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短篇】》槿苒

2、第二章

　　一曲罢，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柳叶眉含情脉脉，一对丹凤眼流光溢彩。小厮见过这个女子，将军曾交待过下头的伙计们，这是未来的嫂子。她轻启朱唇，柔声问：“可是将军有什么话让你带？”小厮不忍提及将军之事，留下东西就离开了。
　　女子轻轻拆开信封，脸上洋溢着笑容。将军已经答应她，此战大捷后就向皇上请旨提亲。她听说边关的战事已经大捷，想着将军不日便可抵达京城。等女子看完信的内容，笑容便凝固在脸上，就好像涂抹的不恰当的脂粉，十分生硬古怪。
　　这个女子的琴艺是京中一绝，虽说居住在杨柳楼，但是卖艺不卖身。许多王公贵族都愿意散尽千金来一睹她的芳容。甚至有不少世家公子都想纳她为妾，但都被婉拒。
　　那日，将军在小酒馆与兄弟干了几杯，略微有些醉意，迷迷糊糊地被兄弟拉着去了杨柳楼。将军一向粗犷，不在意儿女情长，所以婚事一直搁置着。
　　将军微醺地进入杨柳楼时，看见有一女子在阁楼上弹琵琶。一双素手如同两只巧蝶在琴弦上飞舞。一曲罢，满堂喝彩。将军眼神迷离的望着阁楼上的女子，刹那间，突然感觉那女子的目光也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将军身上，眼波流转，眉目含情。周围将军的兄弟们调笑：“将军您从前喝酒从来不上脸，而今天才小酌几杯，怎么就满脸通红呢？”
　　不管你相不相信缘分，一见钟情一事总在发生而且不得不信。
　　将军出征北疆之前，曾向皇上提起过这段姻缘。皇上一向十分倚重将军，虽然觉得这个女子身份低了些，但是将军执意要求，也就默许了。将军因为得皇上看中，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加上本是武夫，不在意繁文缛节，虽说要娶三教九流之地的女子，那些刀笔之吏也不敢妄加议论。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时局恰恰在这个时候大变。战争虽艰苦，到底事在人为，但是宫里变了天，便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若是将军没有出征，那么京城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二皇子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皇位。朝廷中的巧合总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可惜将军还会有很多，弹得一手好琴的女子也还会有很多，可无论是谁，都再也不是他们。
　　很遗憾，将军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女子本来出生名门许氏，与将军府是门当户对。两家的长辈也素有来往，父辈们曾经指腹为亲。可是在女子六岁时许家因为受人诬告，覆灭于顷刻间，这段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该遇见的人总是会遇见，该分别的人也必须分别。有的人生来一帆风顺，有的人却注定要一错再错。
　　“那年曾许你十里红妆，怎料山河难定，血染黄沙。
　　那年曾许你一世安稳，谁知阴差阳错，怀憾一生。”
　　这是小厮冒死送来的信中的只言片语。人们总喜欢说一生一世，可谁知道一生是那么长，长到昨天、今天、明天无限重复；人生又是那么短，还没有真正开始，就看到结局。
　　诗人说：“唯有不相见，才能不相负。”
　　现在，如果你正在长安城外的北望村，你看到一座孤冢，那么不妨拨开青冢上的杂草，擦拭已经被风霜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墓碑，你或许还能隐约看到一句话：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