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古》温渃

41、第三十九章

　　如今终古三千年神咒已平息，九州之行也便敲定。

　　本来只是四人去，而一直五湖四海为家的卫司仟，却说什么硬是要跟着伊岸一起走，美名其曰不放心伊岸，要护她周全。疏冉倒是很开心，可伊岸却是无奈，但见星池和终古无厝好似并不反对，最后便也默同。

　　第一站是人间临安，传国玉玺的所在地，也是南宋的都城。

　　折柳烟画桥，坐落万人家。自大街及诸坊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无空虚之屋。红砖绿瓦琉璃锁，小桥流水就菊花，半城繁华半城烟，苍穹垂柳醉尘仙。

　　已是秋瑟，气爽天高空气还是温热，清风拂面，四处隐隐传来当地商贩特色的吆喝，偶尔还能闻见几声马的打鼻声。酒肆门口旗幡飞舞.雾雨轻轻洒落,古朴的石板路被覆上湿润,繁花遍地开放，画舫运河悠游，河边垂柳苍翠如滴，街上香气绕人。

　　许是江南的风景醉人，倒不如说是人更醉。

　　行走于街巷，各色的宋人如车马川流不息，临安御街逶迤十数里尽是连绵不绝的人流，身穿素衫单衫神态怡然的公子，也有长裙罗纱浓妆淡抹相宜的小姐，异有头插金钏细钿的妇人，还有骑马溜街头戴幞头的老爷。个个都气韵非凡，步履神闲。

　　这便是人间临安，南宋都城，也是传国玉玺的所在地。

　　传国玉玺，乃是秦时便传于历朝历代皇帝的玉玺。想要得到这件宝物，可并非易事，不入皇宫，得到玉玺堪比登天。

　　“要不，我们先去吃点饭，一会儿再商定方向。”

　　几人听了伊岸的话都默默赞同，遂随便挑了一家小酒馆坐定，看着檐外的天空扯出漫天细雨。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倒是很热情，只是因为他见来客品相优质，想必油水颇足。想到这儿，他便熟练地拎起茶壶依次摆开茶杯，利落地注好水。

　　热腾腾的水汽浮起，杯底绿叶沉浮，三两杯热茶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疏冉放下茶杯，冲小二喊：“你们这儿有没有西湖醋鱼？！”说完还噘嘴看了眼伊岸，伊岸心里微微一笑，念道，这小家伙还对那件事念念不忘呢。

　　“有有有，别说西湖醋鱼了，就是西海鲸鱼我们这儿也能做！”

　　店小二胡吹海山的本事可真是功力醇厚。

　　疏冉轻咳一声，道：“好了，剩下的，你们店的特色菜随便上几份便好。”

　　“那么，客官觉得上几份合适？”小二贼兮兮笑着，心想这单一准赚个大的。

　　疏冉环顾身边一周，接着大声道：“两盘吧。”

　　话落，店小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五个人，一时以为自己听差了，看似不经意问起，实则提醒道：“啊，除了两盘菜，这……还要些儿什么？”

　　“就这些。”

　　“就这些？！”店小二听了不由瞥向柜上正算账的老板，胡子都快气歪了。

　　“小姐，你看你们总共五个人，确定只要两盘菜？”

　　疏冉听后明白过来。要知道星池和岛主都不需要吃饭，卫司仟虽然也不需要吃，但是他嘴馋也吃一点，可自己和小主却是自然胃小，点多了也吃不完。

　　为了缓解尴尬，疏冉不由挠头看看小主和岛主，低声道：“那……再点点儿什么好呢。谁……给点意见？”

　　终古无厝和星池倒是坐的端正，只是喝喝茶，并无心管吃饭的事情，卫司仟也不知为何，原本一向对吃饭打着十足的热情，今日却也只是看着帘外风景。

　　伊岸叹口气，轻声道：“你看着点吧。”
　　小二在旁一听，觉得有戏，立马巧嘴叭叭的介绍起菜肴来：“我们临安特色有醋烧鸡、定胜糕、葱包桧、鱼羹、油焖笋……尤其是这个笋，我们店的笋都是质地鲜嫩的毛笋，整齐色白，细嫩色鲜，炖出来啊汁鲜味醇，清脆爽口！我们店也有地方名菜，不管您是西域或中原，想吃什么有什么，我们店厨师那可是全临安最有名的厨子，人称一舌李，这么说吧，沂水还是洛水，经他一舌便知。他做饭的功夫，那是没的说，总之您是吃了还想第二回，二回还要第三回，三回不行来四回，四回……”

　　“来两份白米饭吧。”

　　突如其来又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不禁让店小二心碎成了八瓣。

　　“客官……您……您说什么？再来两份，米饭？”

　　“啊……”疏冉觉得点个菜紧张的汗都要下来了，不禁艰涩的又挤出一句话，“要不……再……再来一碗吧。”

　　大家听着，不由都默默呷口茶偷偷笑着。

　　店小二瞬间拉了个脸，不禁怏怏开口：“行吧，那等着吧。”

　　和着费了半天口舌就点了这些东西。顿时恼着甩了个几天没洗的抹布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不由多看了这五个人一眼，嘴里嘀咕着：看起来个个都品貌不凡，没想到这么抠儿！

　　这一幕，恰巧被隔桌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主子，这几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

　　只见那桌上落坐着两个男人，约摸着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人身材健硕，身带佩剑，而另一人却手拿折扇，身着青靛紧袖祥云纹行衣，看起来风姿如清玉润泽。

