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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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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劳伦特。
被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又一次被人提起,夹杂着诸多杂乱的思绪,艾达眯着眼睛,打量着提问的青年。
二十出头的模样,眼底却萦绕着太多她读不懂复杂的情绪。
麻烦的年龄,麻烦的小子。
偏偏又生得一双碧绿的眼眸,盯得人心底发毛。
“你想知道?”鬼迷心窍般,艾达跨步走下讲台,站定在加西亚眼前,唇瓣上下轻碰:“霍桑·劳伦特。”
耳边的声音又柔又魅,带着缠绵的情意,叫的人骨子发酥,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加西亚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在呼唤他的名字。
可霍桑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艾达面前的是,是加西亚·克莱因。
男人身侧的拳又一次攥紧,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中,用疼痛唤醒着残存的理智。
艾达嘴角一哂,接道:“熟悉的名字。只是,可惜了。”女人脸上的表情渐冷。
“是,是我杀了毒蛇。刑场之上,一枪毙命。脑浆混合着污血沿着我的下颚线滴落的滋味很奇妙。”
舌尖勾过较好的唇线,似是在回味鲜血的味道,艾达斜一眼加西亚:“怎么小子?你想试一试杀人的滋味吗?”
加西亚脸色阴沉下来:“听上去很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正有此意……吗?”艾达咀嚼着加西亚最后一句话,发出一声轻笑:“成全你。”
温热覆上手掌,很快又下移到手腕,被一股力牵引慢慢上举,动作停顿下来的时候,加西亚手中多了一把精巧的手|枪,正是艾达的随身配枪。
而这把枪这顶在它主人的眉心。
“来,开枪。”
教室一片哗然,离得近的学员纷纷起身。
“都安静,坐下。这是命令。”艾达沉声呵斥,望向加西亚的视线中仍然带着浓浓的玩味,“来,试试吧。你不是有此意吗?”
加西亚沉默不语,手指勾着扳机,看着女人的神色愈加复杂,甚至,带上挣扎的色彩。
真真切切的杀意!
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虽说都是军校的学生,但这里的人多数都没有杀过人。
寸头不清楚加西亚为何这样,他上下打量,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起身走向前,按住了加西亚握枪的手:“加西亚,冷静……”
“没听见我的话吗?”艾达冷冷斜寸头一眼,“滚回去。”
“你回去。”沙哑的声音开口,加西亚没有扭头,依旧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握住枪的手有些颤抖。
多想就这样一枪崩了她,一了百了。
他做不到。
“我给了你机会,既然你不开枪,我就要还手了。”
艾达轻笑着,反手缠住加西亚的手腕,朝着反关节的方向扭动,男人不由得松了手。
额头上的冰冷触感迫使他回神,手里的枪已经重新回到主人手中,现在正指着他的眉心。
“你该好好反思,在军校学习了整整一年,为什么还握不住手中的枪。”艾达后退一步,随手将配枪重新别回腰间,视线环过每一个人,
“我教你们的第一课,枪口要对着敌人,永远。”
唇角漾起抹笑容,视线再未停留在加西亚身上一瞬,艾达利落的转身离开教室。
男人目送着女人离开,灵魂也跟着被抽离。
单手捂住胸口,加西亚或者说霍桑痛苦地皱着眉头。这具身体的毛病又犯了,心口传来的绞疼刺激着神经。
“加西亚……”寸头见加西亚表情狰狞,连忙上前,“怎么了?”
男人摇摇头:“没事。”
“还能怎么?吓破胆喽。”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加西亚冷冷抬眸,扫一眼说话的人。
“你这人——”寸头刚想争辩几句,加西亚扯了扯他的衣袖:“行了,艾维斯。”说着单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我去医务室开些止痛药。”
“我陪你吧。”
“不用。”加西亚虚弱一笑,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脑海中却充斥着艾达离开前的那一句话。
枪口永远对着敌人。
三年前,刑场之上,她就是这样举着枪,枪口抵在自己额上。
朦胧之间,记忆回溯到那一天。
——霍桑·劳伦特执行死刑的那一天。
刑场很乱,很多人。
凶名在外的男人被全是武装的士兵押解着向前。他依旧英俊,即使皮肤苍白的像是终年躺在病榻上的绝症患者,即使眼睑下郁结着暗沉。
长达几个月的审讯,消耗着他的生气,却磨不掉他的傲气。
不似传言中的青面獠牙,他平静的环视人群,英挺的身姿,让人完全忘记这是即将被枪毙的一个死刑犯
押解的士兵按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按倒在地,男人挺着腰背,一动不动。
“让他站着。”高处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起身,“让他站着死!”
