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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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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旁人眼中不怒自威的刑事局局长,管文宽不用亮出证件,大家都认识这张脸。
“刑事局列行检查,让开。”
他大步踏入覃思宁的研究室,眼神来回扫射,而后回身,背着手,朝遥歌阑扬起下巴。
“你值班是吧,知不知道最近这里来过哪些人?”
遥歌阑看了一眼他浑浊的眼珠。被那双眼睛盯着,他有种面对怪物的错觉。
他在那双转向苍老的眼睛中看到尚显稚嫩的自己。
“来的人不多,主要是来送材料的人,和覃思宁研究员的合作者。”
“合作者,是谁?”管文宽追问。
“梅颂研究员。”遥歌阑如实回答。
管文宽没说话,心不在焉地对着研究室的墙壁观赏陈列物品,没过多久又有人敲门,他的下属走进来,对他说:“局长,我拿到了出入记录和材料采购单。”
管文宽接过单据,一张张翻阅。
遥歌阑不知道他来的目的,但有不好的预感。
或许他应该装作不认识梅颂。
下属在他身边等待,看他翻完一遍,问:“局长,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管文宽冷笑,抬眼看遥歌阑,“但是和这个人刚才说的对不上。这份单子,有可能是造假的。”
遥歌阑摇头,“我昨天晚上见到他的,忘了登记上去。”
“昨晚。”管文宽扯着嘴角,朝他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昨晚发生了什么?遥歌阑只知道人偶师伤害了鹰派研究员。
难道……梅颂就是“人偶师”?
这个猜测并非不可能。
管文宽和下属并未停留,很快室内只留遥歌阑一人。
狂暴如灾的雪终于停了,他的心却沉入谷底。
于私,他并不讨厌梅颂。
于公,如果那些是真的是梅颂干的,那么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某种意义上他们算战友。
管文宽的话让他有种背叛战友的负罪感。
然而他现在只是一个无钱无权无名的学生,别说能做到什么,他连该做哪些事、怎么才能帮到梅颂都不清楚。
推开门,雪地上留下四排脚印,每个脚印都深过脚踝。
屋顶蓬松的雪梭梭滑下。
梅颂在没有暖气的空房子里待了两个小时就受不了了,但接应的人没来,这里又没有网络,看不到外界信息,他等待着,顺便骂了该死的管文宽几句。
明明已经“投靠”鹰派,那条老狗却完全不上当,依旧不依不饶。恐怕不久后光辉城就会贴满他的通缉令。
也不知道白鹤塔会不会把他除名。
研究塔在任何时候都属于中立,至少表面是这样。不过他最大的问题在于“一不小心”杀了鹰派的人,造成派别恐慌,那群人不把他赶尽杀绝是不会罢休的。
但他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
“到底是谁告密?”梅颂叼着烟,闷闷不乐地蹲在角落,没有打理的头发不再骄傲地高高竖起,而是颓丧地披散在身后。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错漏。和热博塔的交易,和绿洲实验室的合作,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不对。
他突然想起,有一个人,他在热博塔和绿洲实验室都见过。
遥歌阑。
告密的人难道是他?
梅颂抚摸着脸上的疤痕,对那个蠢货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鹰派走狗太多了,要是花派放弃它那破怀柔政策多好。在军事权力面前,一点点微末的利益绝对不足以让普通人倒向花派。”
在年轻气盛的顶级研究员面前没有什么人不蠢。
有人敲门,三四五,三五一,二二二,节奏正确无误,接应的人终于来了。梅颂跟着那人进入车后面的车厢,摁熄香烟,问:“去哪里?”
来人蒙着脸,一身武装打扮,不说话,指指车上的地图目的地。
梅颂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对陌生的地名发问:“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们怎么找到的?”
车开动起来。
接应人拍了拍心口。
“那家伙给自己准备的秘密基地是吗?他果然也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就是不知道他做的事什么时候会被揭发出来了。”梅颂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内的暖气蔓延全身,他的手脚不再冰凉,披着绒毯,在只有碾雪声的大车厢里昏睡过去。
大约两小时后,车厢在一阵爆炸般的巨响中猛烈摇晃,梅颂从折叠床上滚到地板,抬头一看,负责保卫他的接应人已经从隐蔽处掏出枪,像头伺机而动的老虎盯着外面。
又是一阵疯狂的震动,梅颂能感觉到雪白的大车在雪地里打了一个150度的弯,他护住头部防止某些物品砸到,恼怒地问:“怎么回事?”
