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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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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号。”老旧的白炽灯下,狱警也有些疲乏,转过身去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后继续叫着号子,并接过旁人递过的资料准备核对照片。
来人是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模样的男子,脸颊有些消瘦狱警看多了这样的人自然是习以为常,进戒毒所的是以少年人居多,多数是父母没时间管,在外面瞎玩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位狱警姓王,过几天就入职满十年了,他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原本也是家里人为求稳定花钱把他塞进来,混了个不大不小名义上的头他也觉得这样就不错。来来回回看过不少人,熟面孔也见过不少,不过今天这位176号倒真是头一回见。他既不像那些肮脏邋遢的少年一样需要被三五个人按着进来还不停大声嚷嚷着“我是无辜的”,也不像那些在社会上混不出头了索性自暴自弃,被抓进来也是一脸绝望无动于衷。姑且还是先称他为少年好了。这会儿刚认人点名还没给他们理发洗浴,少年头发有些略长,盖住了一边的眼睛,脸上还有脏污,身上穿着简简单单的一件白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没扣上,上面还有些灰色的印迹,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换了,他安静地跟在引导人后面,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但叫到他的时候,却又能从匆匆一瞥中看到他眼中似乎还有仍未熄灭的光.王头儿看了一眼刚递到他手上的资料,上面写着”姓名:沈岩 年龄:20 父母双亡。”他下意识觉得这孩子是不是被人坑了,并不是自愿吸毒的。说话的语气也自然而然地放轻了一些,”沈岩是吧有没有什么个人物品需要我们帮你保管的有的话跟着小李,就是你前面这个人去办手续就行。”
沈岩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王头儿也没在意,只当是少年人心有不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你跟着小李去领衣服吧,一会儿要把你头发剪喽.”说完又接过递上的下一份资料,继续叫道:”177号。”
领服装之前还要进行一道检查程序,所有进入禁毒所的人男女分开,由男女狱警分别检查,看是否还有人身上藏有私带的物品。带沈岩到门口后小李告诉他一会从另一扇门出去直接洗澡,衣服洗完后回有人在出口处统一给的,原先的服装如果还需要的话可以跟狱警申请一下,自己洗完后由所里统一保管,出去的时候会归还,若是不要了的话可以直接丢在统一的废旧物品回收处。交代完这些后,把沈岩推进门里,又去接下一个人了。
进门后里面已经有十来个光着身子的男性,有些不老实的还想把毒品藏在胶囊里含在口中偷渡进去,这会儿正跟狱警们角力,三五个人掰开他的嘴要把东西给抠出来。当然多数都是老实人,也由于吸毒整个人瘦的不像话,更没有什么力气挣扎。只是按部就班地检查完毕后排着队进入下一扇门。沈岩解扣子的动作有些慢,旁边的狱警忍不住退了他一下,“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说着就要动手来帮沈岩扯他的衣服。
沈岩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最终还是说着“对不起,我自己来可以吗?”边加快了动作。手指碰到内裤边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眼看着旁边的狱警眉头又要皱起来,终于还是长出一口气迅速完成了一连串动作,把那一小团布料甩到了脏衣桶中。
“衣服还要吗?”耽误了不少时间又已经站了大半天,狱警也没给好脸色,看也没看沈岩一眼就推着他往前走,同时恶声恶气地顺口问了一句,可能无论答案是什么,衣服的最终归属都是垃圾桶,沈岩还是说了句:“丢了吧,谢谢。”原本他也只是下意识的顺口说了一句,在学校的时候养成了习惯没那么容易改掉。
狱警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从未遇到过这么有礼貌的孩子,一般进禁毒所的都是些瘾君子,不照着您的脑袋给你一拳就挺好了,谁也没指望还会有人能心平气和地跟你道谢。一开始这狱警也是看沈岩还年轻,人也瘦弱没什么力气的样子,才想欺负一下平衡心理,猝不及防接受到一句感谢,狱警噎了一下然后才略带尴尬的回道:“你是念过书的吧,出去以后好好的,别再吸毒了知道不?”
