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变的张小姐》一花知晓

25、不死夜魅（十二）

　　张雁诗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护士正在帮她换点滴，低头见她醒了，表情也没啥变化，只按部就班的把点滴换好，然后扭头冲窝在房间角落沙发里的人说：“你妹妹醒了。”

　　张雁君正在打瞌睡，听到护士这么说登时元气百倍，顾不得穿上鞋，赤着双脚就爬到病床边，有些激动的握住张雁诗手腕，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眼泪倒是先出来了。

　　天知道她这两天是怎么扛过来的。

　　特劳斯带着艾莉离开后，张雁君和罗恩半秒钟也来不及耽搁，带着血清火急火燎的回到了中心医院。天已经大亮，医生护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俩满脚泥泞、灰头土脸的人风一般冲进住院楼，保洁阿姨追着骂了一路，终于在他们把地板踩出一片泥脚印之前拦了下来。俩人也不闹，乖乖脱了鞋来到张雁诗病房，罗恩取出那支谨慎保管在小皮箱里的注射器，将里面的血清打进点滴瓶，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

　　张雁君见他面色疲惫，便也不为难他一起等着，语气诚恳的谢了半天，然后请他先回去好好休息，张雁诗这边她来守着。

　　张爸张妈那晚吓得不轻，大半夜吵着要去警察局报案，好在教会有对平民保密原则，罗恩也不想事情闹大，就主动联系同事帮张爸张妈重塑了记忆：张雁诗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扭到了脖子，需要短期住院观察。

　　唯有张雁诗，她是当事人，记忆太深，改不了。

　　“姐……”她抬起扎着针头的手有些笨拙的帮张雁君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沙哑的声音说：“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

　　没有哪个好好的人会倒在病床上吸氧，张雁君心里回她一句，眼中却极尽身为姐姐的慈爱，把她从眉毛到嘴巴细细打量一遍，确定她是真的没事了，才终于发出一声慨叹：“活着就好。”

　　张雁诗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住的院，赶紧眨巴着眼睛问张雁君：“那吸血鬼怎么样了？我是怎么被救回来的？”

　　“那吸血鬼死了，我请了专业人士。”张雁君也不打算瞒她，只略过了一些细节，淡淡的说：“现在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张雁诗哪里放得下心，她一颗好奇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张雁君这三两句的解释满足不了她，因此她立刻发挥出自己死缠烂打的功夫，扯住张雁君不许她走，除非把所有细节都告诉她。

　　张雁君怕扯到她的伤口，却也不想让她跟这些灵异事件再有牵扯，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杵在病床边和张雁诗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让步。

　　正僵持着，病房门突然响了，姐妹俩同时扭头去看，只见一身浅灰色西装的路秋生推门而进，手里是一束还带着露水的百合花，和一些光看包装就知道非常昂贵的高级补品。

　　“哎哟～”张雁诗发出一声调侃的感叹，扭头看着张雁君有些幸灾乐祸说：“托我姐的福，接下来一个月我都可以把燕窝当水喝了。”

　　张雁君嘴角抽了抽，她开口想问路秋生没事跑过来干什么，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事儿八成是张妈妈透露给他的，她只好勉强压下不满，谢过他的鲜花和补品，请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雁诗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路秋生一副长辈派头，脸上满满都是关心，不知道的人看到了，怕是真会以为他是张雁诗姐夫。

　　张雁诗抖了抖，感觉胳膊和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点点头说：“好多了好多了。”

　　关于路秋生和张雁君的故事，张雁诗听过的只有张妈妈那个版本，女性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路秋生真的浪子回头金不换，还一心一意爱了张雁君十年，以她姐这个颜控绝不可能反应这么冷淡。因此她私下里找张雁君求证了许多遍，却没想到她这个姐姐口风紧到令人发指，问了一圈愣是除了“我不喜欢他”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不过既然是姐姐不喜欢的人，那她也就自觉站队跟着张雁君，全然不理会张妈妈让她帮忙开导张雁君的请求，只把路秋生当普通追求者来看。

　　路秋生并不知道张雁诗心里已经有了乾坤，他带着厚礼来探望张雁诗也的确有点曲线救国的意思，从张妈妈那里得到的情报来看，张雁诗这个妹妹在张雁君心里地位排第一，要是能让她支持自己，张雁君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得再考虑考虑。

