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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衰命陆宁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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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容,快下雨了,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去把前几天晒的果干放进屋里。”不远处,身穿月白色长衫的男子不动声色的看着还在菜园里忙活的陆宁,抬头再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空,于是快步把晾晒好的果干拿进屋子,不多时撑了把挺大的油纸伞走到菜园中,脚步轻盈,修长的手指紧握伞柄,低垂着眼睫不发一言,慢慢蹲下身,衣摆沾了泥土却不在意,“呵呵,清容,这还没下雨呢,不必给我打伞,你快些进屋,我把这白菜籽折腾好就进去。”陆宁一身艾绿色外衣,卷着衣袖还在努力忙活,不知道的以为她是颗白菜要钻回土里。
“马上就下”,清容柔声道。“说下就下,你难道给天算了一挂?”陆宁打趣道,谁知这句话刚说出口,雨便开始下起来。清容微微上扬嘴角,把伞向陆宁那边伸去,自己的衣服沾了雨水,虽是春天,这一下雨凉意重新袭来,“得,我跟你进屋,你这衣服又是泥巴又是雨水,不知道的以为我把你种进地里呢。”两人起身共打一伞往不是客栈走去,伞下两人保持距离,陆宁的衣服却没沾半点雨水。
屋里,两人各自换好衣服吃了晚饭,饭后雨声渐大,“清容,把昨天客人给的酒拿来。”清容见她笑嘻嘻的模样此刻正侧躺在竹塌上看着外面的竹林,不急不慢的端了杯子过去,自己坐到陆宁身旁,陆宁接过杯子是温的,心想清容这人真是好,还帮忙温了酒,刚道谢抿了小口才发觉夸他夸早了,于是斜着眼睛看他,清容便知她要生气,“你前几日的伤口还没好,不宜饮酒。”“扫兴,不就是种菜的时候摔了一跤蹭破点皮,你看你看,早就结痂了。”说着陆宁卷起衣袖露出已经结痂的手肘,清容摇头拽下还在往上卷的衣袖,“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女子。”陆宁从小对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些思想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让见过她一面的公子们都会暗道,歌妓之女不过如此。“唉,颜公子说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男子吗?”清容饮下自己杯里的热茶道,“清者自清”陆宁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轻笑道:“自相矛盾”见自己讨不到酒喝,又重新看向外面的竹林,心想这样悠闲的日子自己这辈子都不曾想过,或者说这样清醒的日子能过几时都是赚来的,“清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像我很久之前见过的人。”清容看着坐在身边的陆宁,灯光昏暗,雨声连绵,欲言又止的攥紧茶杯,“不过他那种高贵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我面前两次。”陆宁笑笑,“还有他没你年轻。”
“哦,你知道那个人的年纪。”
“不知,只是远远见过一次,感觉这些年过去了,他肯定比你老。”陆宁起身看着清容那张干净清秀的脸,和印象中的那个人没有相似之处,为何自己刚才会那样想呢?果然自己还是不够清醒,陆宁17岁的记忆是完全没有的,16岁时的陆宁度过了人生最痛苦的阶段,导致往后的一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都不知道,只是浑浑噩噩中记得自己从牢狱中出来会被斩首结果皇上圣旨宣读的内容让她渐渐清醒,“陆家幼女陆宁儿,虽是罪臣之女,念其为国大义灭亲,将陆家赃款如数奉上,充盈国库,实属纯良之举,朕决定从轻发落,流放蜀地,此生不可再踏进皇城,钦此!”就这样,陆家上上下下几十口的性命在陆宁儿模糊的记忆中被自己杀害,荒唐可笑至极的看着满院的尸体,陆宁儿是巴不得他们都死在自己手里,可当事情真的发生,自己都不知道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杀害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记忆,她只记得那天也下着雨,那是她清醒时看见的最后一次雨天。
