后，程霏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年糕，她不觉得今天的年糕咸，但是她真的觉得今天的年糕不怎么好吃，也许是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徐焕没看到自己，她却一直看着他和楚诗，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穿着南中的校服，就像是穿了情侣装一样，怎么看怎么相配。
　　要么怎么都说他们俩谈着呢，程霏想，好看的人只是站在一起都像是一对。她觉得这一幕自己实在有点不想再看下去，再看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开始难过了。
　　好在徐焕还没发现自己，不然他和楚诗一道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有多别扭了。
　　“程霏。”埋头塞年糕进嘴中的程霏动作立刻跟按了暂停键一般。人果然不该有太多内心戏，程霏想，不然都会成真的。
　　眼前这个刚刚叫自己名字的人，可不就是自己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徐焕吗。还好，楚诗没跟过来，这也算是幸运了。
　　“学长......”程霏想像电影中女主角从容地说一句好久不见，但临说出口又觉得不适合，他俩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这句好久不见似乎有点戏多。
　　“不是胃不好吗？不早了，少吃点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徐焕看见桌子上的年糕，皱了皱眉，轻声说，“你一个人来的？一会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不用了，”程霏摇摇头，“我和同学一起来的，她去买水了。”
　　楚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跟程霏笑了一下算是打个招呼，转头对徐焕说“紫菜包饭你想要哪种口味的？他家有原味的，还有放鱼肉的，还有放牛肉的......你过来选一下吧。”
　　徐焕朝程霏微微一笑，程霏也自知不该再多占用他的时间，跟他摆了摆手算作再见。
　　徐焕刚走，沈晚就抱着两大杯果汁进来了，她将一杯果汁塞进程霏怀里，“这是新出的口味，不知道好不好喝，你尝尝。”
　　沈晚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眼眶微红。程霏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低声问她，“怎么了？”
　　沈晚狠狠吸了口果汁，“还不是沈执那小子，我看他又不上自习出来瞎逛，不知道让我妈知道了又该怎么上火呢。”
　　沈执是沈晚的弟弟，沈晚的爸妈常年在外地工作，一直是沈晚在照顾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
　　“那你把他送回学校了？”程霏问。
　　“我哪管得住他，说是一会就回学校，他要是能回去，母猪都能上树了！”沈晚气得直掉眼泪，“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程霏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别生气了，一会给沈执的老师打个电话吧，也许他真回去了呢。”
　　沈晚摇了摇头，“程霏，你也有好几年没看到沈执了吧？他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现在我说什么他都不听，今天这是让我看到了，不然他每天晚上去哪浪我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一件事，他肯定不在学校，每天晚上都不在。”
　　“我家花了多少钱才把他办进南中啊，还在重点班。他可倒好，你不知道刚才我追出去的时候看到什么，他竟然都开始抽烟了!还和一个至少比他大十岁的女人抱在一起，那女的穿得比小姐还小姐，我要不是过去把他拉开了，今天晚上他就指不定在哪张床上呢，你说我......”沈晚气得直掉眼泪，“我都不敢跟我妈说这些，我真怕她气到犯心脏病，但我现在都要被他气成心脏病了！”
　　程霏欲言又止，她许久没见过沈执，不知道他现在这么叛逆。在她的记忆里，沈执还是小时候那个跟在沈晚后面，长得精致可爱的男孩，哪里是现在这个，把沈晚气得不行的叛逆少年啊。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沈晚接过。
　　“你好，请问你是沈执的家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