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明镜》橘子栀

1、这个教授跟我想的一模都不一样

　　刚见到孔正心的第一眼，关镜是拒绝的。关镜心里所想的孔正心应该是一个治学严谨、一丝不苟、端庄大方、温和有礼……总之一切用来形容一个年轻学者的褒义词都能够放在她身上的近乎完美的人。然而，现实总是残酷且打脸的，现在她看到的孔正心是一个头发凌乱，埋首在一摞摞有半人高的书堆里“疯狂”研究员。以至于当好心给她带路的前辈向孔正心介绍的时候，书堆里只传出一声模糊的“嗯”，随之而来的是孔大教授厌烦的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不过那位师兄好像已经习以为常，神色不变的带上门继续带着她在研究所里熟悉情况
　　“你不要太介意，孔教授就是这样，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她人还是很好的”那位师兄怕她有想法，还专门跟她解释起来。
　　关镜懂事的点点头，看似认真听着师兄给她介绍研究所和注意事项，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些发凉，果然现实和想象是完全不能比较的嘛？！
　　孔正心的研究小组在七号楼，是整个研究院年代最久远的一幢楼，古朴的气息非常符合楼里研究员的方向。
　　其实她并不喜欢历史这个专业，顶多就是不讨厌。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有想过往更深的方向发展，所以没有考研。家里面托关系给她安排了一个研究所助理的职位。她回想起老爸当时说的话“人家小孔可是年纪轻轻就评上了副教授，我跟孔院长都说好了，她也没意见，你就跟着小孔好好干。”俨然一副买了女儿还要积极帮人家数钱的模样。孔院长就是孔正心的妈妈，W大学国际学院的院长，也是她爸的大学同学兼发小。而孔正心，她以后的顶头上司，今年二十八岁，历史学院近年来最年轻的副教授，也是在历院四十岁以下唯一不上讲台，只醉心于自己科研的老师，偶尔帮其他老师代一节课都引得教室爆满的人。据说除了出差之外每天都是研究所和家两点一线，是历院那些大佬教授们交口称赞的乖孩子。
　　因此，在关镜来到研究院之前，她所想像的“孔教授”和现在见到的孔教授完全不一样。
　　“研究所刚刚结束了一个项目，目前的主要是一些善后工作，你帮教授把整理好的材料排好序，检查检查内容有没有出入，核对一下要提交的资料就好。整理完之后直接放到教授办公室就行，工作量不大，但是一定要在教授用资料之前做完啊，否则……”
　　“王文琦，把这些用完的资料还给博物馆。”
　　师兄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再往上，关镜就看见了一个削瘦欣长的人影。是的，是那种好像可以被风刮走的程度，但是又莫名带来一种安心和可靠的感觉，细长的影子落在后面的墙壁上，那人就抱着一叠卷宗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大半张脸都被阴影遮住了，只能看见一小部分直挺的鼻子和饱满的唇。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缓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味道。王文琦，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师兄，赶忙上前接过卷宗放好。
　　“这个小不点就是新来的。”用疑问的句式却是陈述的语气，声音好听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不快。
　　小不点？！她不就是个子不高嘛！再说163也不矮啊，而且这个身高在南方女性里面已经达到平均值了好伐！关镜无语，这个看似正经严肃的孔教授为什么是一个能轻松挑起别人不满的面瘫毒舌。
　　王文琦已经忙不迭地还资料去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她小心点，孔正心也走了下来，细细打量着关镜。她本来对新助理的事情完全不关心，反正最多半年他们都会找各种理由离开。直到妈妈给她打了那个电话，说帮她找好了助理，她才从一堆申请名单里面翻出了这个命叫关镜的女孩的资料。粗略扫过一遍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一般，太一般，除了那张过分白皙漂亮的脸以外没有任何特点。从简历中就能看出来她的大学生活有多无趣，申请写的也很平淡，字里行间中完全看不出她对这个职位的渴求。不过对于孔正心来说，助理，专业知识没问题，能干活、跟得上她的节奏就行，而且能让老师和妈妈一起给她打电话，这小孩不简单呐。