“一群变异沙鼬。”接应人嗓音沙哑低沉,“它们有可能在前面做了窝,在阻止我们过去。”
意思是去不成原目的地了。
梅颂问:“现在怎么办?”
“还有备选目的地。”接应人说,“虽然没有可供使用的机械设备,但能让你活下来。”
“我明白了。”
研究和命之间选一样,梅颂还是选自己的命。毕竟有命在才能做更多研究。
遥歌阑不知道梅颂会如何做想,他在绿洲实验室的实习工作基本结束,马上要开学,是时候回光辉城迎接新学期了。在此之前,他还要回地下城接妹妹回来上课。
返程路上又要经过那条乱七八糟的路,由于积雪,司机不得不减速慢行,在车上受冻的人们只希望司机快点,但是司机没有任何回答。
好不容易到达地下城,熟悉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地下城是没有雪的,但从外面驶来的客车上有。一群孩子蹲在一旁的干木头桩上看着车顶的纯白,仿佛在看惊世珍宝。
遥歌阑提着礼品到十二家里,门关着,敲门后,阿姨给他开了门。遥歌阑唤了一声,眼疾手快把礼品塞进她怀里,转身就往以前常去的地方走。
“哎——”阿姨在门口喊,“走那么急,别忘了叫他们回来吃饭!”
“好!”
遥歌阑应了声,嗅着飘到屋外的熟悉的肉香,竟觉得有些怀念。他大步来到学校后的小土坡,从前他和十二读不进书又不想干活的时候,就喜欢来这边休息,闭上眼睛,人造太阳微弱的温度撒在脸庞。无忧无虑的时光。
再见到学校,他才觉得地下城的学校太过陈旧,严重脱漆的墙板让教学楼变成光辉城学生口中的“鬼屋”,小土坡也比不上光辉城的风光。但这里才是遥歌阑熟悉的模样。
小枝坐在山坡上吃苹果,身下垫着一张纸,十二在一旁赶作业。
地下城没有苹果,这肯定是十二买回来的,估计阿姨舍不得自己吃,又塞给两个孩子。
他远远朝小枝招手:“妹妹!”
小枝也朝他招手,笑容夸张,遥歌阑看着可爱得不得了,跑过去抱起她,掂了两下,“胖了点,最近吃挺好吧?”
“嗯,阿姨说我瘦了,拿你给的伙食费给我买肉吃。”小枝眨巴眼睛,“可是我根本没瘦。”
“她那是心疼你。”
遥歌阑蹭蹭她的脸蛋,抱起她,看向十二,“写什么呢?”
“新闻稿,”十二头都不抬,指尖笔墨飞速成型,“我以后想去新闻社工作,学姐告诉我,最好先把文风调整到和新闻社主笔人一致。”
遥歌阑不催他,在他身边坐下。
“你学的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会干科研。”
“我也想,但是,”十二停顿了一下,“话语权掌握在鹰派手中,花派基本被压着打,不就是因为花派没有‘喉舌’的指引?如果其他人能意识到花派的理念比鹰派的更加合理……”
十二的理想主义表达让遥歌阑有些难过。他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
他见过那些学生对鹰派的维护。鹰派能为他们带来实际利益,而花派不能。花派提倡的和平,带领所有人一起发展,就是在变相削减他们的利益。
但十二的想法是对的,得让花派的宣传手段跟上。
“我支持你,”遥歌阑揽着他的肩,开玩笑地说,“以后我要是从政,咱俩联手把那个新城市、叫什么来着……对了,海月城,让它成为咱们的根据地,然后向地下城输送资源,一点点把地下城变得更好。”
“就你?从政?”十二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恐怕上任第一天,底.裤就被人扒干净了。”
“才不会,我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大人不会刻意说自己成熟。”
两人聊了几句,十二继续敲敲打打,这片昏暗的空间安静下来。遥歌阑突然问:“小北怎么样了?”
“不知道。听说和灰枭帮的人出去闯荡了。”
灰枭帮就是那个会在肩膀上纹狮子头的□□。
十二的语气带着惋惜,“要说的话,他应该是我们三个里面最适合从政的,心眼子可多了。”
“听说他离开之前就和父母断绝关系了,而且是父母把他赶出去的,可能是对他太失望了吧……啊,不好意思。”十二说完才反应过来不该对遥歌阑谈起家庭的。
遥歌阑表情没变,看着天,说:“该回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