戒毒所发的衣服都不是那么合身,沈岩好不容易才把宽大的T恤拉倒到一个不会从肩膀滑下的角度,幸好裤子是松紧带的,只是裤腿宽了点,并不会下滑。洗完澡理完发还有一步需要检查身体,沈岩现在正站在体重秤上测身高体重。
“178厘米 52公斤。”旁边站着的飞快瞟了一眼后,把数据告诉另一边在记录的人,然后挥挥手让沈岩去下一处。
进所后还需要测□□和血清确定治疗方案和要用的药物,不过今天他们进来之前没法确定是不是吃过东西了,所以这一步要留到第二天,剩下的就是狱警的例行问答了,只是例行公事也没指望每个人都会老老实实说真话,问话的人也显得挺没精神的只是对着纸张照读。最终的结果自然还是以身体检查的结果为准。
“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契机是什么?”问话者在沈岩进门的时候先是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而后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问道,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纸上的问题他早已记得滚瓜烂熟,只是手上拿着点东西比较踏实,顾而还是举着那薄薄的纸片却没有看它。
“大概两个月前,去酒吧被人坑了,酒里被下了东西。”沈岩还是一脸看不出喜悲的样子,语气平淡到仿佛只是在说今天早饭吃了什么。
“毒品种类,吸食频率。”问话者这样的人也见过,但多少也有自愿的成分在内,真的傻乎乎把离开过自己视线的饮料喝下去还喊冤的确实不太有,所以他也没在意,只当是又一个犯浑的,刷刷几笔记录下后继续下一个问题。
“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之类的吧?一周左右一次。”沈岩坐着也不像其他人似的东倒西歪,身子坐得笔挺,也不乱瞟,只是看着问话人快速写字的手像是有些出神的样子。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是否需要申请探视或物品保管?”
“没有,不用。”沈岩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依旧分辨不出情绪,稍稍停顿了几秒才回答道。
“一个亲人都没了?”问话者有点不相信,面前的少年身上带着些书卷气,看起来明显是读过书的样子,身上洗干净了也没有伤口,手指虽有些瘦削但完全没有老茧的样子,像是之前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没了,三个月前车祸都去了。剩下的都是些远亲,不会管我的。”沈岩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懂人间疾苦般把对别人来说几乎等同于毁天灭地的事平静地说出来,就好像只是说了自己少吃了一个鸡蛋。除却之前眼神闪烁了一下再没变过表情。
一切都收拾完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沈岩领完自己的床铺被子抱着往自己那件屋走,他有5个室友,不过看起来年纪都不是很大,还是应付得来。他原来的头发已经被剃成了寸头,这会儿整张脸都洗干净了露出来,除了眼角下有一点青黑的痕迹,其实基本看不出来他跟外面的人有什么不同。他的长相其实比较像母亲一点,只有两道剑眉给他添了一点英气不会被误认为小姑娘。同屋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看到沈岩的脸还有点不敢相信。
这会儿刚放下东西,这群人里话最多的那个先凑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可真好看。”说完感觉意思好像会引起误解,忙又补充了一句,“哎我不是——反正就只是夸你一下你别多想啊。”
“沈岩。”
“行!我叫吴大山,这名字也没什么文化,就我爸妈随便取的。”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也是被人给坑了?我看你长得就是一好孩子的样子。”
“也不算。”沈岩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床铺,一边回答着,也分辨不出是愿意聊还是不愿意聊。
吴大山还看了一会沈岩动作着的背影,直到同屋的另一个人来催他快点收拾自己的床铺才反应过来。还不忘回过头再提醒一句,“沈岩你小心点,你那张脸很危险。”
就在他以为沈岩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听到了轻轻的一句,“谢谢。”
“没事儿以后住一间屋子就是兄弟了,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说,一会儿吃完饭回来我给你们大家都相互介绍下呗。”最后一句他是对着房间中众人说的。
然而吃饭的时候已经有些人忍不住了,三五个人被带走单独隔离,要过一阵子没问题才能放出来过集体生活。他们屋就有一个,排队领完药品被看守着确实吞下后,躺在床上的时候沈岩才听吴大山介绍了各人的名字,包括被带走的那个。一号床吴大山,二号床金狄然,三号床沈岩,四号床刘明,五号床张扬,就是被带走的那个,六号床李帅。
房间里都是上下床,单号是下床,双号是上床,对面还有一排书桌柜子,不过都是最简单的款式,也没有抽屉什么的,木头也都是不怎么坚硬,也没有凳子,是一目了然的格局,需要上厕所的话需要跟门口的看守人员说一声,由他们带着去,并且全程看守。躺在床上除了看自己顶上的床板,也就只能转头看看坚固的铁栅栏了。窗户修得很高,谁也看不到外面是什么。
吴大山又发挥了他的语言天赋开始跟其他三个人称兄道弟。沈岩一边听着这催眠似的闲话家常,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后的计划,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第一晚肯定会睡不着,结果却伴着这些声音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