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时光信》温渃

2、第二章

　　1.
　　还有一次，他们俩在Mc—Dougall大街散步，整条街的蓝花楹像紫色的雪花一样洋洋洒洒，美景之至，顾奕走着走，嚷起来说脚酸，她斜眼看聂江辛的反应，谁知道聂江辛没有像理想中的那样说：上来，我背你吧。却是傻傻的蹲下来看她的脚：“脚酸？是不是送你的西柠你都拿来泡脚了？”

　　聂江辛确实是个情商低又极其腼腆的人。

　　顾奕出院那天，因为刚抽过血，身子还有点虚，他们路过Chinatown卖水果的地方，顾奕说想吃菠萝，聂江辛没带钱，翻翻口袋只摸出来2澳元。菠萝的标价是2.5澳元，顾奕说你再找找，应该还有50分的，他就再找找，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来20分，聂江辛说还是不够。顾奕就说，你给老板说说让他便宜点卖给咱们？

　　聂江辛就杵在那，还未开口脸就红了，他于是拽住她：“算了，下次买给你吃，给你买一筐菠萝。”

　　她有些难过的看着他，但还是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怪他，她知道他一直脸皮薄，情商低，她并不想勉强他做些改变，况且那个时候的他一直在她身边，不管她多么的飞扬跋扈，不管她多么的无理取闹，他永远不会生气。

　　云织一直告诉她，遇到聂江辛这样干净的好男人，珍惜就好。顾奕觉得也是。

　　云织是顾奕的闺蜜，大她3岁。为了生存，她刷过盘子，送过报纸牛奶，但最后她发觉还是模特最赚钱。于是她常年混迹于各色人群，接拍各类活动，人情世故圆滑透彻，没有她不认识的人，没有她接近不了的人，可除了平时工作，她也一直靠男人养活。

　　对于男人给的恩惠，她从来不会拒绝，用她的话说，白给的怎有不要的道理。

　　虽然云织活的风尘，但是她从来不做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不赚有妇之夫的钱。顾奕清楚，云织骨子里是个孑然一身的人，她不会伤害人，可也不会让很多人了解她，而顾奕认识了她这么多年，也仅仅知道她15岁以后的事。

　　15岁她在中国福利院，被白人养父领养到澳洲，祸端是她天生生了一张迷死人的脸，养父因为性.侵蹲了大狱，云织就这样一个人流浪在悉尼这个地方至今。

　　记得顾奕第一次见到云织的时候，是在SUSSEX ST，昏黄的街头突然开过一辆皮卡，车门打开下来很多鬼佬，顾奕只是路过，她清楚这些鬼佬的品性，于是压低了下巴往前走，谁知三个白人突然就横到了她的面前，其中一个满嘴酒臭的卷毛男人搭上她的肩张口就道：“How Much？”

　　顾奕厌恶地甩开他缠在脖子上油腻的胳膊就往前跑，谁知那三个鬼佬突然就像饿鬼一样扑了上来，疯叫着撕扯着她的衣领，侵犯着她的裙底，一边吼一边淫恶的奸笑，就在顾奕哭喊无依的时候，突然昏黄的灯光下冲出来一个身影，一个挎包就将这些鬼佬打得满地找牙。直到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Don't mess with her！She’s a local！（别惹事了！她是个本地人！）”那些鬼佬才像见到拿枪的一样，一个个全屁滚尿流的跑了。

　　事后顾奕问起来云织什么挎包那么厉害，几下就可以让这些鬼佬满地找牙。云织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在里面放了双12公分的高跟鞋。”

　　云织说出口的那个瞬间顾奕这辈子都不会忘，就像她第一次惊奇的知道猪的鼻子有两个孔一样，她坚信云织就是威风凛凛降落在她领土里的红裤衩超人，从此以后保卫着她的安全。

　　2.

　　今天，是中国电子龙头企业杜氏在澳洲上市的庆祝酒会，顾奕的父亲顾宏彦，作为澳洲分公司的高管将受邀出席，顾奕作为其女也受邀在列，云织作为产品模特也将参加此次酒会活动。

　　但她和顾宏彦的关系一向不好，并不打算去，可据云织说，聂江辛因为Time Tunnel网站拿过“澳洲十大杰出华裔青年”，作为高科技类的青年才俊，所以会作为此次晚会的特邀嘉宾。

　　聂江辛并没有跟顾奕提过这件事，但云织既然这么说了证明没有假，她还是愿意去看看。

　　步凡还在声色并茂地和几个刚过来的中东佬胡吹神侃，按理说他的作风这么糟糕早就应该被遣返回国，但据说他骨子里很有手段，其人交际能力特别强，结识了许多华人local小弟，澳洲古惑仔也不敢轻易找他麻烦，从来没被人抓到把柄，加之课业成绩优秀，移民局也没有办法，甩了一些初来乍到的留学生不知道多少条街。

　　可顾奕嗤之以鼻，看那油嘴滑舌的模样估计能唬弄不少人。她想着，看一眼时间也不早了，留下小费后推门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传来了手机铃声。

　　“你在哪呢？”

　　“我已经在路上了，怎么了？”

　　“你还是别来了，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上市酒会！”云织语气很冲，听起来应该是发生了特别不好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顾奕正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发声，电话那头就如雷贯耳的传来：“‘小女杜诗茵和聂家公子的订婚仪式就定在下月十八，杜某恭候大驾。’‘恭喜恭喜啊，杜董这次可真是双喜临门……’”

　　嗡的一声，顾奕感到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旋转，耳边呼呼地只能听到大风过境的空鸣。

　　2.

