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古》温渃

5、第四章

　　1.

　　正说着，越过屏风突现一点急厉红光，拖着长长的余辉像血一样便直直冲着伊岸眉心射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里窜来的一道绿火，对着那点骇人的红光就直冲过去，两者相撞，在空中瞬间化成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星池岛主。”

　　伊岸还未搞清状况，只见房间里刚才还侍立的人瞬间跪下一片，无一不行大礼，就连木尧也毕恭毕敬的弯下身子。

　　她不由又一惊，糊里糊涂也跟着下了跪，心念着，这就是岛主吗？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伊岸的身边，伊岸垂首，不禁偷瞄了一眼。

　　竟然是他？！那天眼纱男子身后的罗衣少年。

　　今日一身绿纹白烟纱衣，脚踩白鹿皮靴，腰间缀着一片金羽饰，目光不焦不距，飘忽无常，但眼中含水，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已是另一种风姿。

　　“哟，星池，你不跟在岛主身边，跑到我尘燚殿做什么。”屏风后的媚音平静但是却浸着一股子肃杀的寒气。

　　伊岸顿觉疑惑，刚才不是叫他星池岛主吗？怎么又出来个岛主？难不成有两个岛主？可是不对啊，若他是岛主，为何屏风后那人语气丝毫不敬畏，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岛主说，他要这位姑娘活着。”想不到这人的声音更是清冷。

　　屏风后刚才还恣意的身影突然不动了，只有一片死寂。

　　什么鬼？！另一个岛主让这一个岛主来带话，这一个岛主还称另一个岛主为岛主。

　　伊岸自认为聪明凌厉的脑子都快被搞晕了，这里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人我带着走了。”也不等屏风后的人开口，星池拿回木尧手里的风裘利落的披回伊岸身上，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的直径走了出去。

　　周围的人依旧垂着首，这过程中都没有抬起过。

　　伊岸有点懵，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走，但见屏风后的人没反应，顿时心里有底，对着屏风行了个礼，不紧不慢的跟着星池走了出去。

　　屏风后，一张愤怒到极点的脸。

　　可恶！无厝把这小丫头带到寒拾殿住就算了，现在连殿内房门竟也随意大敞，竟然连迷目结界这种障眼法都不设了吗！

　　一指红光飞出，伊岸站过地方的火盆，弹指间已化成熔岩。

　　2.

　　伊岸跟着星池走在后面，竟然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尘燚殿，比跟着木尧的时候快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到底是跟着岛主没有肉吃也有汤喝啊！

　　想不到外面雪已经停了，天空甚是蔚蓝晴朗，天空悠悠飘着朵朵云彩，和地上的白雪相呼应。
　　太阳高升，阳光普照，莹莹白雪覆盖下的殿宇楼阁隐隐泛光，五色落花在殿顶厚厚地积了一层，让整个岛屿都变得斑斓十色起来。

　　星池立在门口，轻轻招手，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片巨大的六角雪花，像个制作精美的镂花冰雕，通体晶莹，漂浮着降临在伊岸脚边。

　　伊岸正在目瞪口呆，实在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弄出来的，在江南的时候她见过最神奇的事情，就是烟桥西头的屠夫球老三拿着菜刀解豚猪，不用看刀刀干脆精准，最后把整个猪肉从骨头上分离开，肉完整无损，骨头依次落地。

　　但这也算不上是法术，顶多算技术。

　　今日刚刚在尘燚殿看到两团光相撞，就变成了青烟，着实让她吓了一跳。而现在更不得了了，竟然随手便招落下一片雪花，她伊岸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这么大一片的雪花啊。

　　思忖间，星池已经站在了雪花上，伊岸直接傻在原地，这……雪花还能站在上面？

　　“杵着干什么，上来。”

　　“哦？哦……”应着，极其小心地也迈了上去，伊岸这才发觉这个男子的声音不是冷，而是根本就没有语气、语调和感情，只一开口，就能寒冷到你的心底，直到冻结你的心。

　　刚站稳，那片巨大的六角雪花便飞了起来，在空中迎风而飘。

　　为了稳一点，伊岸小心抓住了星池的衣角，星池不由皱眉，六角雪花在空中兀地停住，伊岸一个趔趄未站稳，“吧唧”像只无尾熊一样直接挂在了星池身上。

　　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下去。”星池淡淡道。

　　“哦……”

　　伊岸默默从他身上下来，抬头就看到他轻皱的英眉，看看已经离地面有些距离的雪花，心想：一会儿上来一会儿就让我下去，还真是不好伺候。

　　“环着我的腰。”

