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叶兮子

1、第一章

　　西城是一个靠海的城市。夜晚的大海就像是一个要吞噬一切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追逐着沙滩。
　　西城的夜晚和白天没有什么不同，人是一样的喧闹，车是一样的多。在繁华区，四处灯火通明。远看街道上的一排夜灯，像极了串不净的珍珠。
　　街边的灌木丛中弥漫出了淡淡的花香，那是初夏茉莉花的芳香。清幽的香气中和了城市复杂又世俗的味道，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街上的人们三五成群，各自玩笑打闹，顾不上这其中，有一名身形矮小的男人在被人跟踪着。
　　“老大，赵元进去了。”冯豫将领子立起，眼睛不离那个身材瘦得剩骨头的男人，看着他摇摇摆摆地走进一家酒吧，把对讲机靠在嘴边，“你现在过来吗？”
　　“嗯，继续看着。”瘐纪换了身便装，前去那家酒吧的所在地。
　　花城灯红酒绿的地方可不少，走在街上的女人大多衣着暴露，花枝招展地勾引着男人。灯牌闪得刺眼，瘐纪无暇去看那些无聊的女人，点了一支烟，四处观察，突然被不应景的一抹白色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一身白褂，像极了五颜六色的的鸡尾酒里混入了一滴白开水，格格不入。
　　他在路边停留了一下，像是在等人。苍白的脸硬是被灯光打成粉红色，镜片下的眼睛显得透明起来。他好像注意到有人在打量他，抬头和瘐纪对上了目光，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瘐纪有点莫名其妙，但管不上太多。
　　赵元是一个贩卖毒品的商人，瘐纪前不久才在他那收了一小箱□□，可是没捉到人。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想着玩把大的，干脆就拿来钓鱼，说不定可以找到他□□品的资源地。
　　他不怕赵元跑掉，队里二十四小时的跟踪不是吃素的。只是赵元经常进出的几个地方基本都搜过了，都没有问题。瘐纪用力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应该不会是漏了什么地方，而是时机未到。”
　　这次，说不定就中了。
　　瘐纪在酒吧门口守着，装作等人的模样时不时玩一会手机。突然电话响了，是冯豫。
　　“老大，赵元离开了，你现在在哪”
　　“门口，”瘐纪把耳机带上，“我看到他了。”
　　赵元似乎不知道自己被人盯着，衣服大开，一脸□□，大摇大摆地搂着一个妆容浓到不行的女人，在两个警察的眼底下揉着腰，摸着女人的屁股。
　　“他空手来，空手走？”瘐纪可疑地打量着赵元。
　　“他没做什么奇怪的事，也没进其他地方，好像只是来找乐子的。”
　　“继续跟着。”
　　瘐纪目送着赵元离开，皱起眉头。
　　不对。
　　赵元是个资深的吸毒者，肯定离不开毒品多久。他家里早就被他带人搜过了，就连一点粉都不留给他，就算不卖毒，自己也要活的吧。家里没有存货，肯定就在外面有存放点，但这几天他到过的地方基本搜过了……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就在瘐纪要转身离开时，局里就来了电话。
　　“瘐队，成园街25号kiss酒吧有人报案。你现在方便赶过去吗”
　　瘐纪挑眉，转身抬头看了一眼酒吧名牌。
　　行吧，真巧。
　　酒吧里弥漫着一股很浓的古龙水香，柔和的音乐微微响起，四周花灯酒绿，充满了一种暖色调的暧昧气息。
　　酒吧的管制貌似很宽松，在公共区域都能看见衣不蔽体的人在互相纠缠着。灯光幽暗，仿佛就是为了这些人而设置的。
　　瘐纪一进门就被这味道刺激得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上了酒吧二楼的包厢区域。
　　出事的包厢很容易找到，几个酒吧的工作人员正堵着门，想让人不注意都难。瘐纪大老远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穿白褂的男人。
　　“我是西城缉毒队的瘐纪，这是我的证件，报案的是哪位？”
　　白褂男子抬头，“是我。”
　　瘐纪总算是看到他的正脸。刘海及眉，眼眸仿佛是黑琥珀，透明却又看不透。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的圆镜框，将那天生带着些媚意的眼睛隔绝起来。嘴唇很薄，幅度十分美好，又带着点淡淡的粉色。
　　瘐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瘐队。”秦莱带了人到现场，“人在里面？”
　　“嗯。”
　　一队人进包厢，将无关人员都赶了出去。包厢内只开了一边的灯，尸体正躺在阴暗边的沙发上，身体扭曲，双眼没有闭起，眼白布满血丝，交杂在只剩几毫米的瞳孔旁，可怖又狰狞。瘐纪接过秦莱递过的手套，仔细地检查着尸体。
　　“死者身体上没有打斗痕迹，不是外伤致死。”瘐纪捡起掉到地上的针管，“这……”
　　“注射毒品的针管？”秦莱出了声。
　　“嗯，带回去。”