七年前
“陆宁儿,这次王爷的宴请不会带你去的,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陆宁儿难得一身粉衣,这是娘亲生前做的最后一件衣服,再不穿估计也就穿不了了。
“为何,爹昨天明明答应带我去的”,站在陆宁儿面前一袭盛装的夫人是陆长风的正房夫人,“昨日我听老爷提起此事,觉得不妥,姑娘家家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一脸严肃的拂拂衣袖。
“大夫人,你这样不公平!大哥可以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我听院里的人说了,此次宴会家眷都可带的,我也是陆家的孩子为什么不可以去。”陆宁儿语气偏激,换来的是大夫人身边丫鬟的巴掌,“你还真拿自己当陆家二小姐啦,你也不看看你娘是什么地位,要不是大夫人开恩,你还能在这陆家好吃好喝的待着,早就上街要饭了。王爷宴请皇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去了岂不是给陆家丢脸。”
“那带你这种张牙舞爪的丫鬟去就不丢我们陆家的脸。”“你!你这野丫头,当初老爷带你回来就不对,你……”丫鬟气不过刚想抬手再去打陆宁儿,被大夫人拦下,“够了,小菊。去叫大少爷,我们该出发了。”说着只留陆宁儿一人站在院子里,在这个家里陆宁儿的地位确实没有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高,她只记得娘亲死前告诉自己面前这个总来听娘亲唱歌的人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让自己跟他回家。就这样前脚进了院子,后脚就被院里所有人暗地嘲讽是歌妓的孩子,当时大夫人顾忌老爷颜面同意她留在陆府,府里上上下下都夸大夫人大度,有家主风范,就这样在陆宁儿记忆里,这里只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所有人都不友善,所谓的父亲只不过觉得要答应自己心爱的女人的临终之托,才会把她带回来,陆家是皇城有名的商户,十家店铺九家有姓陆的参与,威望地位都是有的,陆宁儿的出现皇城很多人并不知晓,就算知晓的也是一带而过,因为陆长风出席所有活动都不会带这个二小姐。
陆宁儿从不与他们来往,自己每天去书房待着,起初是因为自己犯错,被父亲责罚去书房抄家规,后来发现书房里的书籍比陆府所有的地方都有趣,于是趁父亲不在都会去书房,陆宁儿从小识字,因为去听娘亲唱歌的人里也不乏有学识的公子,陆宁儿倒是也对读书写字感兴趣,在陆府的几年更是翻遍了父亲书房里的书,
“父亲,昨日不是答应了吗?”陆宁儿此刻站在大门口堵住面前庄严的男人,“老爷是我不好,您交代我转达的刚才我才想起来告诉宁儿,此次不能带她去。”大夫人看着身边这个男人的脸色,没有半点波澜,“无妨,宁儿,为父细想,你还小,女孩抛头露面总有不妥,这样吧,以后皇城有女眷的宴请让你娘带你去,如何?”陆长风说完看了眼陆宁儿,一行人走出陆府上了轿子。“娘,我的娘是柳香不是陆夫人。”看着远去的轿子摸着脸上的红肿,陆宁儿低语。
宴会后所谓的大哥总会在碰见陆宁儿时大声和身边的小厮说宴会上有多少文人雅士,有权有地位的人吟诗作乐,遇见多少千金小姐,多少有趣的谈论话题,陆宁儿虽表面不露声色,可内心却巴不得他多说些好玩的东西,虽然这个大哥总是不待见她。想想整个府里谁待见她,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衣服自己洗,屋子自己收拾,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才会聚在一起吃上一顿所谓的家宴,陆宁儿不怕去看他们的嘴脸,怕的是自己生病,病倒在床没药吃的滋味,后来父亲办完事回府问起没见二小姐,人们才想起两天没出门的二小姐,迷迷糊糊中有人喂药,嘟囔道,“老爷要是晚几天回府就好啦,说她得了顽疾,药都省的吃了,现在又要我们来伺候她,真是小姐的身子!”“小菊姐小声点,让老爷听见可不好。”“怕什么,赶紧喂,等会儿还要陪大夫人出府呢。”后来的陆宁儿更是让自己变成透明人,只在初一十五的日子里抛头露面,其余时间不是在书房就是在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