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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流絮(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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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木胥原随木文卿进了国公府,见到姜拓宇向他道了谢。还表示自己现在将他这份人情记下,日后定然会报答他。
只是木胥原此人实在是太过于担心她的妹妹,她和一个男人一同生活几乎一年的时间,木胥原后来还是很小心地向木文卿把这一年的事情都给问个遍。比如她现在和姜拓宇是个什么关系,姜拓宇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平常都是怎么和姜拓宇相处的等等。
好在木文卿知到她哥就是这么个性子,对她的事情总是十分的敏感,对这些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依着他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
从国公府里出来,天已经变得紫红紫红的,路上行人都收拾回家,寥寥的没几个人。
不是姜拓宇没尽地主之谊不让他们兄妹两再借宿一晚,而是今日木胥原在宫中得了赏赐,由冯老将军推荐领了个忠武将军的衔,皇帝还赐金百两,宅一间。现在他们是真正能在京城中安身了。
木胥原抓着他妹妹的手,越来越紧,到最后木文卿终于是发觉这一点,转过头来。
“文卿,对不起。”木胥原高大的身影此时显得竟有些落寞,不再像之前见姜拓宇的神采奕奕。
木文卿难得能读懂人的心思,浅笑一下,双手都牵住她哥,说:“你回来就好,不用说对不起。”
木胥原眼睛泛红,他已有一年没见到自己的妹妹,他想她已有一年。
他一下将她揽入怀中,浑身都在颤抖。木文卿顺势也抱上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喊道:“哥。”
待木胥原稍微平静下来一点,他开口道:“我不会再离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
皇帝赐的宅子并不十分的大,也不会有多华丽,普普通通的像是个富家人的房子。不过这已是算好的,在这次的封赏里,能留在京中的人并不多,他也是多亏了冯吾坤将军的力荐才能留在京中。杨镇虽没有冯老将军的推荐,但好在足够幸运,也留在京城,封为归德中郎将,日后在军中做木胥原的副手,共同统领一万将士。
这座宅子虽是不大,住两人足矣,里面还有一些家仆婢女,人也不多,不过十来个,还使唤得来。
他们到时已是晚上,即将进入宵禁。进去里面,把人都给认一遍,整理些东西也就罢了。
翌日,皇上赏赐的黄金也送到,再经过几日的整理后,现在家里的一切的才算是安顿完了。
这些日子里,木文卿几乎都没怎么出力,全是她哥在打理府中的大小事等。木胥原对她也是万分的照顾,什么都不让她做,生怕将她累着。木文卿几次提出要来帮他,都被他婉言拒绝。
其实木文卿知道,木胥原之所以如此全是他觉得当初自己去参军没能在她身边照顾好她,还要让别人来收留自己的妹妹,现在这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想要补偿她而已。
木文卿对于她哥向来是清楚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因此也不会过多的去干预他。没人会比她更了解木胥原,要是不让他这样,他恐怕是会心里不好过的。
府中的一切算是打理好了之后,木胥原才去的军中报道,领了自己的官职,正式开始接理军中事务。
杨镇比他要早两天到,毕竟就一个人还能耽搁多久?军里的事情都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他就在一边帮着木胥原。
说来也是缘分,他们两人从刚开始打仗的时候就认识,战争结束他们也是很得上天照顾的都活下来,今后还居然会在一个军营里做事,一个是主将,一个是副将,命运还真是把他们两人连得紧,就是不知这种缘分会不会一直延续下去。
之后,木胥原带着杨镇去冯老将军的府邸拜访,向老将军道谢。杨镇虽然没得老将军的举荐,但是以前在军中他也会时常对杨镇指点一二,所以就跟着木胥原一道去了。
老将军是个爱才的人,他们俩一来,老将军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老将军之前在宫中受了封赏,由辅国大将军升为骠骑大将军。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只是冯将军府里到好像没什么反应,两人不由得感到奇怪。
其实从他们进来将军府的时候就发觉有一点不对劲的。
将军府是很大,比他们俩的宅子大得多,但是好像是有点太大了。这个将军府里几乎就没什么人,实在是冷清,他们进来这么久也就只看到府中的三四个家仆。
杨镇是个没心眼的,直直地问出来:“冯老将军,您的府上怎么人这么少?”
