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墨呆鱼

1、One（修）

　　五月份的天气还稍微有些凉，正午的阳光穿过云层打在身上，透着绵绵暖意。
　　修长的手指略过门把，俞泽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门牌号，转身回了对门。

　　许乔抬起脚，露出白皙的小腿，摸索着勾住被子一角，盖到自己身上。接着一个翻身，八爪鱼一样扒在被子上。
　　一股诱人的香气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许乔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把脸埋在被子里蹭了蹭，抱着软软的被子滚了两圈。
　　“好香啊。”许乔皱皱鼻子，费力的掀开眼皮，拥着被子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头有些疼，昨天晚上被灌了不少酒。一觉睡到快十二点，胃里空空的，又被满屋子的香味勾起食欲，隐约有点疼。

　　许乔赤脚踩在地板上，眯着眼晃晃悠悠走到窗前。拉开窗户，凉风吹起她的长发，铺散在脸上，格外柔软。
　　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到浴室洗漱干净，换好衣服。
　　走到客厅，飘来的香味更加浓郁，惹得许乔直咽口水。许乔扁嘴，摸摸肚子，从冰箱里拿了一片面包，走到门口，穿好鞋，抓过一件薄外套搭在胳膊上，摸出口袋里的钥匙。

　　打开门后，看到对面的门大开着，屋里堆了许多箱子，随意的摆放着，有些乱，还没来得及收拾。
　　独自在这层住了这么久，她终于有邻居了。在许乔搬进来不久后，对门也就被租了下来，只是迟迟没人住进来。为此她害怕了许久，找房东问了很多次，再三确认对门确实已经被租下了但并没有住人后，她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现如今，万恶之源，就是从对门传出来的。

　　对门屋里蹲着一只看不出品种的狗，歪着头打量着许乔，相当乖巧。旁边的主人，只露出一个背影，长身玉立，许乔扫了一眼就去打量那只狗了，觉得那蛋黄色的毛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人一狗对视了片刻，许乔对着狗摆摆手，转过身锁好门向着楼梯走去，举起面包正要送到嘴里。

　　“汪——”那只狗突然叫了一声，冲着许乔就跑了过来。
　　许乔瞪大眼，一时间忘记了动作，只能连忙举起手，护好手里的面包。狗往她身上一扑，撞得她后退了几步，腰直接撞到了门把上。

　　“嘶。”许乔倒吸一口凉气，生理性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疼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只狗直起身，爪子搭在她身上，一双眼湿漉漉的盯着她，目光灼灼。
　　许乔把面包递到狗的面前，狗凑近闻了闻，又看了看许乔，撇过头，那意思是，我不吃。
　　许乔有些疑惑的看着这只狗，难道它不是要抢自己手里的面包吗？

　　“毛团。”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倚了一个人，对着扒在许乔身上的毛团招招手，淡淡开口，听不出情绪。嗓音低沉，珠落玉盘，泠泠作响。如拂过山间的明月，清凉如水，又似冰雪陡然消融，藏着盎然春意。
　　许乔一瞬间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那人，红唇微张，满眼的不可思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瞬间又爬满眼眶，眼睫轻颤，心跳如鼓。

　　毛团噌一下就窜到了那人身边，乖巧的蹲坐在地上，摇着尾巴，讨好的在他腿上蹭了蹭。
　　“俞泽？”许乔泪眼朦胧，由于刚睡醒的缘故，声音有点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相遇，她不曾期许，他费尽心机。

　　“嗯。”俞泽弯下身，勾勾唇角，抚摸着毛团的脑袋。
　　眼前的人眼睑微垂，浓黑的睫毛微微翘起，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五官比以前变的更加棱角分明，薄唇微抿，似是只专注于眼前的毛团。年少时的青稚已全然脱落，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白衬衣领口的扣子被解开几颗，从许乔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从领口隐约看到精致的锁骨，带了醉人的禁欲的味道。
　　许乔有些不自然的挪开眼睛，又忍不住偷偷瞄回来，刚好对上俞泽望向自己的眼神，脸瞬间红了。

　　“好久不见。”许乔尴尬的低下头，轻声说道。
　　“的确很久。”俞泽眼底升起一丝笑意，声音却冷了几分，冷漠疏离里夹杂着些许嘲讽。
　　许乔心虚的点点头，他出国，她出省，中间隔了无法跨过的五年的光阴，确实够久。

　　“我的狗中伤了你，出于责任，我需要帮你看看，进屋吧。”俞泽侧过身，看不到他的表情，客气疏离的语气，恰到好处的陌生。
　　“不用了，小伤。”许乔无所谓的咧嘴笑笑，挥挥手准备就此溜了。
　　“不好意思，冒犯了。”俞泽拎住许乔的后衣领，隔着衣服，手指轻轻蹭过许乔被碰到的地方。
　　许乔倒吸一口凉气，眼中迅速泛起泪花，扭过头瞪着俞泽，无端的委屈。
　　可见毛团确实不轻。

　　俞泽像是没看到，松开许乔，转身回屋，“我有权负这个责任，请进。”
　　“哦！”许乔努嘴，重重应了句，揉揉自己的腰，跟着走进了他家。
　　脱掉鞋，看到俞泽递过来的女士拖鞋时，眸光暗了暗，顺从的接了过来，穿上。