　　“你……都听见了……熙乔？熙乔你没事吧！”

　　没等云织说完顾奕就挂了电话，悲伤就像只蓄足了水的海绵，盈盈一握就可以让她彻底流出泪来。

　　一切太过突然，上周还送她戒指的聂江辛？今天就要订婚了？

　　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个刚听到的消息，这一定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她努力说服着自己，一边不停地给他“已关机”的手机打电话，可是胸腔里已经狠狠抽痛的那个东西却已经在相信了，绞痛的就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部扯出来一样，她知道那里正插着一把尖锐的刀，但只要拔出来，便会带出脓黑的肉血。

　　真是天公不作美，原本晴朗的天气忽地就落下了大雨，雨水席卷着全城，就连街道旁高大的蓝花楹也被雨水拍打的晕头转向，还新鲜着的花朵一时间七零八落的掩进泥土里。

　　广场上的人四散躲逃，步凡也没了影踪，只有顾奕木然的在路上走着，妆花了，美丽的鞋子湿了，水藻一样的长发散在雨水里，就像个溺水的疯子。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脚上缠满荆棘，流浪在境地之外的囚徒。曾经走过那么多黑不见底的路，只有聂江辛愿意为她亮着一盏灯，她把他当作全世界供着，而现在他却把她当成地狱一样摆脱。

　　失魂落魄路过一个小巷，忽然一个模糊的声音入了耳朵。

　　“把他给我架起来！”

　　顾奕一惊，正要往里看，心下一想才觉得是自己疯了，现在神志不清到连别人的声音都能臆想出来了吗。

　　正当她打算绕过去的时候，叮呤乓啷的巨大嘈杂音将顾奕又带回现实，她察觉不对，快速的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站在巷口张望。

　　果真，只见一个消瘦的黄种人正浑身是血的倒在阴冷的雨地里，隐秘的视野里，两个白人像拎死鸡一样把他从泥水里拽起来，那人半跪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垂着头，浸湿的头发遮住他的脸，身上的白衬衣已经是满身污秽，映着身后黑漆漆的巷道显得清寂又孤独。

　　顾奕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她意识到，要出事了。

　　“……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人，能办得了我？”那清瘦的人呵气如兰，声音在清冷的雨中化作一团雾气。

　　“哈哈哈！”人群中突然有个男人笑出声，但是看不到脸，只听“咚”的一声，像木棍一样的东西落到地面，接着那人开口，“臭小子这时候还口出狂言？杀你轻而易举，但是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我会先把你打成重伤，再把你丢到没人的角落，让你孤独又清冷的慢慢灭亡。”

　　“呸！臭瘪三，真以为我的命就这么好拿？”

　　“死到临头还他妈嘴欠！今天要不弄死你这崽子，我何一疤今晚就卷铺盖滚蛋回国！”

　　模模糊糊的听到“死”字，顾奕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她心里料定这是一出留学生暴乱，她不想管，但是如果不出面制止，那个男人很有可能会发生不测，可是她只是一个女人，该怎么做？

　　身体的反应比思维清醒，她一个步子就冲进人群，声音高亢的尖叫：“Stop！What are you doing there！（快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大雨滂沱里，声音瞬间被掩盖的很小，看到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几个白人同时愣住齐齐看向顾奕，手上一松懈，手里的人随即被摔在地上。

　　突然，拨拉开人群，从里面出来一个黄皮肤的亚洲人，圆寸头，留着W型的胡子，昏暗的灯光下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十分醒目。

　　他手里拖着一根棒球棍，一脸恶样的吼道：“哪里窜出来的疯女人？It’s not your business，get lost！（不关你的事，滚开！）”

　　顾奕一听是中国人，料定他不是local，底气明显足了很多：“你们是留学生吧！再不走人别怪我把你们打人的视频录下来带到移民局！”

　　“Do you know what you are talking about？Ha ha！（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圆寸男笑道，旁边的一伙白人虽不明情况，但见他笑了也跟着大笑起来。

　　“进来还想着能出去？小美女你可真天真啊！”

　　顾奕被他们阴冷的笑弄得有点慌，但她依旧底气十足的吼着，掏出手机举得高高的：“再警告你一遍！把棍子放下，我来之前已经打电话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来！”

　　圆寸男冷笑一声，依旧是拿着棍子在手里掂着：“既然你这么不怕事，好，弄完这王八羔子，爷儿一会儿就伺候你！”

　　话落，他抬起手就照着地上的人狠狠挥下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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