　　直到孔正心在自己面前站定，关镜才看清她的全貌，不由得一怔。眼前的人五官清俊、眉眼深邃，但是气色真的称不上好，皮肤过于苍白，感觉像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苟活度日的人，鼻梁上架的黑框眼镜将书生气息衬的愈发浓烈，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的人。
　　“孔教授您好，我叫关镜，是……”
　　“我知道，走后门进来的那个。”孔正心一句话又一次让关镜愣在原地，内心狂吐三升鲜血还不止。顶头上司画风如此清奇怎么破？
　　“教授，我。。。”
　　“孔正心。欢迎你的加入。你的办公室在我隔壁，下午就可以来上班了。”说完转身又上楼回了办公室。
　　待到高高在上的孔教授回去工作，刚才周围那些好奇目光的主人都围了过来。
　　“哎，师妹你别在意，教授说话就是这样。”
　　“是啊是啊，她其实对你没有意见，你别担心。”
　　“小师妹你叫什么啊？”“……”
　　……………………
　　虽然顶头上司不太好相处，但是同事们似乎都和友好啊。“各位师兄师姐们好，我叫关镜。今年刚刚毕业，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会努力的。以后有不对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涵。”
　　“包涵，肯定包涵。就冲你是孔教授助理，可怜程度就已经够的上所里团宠的待遇了。”一个长相阳光的男生带着一种有些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杨飞你别吓唬小师妹啊，你那是什么眼神。”肩膀被人轻轻地搭上了，好像被一阵清风笼罩着。侧身只看见一个长发及肩，气质温润的女子，嘴角带着亲和的笑。
　　哇塞，跟刚刚孔正心的气场完全不同，简直如沐春风啊。漂亮姐姐伸出纤纤玉手，“你好啊，我叫温念。”关镜连忙把手伸过去和温念轻握了一下，刚刚打算开口说点什么，楼上就又传来了恶魔般的声音“温念你上来一下。”
　　温念小姐姐歉意地朝关镜笑了笑，越过一众人跟着孔正心上楼。
　　“那个新来的小不点，自我介绍完了就去把去年的论文读一遍，明天早上交一份报告给我。其他人，去忙自己的。”
　　杨飞走近关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叹息道:“新人，你要习惯。”
　　在杨飞的帮助下，关镜顺利的在中午吃饭之前正式搬进了三楼的“小黑屋”。“小黑屋”是研究所里的人起的外号，传说每一任助理都在这个房间里面挥洒着自己辛勤的汗水，付出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渴望得到孔教授的赞赏，最后…………被无止尽的文献和资料困在在这里，所以他们说当孔教授的助理就好像在关小黑屋一样。
　　不过关镜现在还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以后悲催的命运，她现在只庆幸还剩下半天的时间来看那些论文。
　　“教授认为有价值的论文都在一楼西侧106里面，时间都已经标注好了，自己去拿就行。”杨飞一边帮她收拾办公室一边说，关镜和他对视的时候明显看出了他眼里的幸灾乐祸。
　　“谢谢师兄。”
　　“小事小事，别叫师兄了，听着怪怪的，直接叫杨飞吧。”杨飞摆了摆手。
　　“好的，杨飞！”关镜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杨飞报以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这个研究所好像除了孔教授之外其他人都很好相处啊。
　　当关镜走到106的时候明白了杨飞的幸灾乐祸，原来可以说一楼整个西侧都是所谓的106，而去年的论文大部分围绕着刚刚挖掘出来的墓葬群，关镜看着眼前放了小三层的论文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关镜抱了满怀的论文，步履蹒跚的在一楼打转，刚好这时候王文琦回来了，就帮她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王师兄，你们刚来的时候也要读论文吗？”
　　“没有啊，每个人刚来的时候工作都不一样，我当时跟着教授去挖掘现场了，杨飞一直是跟着温师姐的，至于那些来实习的研究生我就不太清楚。哦，对了，我们队里面还有一个人，安展中，他放假了，两个星期之后才回来。”
　　“嗯，知道了，谢谢师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小黑屋面前，同王文琦道谢之后关镜就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面埋头苦读。全然感觉不到隔壁办公室里微妙的气氛。