木胥原自己觉得身为后辈不该对前辈的事情过多的打听,听了这话,暗暗的用手肘碰一下他。
冯将军的脸慢慢地沉下来,刚才还在跟他们聊得很好,这下是连手里的茶杯都放下,轻轻叹出一口气。
两人都以为惹得老将军不开心,心里边都在砰砰打鼓,紧张得不行,下意识地把身子都坐地更直了些。
“我这府中除我外就只有一众下人,故而人是少了些。”老将军说到。
两人都深知自己问到不该问的,都一脸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们冒失了。”
老将军不计较这些,挥手道:“无妨,反正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你们俩只是没听说罢了。”
他像是缓过来一点,眼睛看向远方,回忆着说:“我本来有一位夫人,四个儿子,他们都是极好的人。我的夫人她温柔,大方,知礼,我的儿子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有点激动,眼里带有一缕骄傲。“可是上天妒我,不肯让我的家人久留于世。一年去江南剿匪,海上的风暴要了他们的命,却独独把我留在世间,可恨啊,可恨啊。”他近乎是要哭出来,用手掩面。
两人见此都是一惊,赶忙上前去安慰。木胥原呆子一般说到:“斯人已逝,还望老将军保重。”杨镇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是啊。”
冯老将军再抬起脸时,已不再见脸上的悲伤神情,对两人摆手道:“我知道,只是多年后再想起来难免心伤,果然是人老了,每每念及往事都是一阵落寞,从前在打仗倒没什么,现在看来这偌大的府邸只有我一人是在冷清得很。”
杨镇要圆滑一些,又加上来自己心里对老将军十分的景仰顺势说下去:“老将军日后若是觉得府上人少,我与胥原可时常来看您。”
木胥原闻言也觉得在理,点头同意他说的话。
老将军看着两个小辈,脸上阴云散去,眼里慢慢有点笑意,一撩自己的胡子说:“你们俩人倒是很像我的两个小儿子,很能讨我欢心,又颇具能力和胆识。”
两人拱手道:“多谢老将军赞赏。”
“我很是喜欢你们两个小子,故而之前在军中对你们多加提点。像你们俩这种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在我眼里总是比那些不成器的少爷兵强很多,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冯吾坤说这,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一下,抿下一口,“我是已经半个身子没入黄土,可昱朝现在还不能没个可靠的人来当撑起它的脊梁骨,就我而言你们俩都是很不错的人选。”
两人皆是一阵错愕,都以为自己犯了幻觉,才会听到老将军这一番话。
“冯老将军,这、、、、、、”木胥原立马站起身来,拱手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将军一挥手打断。
冯吾坤抬手摆三摆,将二人给按回位子上:“我膝下无子孙,这些年来一直想着替昱朝选些靠得住的人来培养,只可惜我在京中见的那些个人都不过是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倒是有不少人想要与我攀上关系的,可我看来看去都不是可造之材。”他暗暗叹出一口气,又将眼睛转到两人身上,脸上立马就带上笑意“果然,乱世出英雄,要没这次乞颜进犯,我还挖不到你们俩块宝。”
这两个从刚开始的不敢相信变成激动异常。他们只觉自己身上的血在烧,烧得他们的心里火辣辣的。第一次自己的能耐竟能被冯吾坤这要叱咤沙场的人认可,心中难免地生出一股不好言说地
自豪。
“你们两个小子,甚得我心,若是你们愿意,我到想收你们为学生,从此听我教导。”冯吾坤摸着自己黑白相间,长到喉结处的胡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已经掩藏不住自己脸上惊异地毛小子。
木胥原和杨镇一听此言,在原地呆住好一会儿。他们都是出身乡野,自以为能参军夺得功劳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已是天大的幸事,之前在战时得老将军提点不过是老将军爱惜后辈,怎料想老将军居然肯给他们两个当老师,亲自教导。
冯吾坤见两个小子许久不答话,知道二人是被惊着了,还是故作不悦道:“怎么,你们不愿?”
“不不不,我们愿,我们当然愿,还望老师受学生一拜。”杨镇首先回过神,立马就拉住还在死机地木胥原跪下来,向冯老将军行大礼,落实这师生名分。
冯吾坤见这两个傻小子向他行大礼,喊了老师,脸上笑意更浓,放下捏胡子的手将两人扶起来,嘴里念到:“好,好,你们两个自此便是我的学生了。”
他首先看向杨镇,摁住他的肩膀,说:“你小子是个滑头,功夫稀松平常,鬼点子倒多。你之前那次吹鹰笛,借鹰将我们带出雪山地事真是叫我记忆深刻。”他说着,又看杨镇一眼。
这杨镇没想到自己当时还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仗着儿时从乞颜那边偷学来的技巧竟能让老将军记到如今,心下一热,低声喊出一句“老将军”
“哈哈,就你这头脑,我看你若是在日后用心钻研兵书,必能有一番成就,绝对比你一个劲儿练武有用。”老将军说着拍两下他的肩,继而又将目光转向木胥原。
木胥原被冯吾坤一看,一下子站得更直,拘束的很。
“姓木的小子,欸,放松点,我又不是那些老古板的教书先生。”闻言,木胥原才稍微放松一点,但仍保持着一份小心。
“我是很看得上你的,你那功夫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那么霸道凌厉,看你跟人对战简直是赏心悦目。每每见到你我便觉得我大昱朝虽然现在国力衰微,尚不敢跟那小小乞颜拼尽全力一战,但是有你这样的后辈便就有了希望,我大昱朝也不至于无人来护。”冯吾坤捏着木胥原的肩,而木胥原感到这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是那么沉重,似乎承载着整个昱朝。
木胥原紧紧盯着眼前这位在战场上活过几十年的前辈,自己暗暗在心里下了个决定,不论是繁花盛世还是破败山河,他都要尽全力去守。
“你们两个有缺陷,有优点,我想你们若是能好好合作,定然能将昱朝这天下再守护个几十年,让百姓再安乐几十年,甚至重现当年八方朝服的盛景。”冯吾坤讲着,眼睛变得更为有神,仿佛在他眼前真的有一幅人民安康的图画。
与军人而言,在他身上担着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家庭,更多的是整个国家,为此他们能以命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