霍桑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却没有回头,他不配回头。
刑场中心身影依旧挺拔,却多了几分落寞。
人群一阵骚动,高挑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不似初见的狼狈,不似久处的温柔,一步一步,以她最本初的姿态,朝他走来。
如雕塑一般站立的男人在女人出现的瞬间,眼底的平静应声破裂,浑身气力在瞬间被抽走,他依旧昂着头,手指颤动的幅度却暴露了男人内心的汹涌。
上膛,举枪,一气呵成。
砰——
没有丝毫犹豫的动作,一如既往地干净利索。
“敌人。”加西亚垂下眼眸,按在心脏上的用力,欲要缓解绞疼,却又有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清晰起来,那句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含在唇边,悄不可闻。
“你有没有过一丝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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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我亲手杀了他。一枪毙命,他就死在我眼前,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你能想象吗?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滴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我后悔的快要疯掉,不,我已经疯了,除了疯子,谁能举枪对着那样爱我的人?谁能?”女人痛苦地抱着手臂,指甲深陷入皮肤,留下道道血痕,她力气那样大,骨头都在格格作响,“他是我的Alpha,我的Alpha。我怎么能,下得了手。”
“你爱他。”辛迪亚冰冷的声音传来,诉说着事实,“承认吧,艾达,你爱他。”
“我爱他?不,我不爱他,不能。”还在渗血的手臂无力的垂下,手指不住的抽动,女人低抬起头,长发遮挡住她的样貌,看不清神情,不断颤抖的身体,清晰地散发着一个讯息。
——她已经到达极限。
“不能?”辛迪亚皱着眉,侧头扫一眼监视仪上的数据,心下一狠,继续诱入,“Omega爱征服自己的Alpha是天性,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呢?”
“艾达,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
视频到这里结束。
辛迪亚关掉投屏,转眼看向轮椅上的少年:“如你所见,她的精神状态差到超乎想象。”
“对比三年前刚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不一样。”辛迪亚反驳,“那时候情况特殊。”
“在你们高科院眼中,也有特殊的时候吗?”卓越脸色阴沉,“辛迪亚院士,别忘记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没有资格?”辛迪亚扫过卓越,“你不顾艾达的状态,强行将她带离研究所,又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作为?”
“突袭计划不是我策划的,我只不过是做了些手脚,将人带来这里。”卓越冷声道。
“虽然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总比在高科院那不是人待的地方,做你们的试验品强上不少。”
“不是人待的地方?”
辛迪亚嘲讽一笑,提醒道:“别忘了,卓先生你,还有艾达,都是从高科院诞生的。”
“我记得清清楚楚,不用院士提醒。”
感知卓越的愤怒,辛迪亚反倒平静下来:“这一切都是早就定好的,我不需要知道是谁策划了这次行动,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以艾达现在的状态,离开高科院,她活不了。”
少年控制着轮椅向前,停在辛迪亚前不足一米的地方,下颚微昂,露出脆弱的脖颈,一字一句道:“我发誓,艾达会长命百岁,会活着看那些人一个个下地狱。”
“但愿撒旦会收留我们这些可怜人。”
辛迪亚丝毫不在乎卓越的诅咒,反而俯下身子,覆在卓越耳边:“你也该担心一下自己,你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不等卓越有所反应,辛迪亚识相地后退一步。
“你知道,我做这些是上头有人逼着,也算是无奈之举。不过,出于我个人的意愿,我尝试着催眠了艾达,帮她忘记了一些痛苦的回忆,作为你不杀我的回礼。”
“不过,艾达与普通人不同,我不知道她忘记了多少,也不知道她能忘记多久。”
“卓越,从发自心底,我有一点可怜你,可怜你和艾达。”
辛迪亚离开之后许久,卓越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动,回味着女人最后一句话,苍白而俊秀的面庞上,是化不开的阴郁。
离开教室,艾达径直回到宿舍。
仔细检查过这个四十平米的小套间,确认没有监视监听设备后,艾达转身进了浴室。
仍由热水冲刷过较好的躯体,艾达微躬着身子,反手按上的脖颈后微微刺痛的腺体。
课上的作为,有些过激了。第一节课就用枪抵在学员头上,可回想当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动了开枪的念头。
许久不曾见血,她居然有些怀念那特殊的腥气。
抬手的动作暴露了大臂上的抓痕,双臂之上,密布着暗色的痕迹。
什么时候弄的?
艾达皱着眉头,抚摸着大臂这上的深褐色疤痕,带着阵阵瘙痒,是要愈合的征兆。
脑海没有受伤的记忆,可伤疤真实存在。
艾达不是普通人,肌肉密度和细胞活性都远超寻常Omega,甚至一些强大的Alpha都无法与她相较。能在她身上造成这样的伤痕的人,少之又少。
更重要的是,她对伤害的过程没有丝毫记忆。
新伤口。
艾达眯着眼睛,注视镜子中的身影。
从高科院出来之后,她没有遇到过需要战斗的情况。
“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在高科院的时候,伤害就已经形成。二是,在脱离高科院的过程中,受到了伤害。”
是有这个可能,在离开高科院的过程中,她注射了第六局的药物,处于无意识状态。
回想起卓越说过,解救行动的负责人另有其人,艾达的脸色渐沉。
女人思索片刻,拿过一旁的衣物,遮住狰狞的伤疤,离开了军校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