　　“尸体身体蜷曲，皮肤发黑，过分僵硬，很可能是吸食过量毒品导致的死亡，带回去让晓雯看看，让她马上给我一份尸检报告。”
　　“还有，把这的监控给我调回去。让局里再派些人过来，给我好好的搜一下这个鬼地方。”
　　“好。”秦莱立刻去办。
　　瘐纪把手套脱掉，在包厢四处观察了，目送了尸体被装进裹尸袋抬走，抬头就看见在门口等待的男人，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是刚刚发现死人的人。庾纪走到他身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饶有趣味地说：“还麻烦这位小兄弟跟我跑一趟了。”
　　刚回到市局，瘐纪就收到了些基本信息。
　　“死者张璠，四十三岁，在一家私人公司打杂，有老婆没孩子，家里生活还不错。死者有心脏病，这是他近期的病历报告。”秦莱把报告给瘐纪，继续说。
　　“注射器里面残留液体□□，估计浓度为百分之六十五，较高。注射器表面经对比只有死者的指纹。”
　　“嗯……”瘐纪点点头，“你去审一下那个报案的，我去看尸体。”
　　法医宋晓雯是一个脾气不大好的人，虽然她表面看上去是一个眉清目秀，短发到肩的文质彬彬的女生，但实际上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女人，她称自己是御姐本质，可惜没几个人欣赏出来。
　　尸体送到宋晓雯手上后就马上被分解了，她老爱干这种血腥的事，瘐纪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怎么样？”
　　“根据眼球化学法来判定，他大约2小时前死亡的。”
　　两小时……也就是死者进入房间不久后。
　　“尸体有身体蜷曲、抽筋等现象，瞳孔缩小如针尖，是急性□□中毒。明显是吸食了过量的□□，过量□□不仅会抑制呼吸，还会导致其他器官的疾病并发，死者有心脏病，这就是他的死因。”
　　宋晓雯:“不过……根据器官和神经系统的受损情况来看，死者的吸毒时间很长了……”
　　庾纪:“对，正因为吸毒年龄大，一次性吸食过量□□的几率就……”不大了。
　　瘐纪眯起眼睛。
　　另一边，秦莱也和瘐纪一样，对这个穿大白褂泡酒吧的人十分好奇。
　　“姓名？”
　　“黎旭阳。”
　　“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黎旭阳认真回答。“我一进到酒吧，就被他拦住了。他当时喝了很多酒，可能是把我当成女的，说什么都让我来照顾他。他把我拉到他的包厢了，中途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他就倒下了。”
　　“我当时以为他喝醉了，睡着了，没太注意，后来发现他已经没气了，然后就报警了。”
　　秦莱看着这个在警局里谈笑自如的嫌疑人，表示看不懂面前这个男人。“你为什么会穿着白褂去酒吧，你去酒吧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在怀疑我吗？”黎旭阳笑着看她。眉眼弯弯，眼尾微微翘起，眼底尽是撩人的笑意。
　　秦莱毕竟还是个丫头，被这样看着，脸一下就红了。“咳，”秦莱一开始的严肃与冷意一下就被打乱了，语气也柔和下来，“请不要答非所问。”
　　“我是学生，现在在学校的研究室里学习。当时太累了，就直接穿着实验室的衣服出来了。去酒吧也只是为了放松一下。”
　　“你是研究生吗？好厉害啊。在哪个学校读书啊？”秦莱笑嘻嘻地和黎旭阳聊了起来，突然瞄到了玻璃墙后的瘐纪，打了个冷战。
　　瘐纪开门走了进来，敲了敲桌子示意秦莱走人。他直接坐到桌子上，冷冷地扫了一眼黎旭阳。
　　“对我，你不用嬉皮笑脸的。”
　　“你的证词都是破绽。既然你是被拦的，不认识死者，为何会跟他一起到包厢，你不怕有危险吗？”
　　“第二，你在他睡着后为何不跑？”
　　“第三，你以为他在睡觉，又为何会怀疑他死了去探他的鼻息？”瘐纪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你明明就是知道他会死。”
　　最后一句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黎旭阳没有为自己解释的意思，他无奈地耸耸肩，看不出一丝被怀疑的慌乱。“你提的这些，我无法回答。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无话可说。”
　　瘐纪直看向他眼底。黎旭阳的眼中有着一圈一圈的连波，就如一个不见底的黑洞，深邃得明亮。瘐纪看不出什么来，只好摆摆手，离开了审讯室。
　　“老大，这怎么处理？”秦莱走了过来，看了看黎旭阳的背影，“我觉得不是他啊。”
　　“办事不能凭感觉，我觉得他有问题，但是没有证据。”瘐纪重新打开了酒吧的监控录像，“他的时间线没有问题，证词也是，但不符合常理。就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来。”
　　“那这怎么办？”
　　“你有给他做过毒检吗？”
　　“做过了，没有问题。”
　　“.…..查。”瘐纪深吸口气，“查身份查背景，看看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大事，我都要知道。”