　　抬起头，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的背影，也只有在这时，她才敢光明正大。
　　他身姿挺拔，肩宽腰窄大长腿，总是为了照顾她，放慢脚步。现如今，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觉得有些吃力。鼻子一酸，不由得眼眶一热。后又自嘲的笑笑，这又与她何干？早就断了念想。

　　“先坐。”把许乔带到客厅，俞泽就去了厨房。
　　许乔坐到沙发上，好奇的打量了房间一眼，很平常的装饰，主人似乎并没有想要常住。毛团在她脚边卧下，许乔把面包一点点撕下来，都喂给了毛团。

　　俞泽端着水杯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许乔弯着腰，头发别在耳后，专注的撕着手里的面包，毛团眯着眼一口一口的吃着，尾巴偶尔会晃起来。一如当年，刚捡回毛团时她细心的照顾它那时的样子。
　　俞泽靠在厨房门口，静静的看着许乔一点点把面包全都喂给毛团，眼神柔软。

　　“它还记得你。”见许乔抬头望向自己，俞泽掩下自己的神色，走到许乔身边，把水杯递给她。
　　“真的？”许乔抱着水杯喝了两口水，惊喜的抱起毛团。
　　“没白疼你。”许乔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再显得那么尽可能的逃避，翘起嘴角，顺着毛团的毛。

　　“我需要帮你涂药。”俞泽坐到许乔旁边，保持了距离，神色自若。
　　“不用了吧？”清冷薄荷香一寸寸攻占每个角落，让她无处可逃。许乔手指下意识的抓住衣服，讪笑，“又不严重。”
　　“毕竟起因是我的狗，我得负责。”俞泽掀起眼皮看了眼毛团，毛团站起身抖抖毛，从许乔腿上跳下去，挪到另一个沙发旁卧下。

　　“那好吧。”许乔眼一闭侧过身，撩起自己衣服下摆，露出后背腰的部分。
　　“还是我捡回去的呢。”许乔想起来什么，嘟囔了一句。
　　听到她说的，俞泽抿起唇，弯了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许乔的皮肤白皙，被撞到的那部分泛着青色，很是扎眼。她腰肢纤细，没有丝毫赘肉。俞泽眸色深沉，拉下她的衣服，站起身。
　　许乔歪过头，强调道，“我都说了不严重的。”
　　“我去拿药。”俞泽偏过头，走到一个箱子前，翻了翻找出一小瓶红花油。

　　“你还在常备红花油？”许乔看到俞泽手里的红花油，忍不住问道。她以前皮，经常磕到碰到，每次都是俞泽冷着脸帮她上药。后来，俞泽身上除了常备的糖果，最常见到的就是红花油了。
　　“没有。”俞泽语气平淡，在她面前蹲下。
　　“哦。”许乔有一瞬间的失落，在看到他拿出红花油的时候，心里确实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雀跃，后又被他完全浇灭。

　　低下头，恰好对上俞泽的眼睛，两人离得极近，呼吸相闻。许乔赶忙转过身，掀起衣服，白皙的皮肤泛起粉红色，煞是好看。
　　“疼吗？”俞泽拧开瓶盖，把红花油倒在手心，手掌轻轻抚在许乔腰上被碰到的地方，稍微用了些力气帮她揉着。
　　许乔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他的指尖冰凉，拂过的地方却带起灼热的温度。

　　“作为赔偿，请你吃午饭。”揉了一会儿，俞泽帮许乔把衣服放下来。
　　“这样就够了。”许乔跳起来，差点落荒而逃，“不用这么麻烦。”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俞泽往厨房走去，“饭很快就好。”
　　许乔愣愣的看着俞泽的背影，耷拉着眉眼，站在那儿不知是该悄悄溜走还是要留下来。
　　想了想还是没敢逃跑，她已经跑过一次了，要是再跑一次，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就更不敢面对俞泽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许乔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向俞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俞泽低着头切着西红柿，握了刀的手指尖莹润，骨节分明。墨色的发温顺的贴着额头，神色认真，看起来赏心悦目。许乔直直的盯着俞泽，忘记了呼吸。

　　俞泽没说话，把胳膊伸到了许乔眼前。
　　“嗯？怎么了？”许乔没明白俞泽的意思，不解的看着俞泽伸过来的胳膊。指节微弯，手骨凸出，线条流畅，怎么连个胳膊都能好看的这么过分。
　　“袖子。”俞泽语气自然，一如当年那个垂眸为她洗手作羹汤的少年，许乔有些晃神，下意识的拉住了俞泽的袖脚。

　　许乔将俞泽有些下滑的袖子扯平整，认真地将袖口一点点翻折上去。她的手不大，但手指修长纤细，沿着平滑的衬衣布料，偶尔会蹭过胳膊上的肌肤，带起些微麻意。
　　俞泽微微侧头，许乔微垂着眉眼，头发扫过她的脖颈，盖过她的耳垂，隐隐只看得到一点白皙。俞泽目光柔软了几分，伸过另一只手帮她把头发拨到耳后。

　　许乔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微凉的指尖扫过她的耳垂，薄荷香萦绕鼻翼，红晕从耳根一直渲染到脸上，滚烫。许乔松开俞泽的袖子，后退了两步，没敢抬头。
　　俞泽不动声色的又把另一只胳膊伸到许乔面前，许乔指尖微微颤抖，快速的帮俞泽整理好，就逃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