　　简单问候了一番，路秋生也不好意思长时间叨扰，加上还有工作，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张雁君送他上电梯，礼貌谢过他的礼物，然后委婉的告诉他不用再来了。

　　路秋生装没听见，说我明天再来。

　　张雁君还欲开口，他却抬手一戳按钮，把张雁君更加直白的拒绝隔在了电梯门另一边。

　　张雁君：“……”

　　回到病房，张雁诗已经睡着了，她身体虚弱难免精力不济，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张雁君就也不打扰她，随手从路秋生提来的补品里挑了盒上品燕窝，拎着去了隔壁的隔壁的病房。

　　刚推开房门，就听见黑颓八卦兮兮的问：“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

　　张雁君额上的青筋不禁跳了跳。

　　特劳斯带着艾莉离开以后没一会儿，云清风就因体力不支和失血过多趴在了水库那堆杂草里，张雁君抱着大水杯跑了一半，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没动静，扭头见已经退回黑猫的黑颓围着一堆草急得打转，赶紧又原路折返，把不省人事的云清风连拖带拽的拉进车里，一起带回了中心医院。

　　“关你什么事。”张雁君白它一眼，把补品往桌子上一搁，转身欲走。

　　“这是人家拿来的吧，把男朋友送的东西送给另一个男人，你这心也太大了。”黑颓像是和张雁君杠上了，它懒懒的趴在床尾，大尾巴悠悠然摆着，一双猫眼半合，里面的揶揄几乎能溢出来。

　　张雁君觉得做人如果做到和只猫一般见识，那是真的没什么意思，所以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迈开步子继续往门口走。可那只猫显然不这么想，大概是觉得云清风为这女人搭了半条命，她却除了把人驼来医院之外没有任何表示，好不容易来一趟，拎得还是男朋友送的补品，就算是借花献佛，也献得太露骨太不厚道了一点，所以它舔了舔喵爪，有些阴阳怪气的说：“倒也是，我们家小风子又不像那位有钱又大方，平日里只会驱驱邪画画符，当然只能拿来当备胎，需要的时候叫出来溜一溜，不需要的时候躲着走，可别耽误了您的豪门……”

　　“呲——”

　　指甲划过门板发出的刺耳声打断了黑颓的冷嘲热讽，它惊得全身炸毛，弓着猫背怒瞪张雁君：“你干什么啊！”

　　“教你怎么跟人说话啊。”张雁君没有回头，食指在门板上不轻不重的敲着，“你每乱说一句，我就划一次，不信你可以继续。”

　　黑颓是个暴脾气，越被人威胁就越是控制不住想要作死，所以它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变本加厉，扯着猫嗓子说：“怎么，做贼心虚被我说中了是吧！我告诉你，黑爷爷我在天上作威作福的时候，你太爷爷连个影儿都……喵！”

　　话还没说完，一只脚大力踢上它的猫臀，毫不留情的把它从床上踹了下来。

　　“吵什么吵……”原本在昏睡的云清风被斗嘴声吵醒，想也没想就先给了嗓门最大的黑颓一脚，踢完才想起房里应该还有个人，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张雁君。

　　“哟……”他有些尴尬的抬了抬手，干笑着说：“你怎么在这儿？”

　　“给你送点东西。”张雁君指了指桌上的燕窝，“别人送我妹妹的，顺便给你拿一点。”

　　云清风看向那盒价值五位数的燕盏，心想我还是头一回见人把这么贵的东西“顺便”给人的。

　　“哼，什么别人，我看是男人。”黑颓冷哼。

　　“的确是男人。”张雁君一脸坦然，“那又如何？”

　　黑颓哑然，云清风已经醒了，它可不敢当着本尊的面说他是备胎。

　　“谢谢。”云清风跟张雁君道了谢，掀开被子跳下床，挠了挠几天没洗有点打结的长头发，眨巴着自己还没完全从睡意中摆脱出来的双眼，懒懒的问：“那个牧师呢？”

　　“回酒店休息了。”见他起来，张雁君倒也不急着走了，背靠着门说：“一回去就发了个电子账单给我，要我去教会的网站缴纳委托金，还说支持微信和支付宝转账。”

　　云清风轻笑一声：“教会还挺与时俱进。”

　　张雁君却没有笑，她盯着云清风看了会儿，突然问：“你还好吗？”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因为连云清风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好还是不好。

　　见他沉默，张雁君也不再追问，她从云清风僵在空中的手里接过水壶，帮他把茶泡好，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