　　“好。”
　　瘐纪深知这是一场谋杀。一名有经验的吸毒者，怎么会在注射器里配置给自己超出承受范围的毒品呢？张璠没有毒友，也不是为他人准备的，那凶手的作案手法就在这了。
　　将针管偷出来，再把里面的液体换成浓度更高的□□。
　　要这样做，首先一定是认识的并且知道张璠吸毒的人。在这一点上，黎旭阳就不是了。他们完全没有交集，如果黎旭阳没有说谎……
　　突然手机铃声打断了瘐纪的思路，他一接听，冯豫的声音就飞快地冲进他的耳膜，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赵元失踪了。”
　　凌晨的初夏生出些许凉意，冲淡了白天遗留的暑气和闷热。那些贪玩的居民们都依依不舍地回家休息，街道上开始变得空荡，昏暗。
　　瘐纪赶到赵元消失的那个小巷，捡到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冯豫。
　　“我就是分心打了个电话，我……”冯豫眼角红红的，看上去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他欲哭无泪，只好把脸都埋进手里，“对不起老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瘐纪伸手揉了一把冯豫的头发，“行了，没人怪你。赵元早就知道我们跟着他了，他想跑，没谁拦得住。”
　　“那现在……”
　　“回去。我想，”瘐纪抬眼望向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小巷，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这两个案子可以合起来了。”
　　瘐纪突然想到，赵元在这一地方颇有名气，吸毒的人基本都认识他，手上的毒品也是经赵元的手而来。那张璠，是不是也认识赵元？
　　“喂秦莱，给我派人，我要去张璠家探探。”
　　张璠家不缺钱，住在市中心的高楼里。老婆也长得好看，叫杨欣怡，身材高挑，听说是个模特。
　　“你老公是经常出入那家酒？”
　　杨欣怡妩媚地勾了勾嘴角，“他是经常去，偶尔也带我去。”
　　看她还笑得出来，瘐纪就知道这个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你和你老公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干他的，我做我的，互不相干。”
　　倒是挺老实。
　　“那你认识这个人吗？”瘐纪把赵元的照片放在杨欣怡面前。
　　杨欣怡的目光顿了顿，皱起眉，一副思考的模样，不到一会，说：“好像见过，张璠好像带他回家过。”
　　瘐纪直直地盯着她，杨欣怡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到一旁黑屏的手机上。
　　“你不认识他吗？”冯豫做着笔记，插了一句嘴。
　　“不认识……”
　　瘐纪往前坐了点。“杨小姐请看着我，你真的不认识他么？”
　　“张璠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杨欣怡尴尬地笑了笑。
　　瘐纪点头，“那你知道你老公吸毒吗？”
　　“知道。他吸毒都直接在客厅里吸，不会回避我。”
　　“行，杨小姐不介意我们搜一下你家吧。”
　　没等杨欣怡点头，瘐纪就一挥手，让冯豫他们去搜了。
　　冯豫在张璠的卧室里找到了几袋□□和一些针筒，但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他向瘐纪摇摇头，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杨欣怡在他们离开后深深地呼了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地平稳下来。她跑到阳台看着越来越远的警车，才紧张地打开手机，向一个ID名叫人间失格的网友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她就收到了回复：“你的事，我也给你办好了。接下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就可以了。”
　　“恨没有终点，不过就是一个黑暗，深不见底的无底洞。当你选择走出这一步时，你已经是深渊的一部分了，好自为之。”
　　杨欣怡颤抖着关掉手机，低着头，发出了抽噎似的奇怪笑声。
　　那个人，终于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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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里是新人作者叶兮子，其实我写文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是一直没有成品出来，希望这部作品不会是坑〔无奈〕那么，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