　　孔正心从文件架上取下来一份邀请函，递给温念“日本的福山小组想让你过去，我没有意见。”
　　福山研究组主要研究的是古文献，并且在该方向遥遥领先于别的研究团队，与温念的专长和兴趣都很契合。
　　温念不紧不慢的接过邀请函，打开扫了一眼又把它推回给孔正心，给了两个字“不去”。
　　像是早已经预料到的样子，孔正心没有丝毫以外，只是平静的问她为什么。
　　“这个问题你问了很多次，我也回答了很多次，就是不想，我在这里很开心，不想换地方。再说了，德国的邀请不也被你压箱底了吗。”温念的脸上还是挂着让人舒服的笑容，淡如清风的口吻却让孔正心感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罢了，她一向拿这个学姐没有办法，随她去了。
　　孔正心盯着她半天，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后悔的情绪。“好吧，福山说这份邀请函一直有效，要是想通了就来找我。”把那份可怜兮兮的邀请函收回抽屉里面，抬头时温念已经离开了。孔正心微耸了下肩，拿起笔也开始工作了。
　　关镜看论文看到头脑发昏，午饭也不记得要吃，还好有知心姐姐温念记得她这个小可怜，帮她打包带回来了。
　　两个人走到一楼边吃边聊。
　　“正心让你看论文？”温念微蹙眉头问道。
　　“是啊，好大一摞呢，累死我了，而且明天早上就要交报告啊。”
　　“别担心，正心性格挺好的。”
　　“师姐你别开玩笑了，教授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了。”
　　“你还不了解她，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工作之外，她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关镜还是不相信，小声嘟囔了一句“照她那个工作量，有工作之外的时候嘛。再说，有她那么毒舌的小孩嘛。”
　　耳边随即传来温念的轻笑声“正心她可不是什么工作狂。”
　　才怪！关镜在心里默默补充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的吃着手里的午餐。
　　下午孔正心和关镜都接到了各自接到了电话。
　　孔正心:
　　“心宝，小关怎么样啊？”听筒里传来孔清瑶日常温柔但是却脱线的声音。
　　“还好。”
　　“就知道你又是这个回答，什么都是还好，真无趣。”
　　“…………”妈你就不能有点在外人面前的院长样子嘛
　　“你可别欺负人家啊，你小时候关叔叔对你可好了，过几天咱们还要去他们家吃饭呢。”
　　“我知道了，除了正常的脑力活动，我没给她其他的任务，这总可以吧。”
　　“还有，你别一天板着脸，连好多老师都说你一脸严肃怪吓人的。”
　　“好～我知道了，您别操心了。”
　　这时候的孔正心一改往常的面无表情，拿着电话，脸上是无奈又温馨的笑容，说话也轻声轻语的，和之前一开口就令人窒息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关镜:
　　“小镜子！工作第一天怎么样？”
　　关镜的小姨赵真真才听自家大姐说了这件事，马上打电话来问问情况。
　　“还不错啊，上班嘛，不就都那样。”关镜看着眼前满满一书桌的论文，勉强撑着头违心地回答。
　　“欸，那就好那就好，我害怕你第一天上班有人欺负你。”
　　可不就是被“欺负”了嘛，关镜苦笑。
　　“不会的，同事人都很好。”
　　“嗯嗯，那这周末我请你吃大餐呗。”
　　“OK！小姨对我最好了！”
　　“就这时候嘴甜，行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加油吧。”
　　“小姨Bye~。”
　　赵真真今年三十二岁，这个只比她大了十岁的小姨，性格欢脱开朗，是在关家那个大家族里和她最聊的来的人。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研究所里还亮着灯的只剩关镜和孔正心的办公室。温念给孔正心点了一份汤，交代她早点休息之后也锁门回家了。
　　等到关镜从论文报告的泥潭里面挣扎出来已经十一点了，由于长时间工作，一休息，身体上的各种不适感瞬间袭来，尤其是口渴。活动了全身关节之后便拿着水杯到茶水间里接水。
　　若隐若现的灯光让这时的研究所看起来阴气森森，关镜抱着自己的小杯子瑟瑟发抖的走着，努力遏制住脑海里关于阿飘的画面。生活总是戏剧性的，怕什么就来什么。关镜好不容易挪到茶水间门口，只见一个瘦长的白影挡在饮水机前，好像还在不停地晃动。
　　“啊啊啊啊啊！！！！！！”
　　平时寂静无声的研究院今晚传出了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后来……研究院七号楼闹鬼的传说就散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