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铁——归来的少年》抽筋兔的猫步

1、第 1 章

　　视网膜最后接收到的影像是Mr.Stark张惶破碎的大眼睛，这个屹立在世界巅峰，傲视群豪的企业家，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天才，胸怀天下，不惧牺牲的超级英雄第二次为他流露出这样的神色，而这次再没有轮船事件那劫后余生的庆幸冲洗，里面的伤痛追悔要沉重上亿倍，最后关头，他能给的，却还是当初那句被毫不留情批判为“没有用处”的对不起。本以为脱离钢铁侠的羽翼脚踏实地做了一段时间邻家英雄能有一丁半点长进，却没料到到头来，连句像样的安慰都无法给予，全身骨骼粉碎般疼痛袭来之时，他意识的最后，是沉甸甸的抱歉、遗憾和不甘心……
　　模糊中似乎有一个温柔的女声一直都在呼唤他的名字，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里面饱含了关心、紧张和坚持，他蛰伏在黑暗中的意识在这种鼓励下努力挣扎着浮向光明，接收到耳边的声音来自他的Suit Lady，“Karen……”他有很多的话要说——他迫不及待想和Karen诉说自己做的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梦里他穿着钢铁蜘蛛战衣随着Mr.Stark征战星际，在那个因繁华耗尽所有生命力而一片荒芜的陌生星球上，Mr.Stark亲自为他荣耀加冕，郑重地宣布他复仇者的新身份。名正言顺地和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并肩作战几乎是他的终极梦想，那一刻泰坦星上恶劣的环境在他的眼里也变得风光明媚起来——然而才刚刚一开口，就觉察到喉咙深处烟烧火燎般疼痛，唇部细小的肌肉动作恁是牵扯到全身，从骨髓到每一个毛孔都用他从未经历过的痛楚向他疯狂叫嚣，明确无比地告诉他，那不是梦，随之浮现的是Mr.Stark最后的眼神 ，那一下子就把他完好的心脏撕扯破碎。
　　Karen在他发出第一个气声的时候立马就给予回应，也许是因为自己被从灵魂到身体的痛楚搅得神志不清，Peter疑心自己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谢天谢地的感觉，不过这个可以以后再探讨，毕竟自从Karen出现在他的认知以来，对他一直都是包容温和的，一个这么体贴的Lady还包含着更加深刻的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要知道她的姓名可是Karen.Stark。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催促着Peter动用自己僵硬老化得像是有生以来从未用过也没被清水滋润过的喉咙。
　　可是无所不能的Karen这次也帮助不了他了，她遗憾而自责地告诉Peter，自己的功能因为不明原因几乎全部失效，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为他做的只是运行“Training wheels protocol”里被慎之又慎，严加防护的一项协议：持续向外界发送求救信号。
　　这也是Peter从未从Karen那里领略过的情绪，他下意识地就安慰一直以来给予自己诸多帮助的女孩，“Karen，没事的，还能再听见你的声音就已经是恩赐。”
　　Karen肯定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真诚，这位和自己的使用者一样热忱的AI姑娘的语气因此而重归舒缓，并有点骄傲地告诉他，要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Mr.Stark给她制造了最坚强的内核，最持续的供能，反复更改代码，以未来学家的高瞻远瞩模拟了种种极限环境，才让她即使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和Peter同在，“Mr.Stark给了我一个钻石般闪耀而久远又轻便的能源核，连Friday都没有。”
　　Peter觉得自己胸口皮肤下一寸的地方还没退去的疼痛再次涨潮，他不能任由痛苦将自己没顶，自己的沉沦会像一块倒下的多诺米骨牌，连带击倒此时不知道在空间哪一处的蔚蓝色星球上面的May和Mr.Stark，他总要想办法挽救自己和自己最在意的人们，“Karen，我在这里多久了？”他勉力忽略生理上的疼痛从布满大大小小尖硬石块的地面坐起来，通过战衣的目镜察看身处的地方，用自己在中学科学课堂里面积累的知识实在无法得出这个看不见骄阳与皓月却依然可视的寸草不生的地方究竟是属于哪一个星球。
　　“根据终极协议，我被设定为一秒向外界发送一次求救信息，从协议被触发到现在，我已经持续向外界发送了284’489条信息……”
　　“我已经在这里三天多了……”Peter喃喃自语，有些不知所措。
　　二十多万条求救信息发出去，消散在太空中如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一点回应，Karen也是很低落，顾及到自己的使用者还是个血肉之躯，不及时补充能量就会死亡的人类，低落中更加上了满满的焦灼。
　　作为当事人，Peter更加不可能能够忽略自己比这里的土地还要干燥的喉咙和早已经再三鸣叫，隐隐作痛的胃部。在他昏迷的这三天多的时间里，Karen始终如一地发出求救信息，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他没办法天真地在这里等着把希望寄托于在自己饿死渴死之前会等到救援，他甚至不能保证在这样的状态下自己能再存活下一个三天的时间。
　　花了一些时间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Peter环顾四周，触目所及是千篇一律死气沉沉的苍茫，并没办法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更容易看到希望，他选择其中一个，拖着疼痛的，疲惫的，饥饿的身体缓慢地走下去，幸好Mr.Stark为他量身定制的战衣轻便且恒温，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之下依然和时不时开口说上一两句的Karen一起支撑着他，鼓舞着他。走下去。
　　一路下来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敢数自己勉力摆了多少个标志塔，更不敢向Karen询问时间。摒除被意外赋予的超能力，他也只是个16岁的中学生，生活简单，没有更多的人生经历可以支持他解决眼前的一切：陌生的星球、孤立的处境、疲累的身体……
　　他害怕时间已经流逝得太多，而到如今还是他一个人，更怕自己奋力挣扎，苦累得几乎要撑不下去，在时钟里，连秒针却没有往前移动多少。他知道这样的思绪是危险的，所以更加强迫性地让自己想着May和Mr.Stark，用磨砂火辣的喉咙和Karen说话。纵然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分辨自己说的是什么，而Karen又回应了他什么，但知道这苍茫天地间的踽踽独行离还有一个声音在陪伴自己就已经是很好的心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