　　“什么？”伊岸一惊，着实吓了一跳。

　　“环着我的腰，这样稳一点。”

　　“哦……”

　　伊岸不禁在心里敲敲脑袋，也打心底觉得这个岛主虽然冷一点，脾气倒是很好嘛，刚才在尘燚殿里心底那小小的畏怯之心，瞬间便荡然无存。

　　雪花继续在空中飘着，越升越高，星池绿袖拂后，好不快意潇洒。

　　“啊，飞了飞了……”伊岸兴奋起来，挥舞着单臂去抓身边的雪花，星池安静地斜着看了她一眼。

　　雪花越飞越高，不知飞到了多高，四周已经有了流云。眼下所有高大的殿宇已然变成一个小点，只有那棵古神树，依旧看不到尽头。一片蔚蓝之上，纷纷洒洒的落花之下，整个银装素裹下的巨大雪岛全都映入了眼帘。

　　眼下满目的雪白，如此清脆，如此冰洁，如此鲜活。岛的形状好似坠下的一滴凝泪，又像在一汪清蓝色湖水里浮着的一片纯白花瓣。岛的周围包裹着一圈薄如琉璃的冰蓝海水，而海水的颜色由浅白蓝，变深白蓝，变深蓝，呈一个渐变色。雪岛的周边围着一圈金色的沙滩，像给银白的岛镶了一条金丝缎子。

　　一圈透亮的冰蓝，一圈金色的沙滩，一枚雪白的岛屿，就像环了彩虹的水珠，点缀在一片苍蓝的汪洋之上。

　　清风缠流云，白浪叠苍雪，海天皆一色。

　　伊岸不由得感叹起来，寻遍九州大地，江南那种烟雨画桥、抑或西郊北域巍峨青葱的地方易找，但是如此震撼的万里雪岛，怕是世间再也没有的了。

　　“我带你四周转转。”星池终于开始说话，腰间流苏散在风里，“脚下的这个岛，即是终古仙岛。”

　　“即是”两个字，让伊岸不禁品味起来，这个仙岛难道很有名吗？仙岛，难不成这个岛上的人都是神仙？

　　这时六角雪花正好绕到了古神树树下，近距离的看，伊岸才觉得更加震撼，繁花绿盖，像一把巨大的伞。树下五色花瓣纷纷落落，如白日里落了点点星星，又像素色天庭之上燃着盏盏五色天灯，流云缠绕，五种香气更加清晰，实乃仙境。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是看不到这棵五色神树的尽头。

　　“岛上这棵耸天神树，叫帝子兮。每二百年生一枝木，花开五色，每朵一色，每花一香。再过一年，就整整三千岁了。但是你以后需注意，无事莫要接近。”

　　伊岸听着，突然想起花瓣触及她便融化的样子，不禁懂了一般点点头。

　　随即雪花一路向下，伊岸差点没站稳，一个趔趄又埋首在星池背上，完全摔了一个狗啃屎的姿势。

　　星池好似习惯了似的，眉头也不皱了，腰间衣带翻飞，临风间俊朗清隽，驾着雪花渐渐停在终古岛的半空。

　　“北边最高的殿宇是寒拾殿，你今后住的地方。西南边是尘燚殿，初尘仙子的殿宇。”

　　初尘……仙子？伊岸眨眨眼，就是方才冒充岛主的女子？她是，仙子？

　　星池根本不理会她的沉默，也根本不在意她有没有记住，继续行云流水道：“西北是沉暄殿，修炼授课的地方，予以‘净其污浊，沉其暄妍’。东南那座山是和风山，山上风极暖，所以那里一般没有积雪。而东北那座浮山是悬宁山，山后有个山洞，是悬宁洞，犯大错的人才会去那儿静修思过。”

　　伊岸一个劲儿的点头，一边记，一边惊叹的看着脚下那座巍峨高山，在地面之上静静漂浮着，像荡在半空的秋千。

　　“下面三座连在一起的殿宇是段阁，依次是早段、午段、晚段，岛上弟子三餐的地方。西边那个殿宇是百草阁，属于苗圃，培育仙草幼苗之地。”

　　听到这儿伊岸忍不住打断她：“嗯……为什么培育幼苗要在殿阁里呢？我进尘燚殿的时候就发现，尘燚殿内春意盎然，但是殿外岛上却没有一株花草，连个枯枝的痕迹也没有。可是幼苗如果在殿阁才能存活的话，为什么寒拾殿却也没有一株花草，难道……外面的土地还有寒拾殿，植物都不能在其生长吗？”

　　星池垂了一下眼，心脏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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