　　佩剑之人算不上俊秀，倒是看起来很是憨直。他观察了五人好久，不由对手拿折扇之人开口。

　　那手拿折扇的公子目光浅浅，唇角缓慢开出一朵清隽的笑：“怎么会不眼熟，那边那个皎若星辰的女子，不正是几个月前舍香阁卖出的花奴头牌吗。”

　　佩剑男子顿时恍然，声重道：“属下记起来了，正是那名女子！如此看来，那她旁边坐的那位，好像就是那天最大的买主？！”

　　“没错。那日他眼遮黑纱，但是这风姿不会错，即便是错了，但他手边的那把剑绝不会错。尤其是他身边的侍从，即使今天换了一身衣裳，我也定然不会认错。”

　　说到这儿，佩刀男子不由握上剑就要奋起上前，一把被折扇公子拦下。

　　“你要干嘛？”

　　“属下去拿了这个贪官！”

　　那折扇公子厉声：“你总是这么鲁莽！还没搞清楚莫要急于上前！”

　　那佩剑男子皱眉，低下头。接着思绪道：“可那日他们走了之后，属下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他们的行踪，也不知是谁人公子，能出那么高价买一个花奴。可今日再遇，却是寒酸地一顿饭都吃不上，这变化未免太过……”

　　“呵呵，管那么多干嘛。是人是鬼，是贪官是清民，会会便知。”那折扇公子双手把扇子一合，扭头对佩剑男子道，“太宝，去，跟小二说，送他们一桌临安百盘会。”

　　那叫太宝的佩剑男子立马会意点点头。

　　聊天喝茶看风景，想来要不是此行之险，日子过得也甚是惬意。

　　等菜的间隙，伊岸抬眸看天，只见天空突然银雨骤停，短短一瞬就晴空万里铺平，彩云朵朵，运河上花坊千帆，柳青拂水，鹂鸟齐飞，煞是好看。

　　卫司仟目光闲闲落在门口，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声音如江流慵懒：“看这天儿，怕是下午又要下雨咯。”

　　“怎么会，这天儿明明这么晴。”

　　“司仟说的没错，不但下雨，估计下午还是大雨倾盆。”

　　疏冉也眼神轻灵地望向星池，不解的问：“不会吧，现在明明已经是晴天了呀，你看这天多蓝。”

　　星池听了浅笑，看着那悠悠自在的云朵，润声道：“你们可否听过一句谚语，‘清早宝塔云，下午雨倾盆。’再看这云状如堡，下午定会冷雨瓢泼没错。”

　　“原来如此。”她们恍然，正聊着，只听店小二一声清亮的吆喝，几个人纷纷看过去。

　　“——荷叶粉蒸肉、西湖莼菜汤、龙井虾仁、虾爆鳝背。客官先慢用。”

　　几人一瞧，立马觉得有异，伊岸一把抓过要走的小二，神情显得很是诧异：“等等，菜是不是上多了？我们只指点了三个菜。”

　　“没错，你们是点了三个菜。但这百盘会，是对面公子送你们的。”

　　小二话落，五人齐看向对面，只见对面二人，佩剑男子看起来正气凌然，而一旁的青衣公子，却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彼时正手握一把落梅的白折扇，冲他们微微轻笑，点头示意。

　　“后面还有九十七盘菜呢，客官，稍安勿躁。”

　　“什么？还有九十几盘菜？”伊岸大惊，看着这不算大的桌子，怕是要堆到晚上了。

　　“是呀客官，所以赶快吃吧。”店小二说完就接着跑腿了，留下一桌各怀心事的人。

　　伊岸只觉对面之人好似熟悉，仿佛哪里见过一般，可是想了一圈却是怎么也没想起来。

　　卫司仟一向对这种事只有坦然接受没有拒绝一说，他正要起身去对桌回敬酒盏，却被伊岸一个反手拉住，刚端起的清酒不由又放了下去。

　　星池看了终古无厝一眼，在他的默许中，他端了杯盏起身去敬对面之人：“多谢公子美意。但是我们只是路过于此的行人，吃了饭马上就走。这么多菜肴，恐怕心有余力不足，还望公子莫要破费。”

　　那折扇公子莹莹笑着，端起酒杯示意，眉宇中与生俱来透着一股疏狂和不羁，他巧言：“看各位也不是临安之人。在下也只是做为一个临安人，请各位吃一顿临安城的传统餐食罢了，略施小惠，莫要记挂。”

　　“那，多谢公子了。”

　　两桌人轻轻对视一眼，各自放下酒杯。

　　“菜来嘞！”随着店小二一声吆喝，各大盘菜接着齐齐上桌，卫司仟倒客气得很，拿了筷子就下了嘴。

　　虽然星池和终古无厝早已不食人间五谷，但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拿了筷子勉强食了点。

　　正吃着，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马蹄急响，接着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疏冉不禁抓来店小二询问：“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店小二往外望了一眼，然后道：“噢，许是皇宫里的差人贴榜呢。”

　　“贴榜？”

　　几人一听，星池放下杯盏轻道：“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星池便回来，目光炯炯，又感神色严肃。

　　“星池，榜上说的是什么？”

　　“榜上说，明日午时，太平公主会在此，比武招亲，择选驸马。”

　　“比武招亲？”大家一惊，纷纷欣喜，这可是进皇宫的好机。

　　话是如此，但，谁去合适？

　　（终古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