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那件小事》城夫

7、第 7 章

　　陶石就这样背了一根胡萝卜回家了。
　　一进门，陶石就说：“我刚好像把陶二奶奶家的油菜花给踩了。”陶石爷爷是老实人，提起扫把狠狠杵地，“你踩她油菜干嘛？后人都进城了也不知道孝敬孝敬她，接她去城里享享福，留她一个人在农村，年纪大了种点庄稼不容易啊！”陶石奶奶包好了几个鸡蛋，捆好了几窝新鲜白菜，放在桌子边。“陶石你等会把这些拿去给你陶二奶奶。”陶石妈妈也端出一大碗汤，很明显飘着几大坨肉和一些香菇，香浓的鸡汤味迎面飘来。“把这碗汤也给你陶二奶奶端去，她一个老人家哪里会做什么好吃的。”陶石爸爸叼着根烟优哉悠哉走出来，也不说话，瞪了眼角落因招待周小温而杀了只鸡的鸡毛，又看了眼多事的媳妇和老母，哼了声走出去了。
　　“你干嘛去？马上吃饭了。”陶石妈妈叫住他。“下雨了，我去池塘看看涨水没。”陶石爷爷道：“那你把这些东西给你陶二婶拿过去。”陶石爸爸抖抖烟灰，头都不回地说：“等会让陶石拿过去。”
　　结果大伙等到陶石爸爸回来才开的饭，陶石爸爸故意在外面磨磨蹭蹭地抽了几根烟才回来的。周小温挺敏感，察觉到自己让陶叔叔有了意见。周小温站起身，装模作样地对陶石爸爸和陶石妈妈说：“叔叔阿姨，今天来真是麻烦你们了，特别是阿姨，做了这么多菜。”陶石妈妈确实做了很多菜，炝炒白菜、红烧土豆、番茄炒鸡蛋、辣椒炒腊肉、母鸡炖蘑菇、香肠。这些菜，对于农村的家庭来说，的确是非常丰盛非常豪华的了。还有用柴火做出来的阵子米饭，一粒一粒的松软饱满，满满的米饭香。陶石妹妹都没有在大人的指挥下上桌，自己就爬上凳子，徒手抓了一块肉吃。陶石妈妈摆摆手，止不住笑，“哎别客气，多吃点。”这么多年来每天都是陶石妈妈做饭，也没见谁说声感谢，陶石妈妈觉得周小温这孩子礼貌，懂得感恩，心里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陶石爸爸心里想的精光，周小温这孩子不是个傻的，家里条件好，成绩好，怎么会看得上陶石这种穷酸木讷的农村小子。就算是真喜欢，也不过是年少不懂事，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哪里晓得门当户对。而且周小温的外公外婆和她妈可不是省油的灯，出了什么事指定是陶石吃亏。他对家里人的热情过度感到好笑，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怎么就为了招待她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幸好还没有依据风俗在男方家里头一次见女方时给女方红包。
　　陶石妈妈给周小温夹了一个鸡腿，笑得温柔：“来，好孩子，多吃点！”周小温忙回答：“谢谢阿姨，您也吃！”周小温又偏头对其他人说：“爷爷奶奶，叔叔，你们也多吃点！”爷爷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就是在这个年纪结婚的，越看周小温越觉得这个孙媳妇满意，虽说人矮了点，不过有颗玲珑心。陶石爸爸也不好扶了面子，只好笑笑，“好孩子别客气！”周小温见陶石爸爸终于发了话，也松了口气。
　　“孩子，今天就在这玩，明天再回去吧，明天星期天，正好跟陶石一起去学校。”陶石妈妈说。周小温吓了一跳，她有胆子谈恋爱，有胆子来男朋友家里见家长，可绝对没胆子在陶石家留宿的。陶石也很震惊，他妈不准他早恋，但现在看到了周小温，不但不反对，还这么热情。“不不，谢谢阿姨，我等会吃了饭就回去了。”陶石妈妈有点意见了：“诶，这么快就回去啊？多玩会吧。”陶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玩的？陶石怕周小温受不了这乡下地方，又不好意思走，就说：“人家下午要回去，有事呢！”陶石妈妈还不死心：“什么事啊？你家里都有人在呀。”陶石替周小温说：“人家家里来亲戚了。”来了亲戚，确实要在家好好招待的。陶石妈妈不好再挽留，但立马放下碗筷去收拾东西了。“阿姨给你拿点新鲜白菜和腊肉，你带回家尝尝！”
　　周小温又一次被陶石妈妈惊到了，“阿姨，谢谢你，真的不用了！”陶石妈妈坚持要周小温带回去。陶石爷爷奶奶也附和地说：“没事，孩子，拿回家尝尝，你外公外婆跟我们都认识嘞！”周小温万万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她早恋的事，怎么还敢主动跟家里人说，正如陶石爷爷奶奶所说，他们老人之间是认识的，对方一猜就知道两个孩子关系不一般，陶家人是打算让双方家长都知道？陶石知道周小温的顾虑，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是偏向陶家人，他们在一起了，陶家人知道了，这么支持，他周家人也应该知道吧。“没事，你就拿着吧。”陶石也发话了。
　　周小温有些不安。说实话，她跟陶石不一样，陶石早就看上她了，陶石家里人支持他们恋爱，可周小温情况不同。她跟陶石在一起，在她自己看来，糊里糊涂就在一起了。要是那天没和陶石聊天，没跟他说那种话题，她也许会跟数学课代表在一起。她只是觉得自己也许该随大流谈次恋爱，要是只有数学课代表喜欢她，她会跟数学课代表在一起。要是她有了更多选择，自然是跟更好看的在一起，所以她选择了陶石。不过她对陶石的甜蜜和关心，也的确不是假的，感情可以培养的不是吗？
　　可她只是单纯想谈次恋爱，享受跟陶石在一起的甜蜜青涩的初恋。她也不知道会跟陶石在一起多久，她还小，不敢也不愿承担一些所谓的责任。她并不想这么快就告诉家里，不然这场恋爱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她跟陶石爸爸有了一瞬间的认同：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吃过饭，周小温就告辞了，陶家人没有再多挽留了。陶石送她走，顺便给陶二奶奶把东西拿过去。陶石一手拎着给陶二奶奶的东西，一手拎着给周小温的东西，周小温帮忙端着一碗鸡汤。
　　周小温正琢磨着怎么把给她的白菜和腊肉送到她的好朋友家里，陶二奶奶家就到了。陶石让周小温在外面等他，他一会就出来。周小温点点头，她可不想见陶家庄这边更多人了，人多嘴杂，又都是亲戚，指不定什么时候传到自己家里人耳朵去了。
　　等陶石出来时，却是两手空空。周小温惊讶地问：“你怎么把给我的东西都拿给陶二奶奶了？”陶石了然地笑，说：“让你拿回家咱们肯定会暴露，你现在还不想吧？”周小温点点头。陶石却摇摇头，他还是舍不得让周小温为难。陶石从口袋里掏出那根从地里挖的胡萝卜，又掏出一个塑料袋，把胡萝卜好好地装上，塞进了周小温的背包。“这是我亲手种的，你带这个回去就够了。”
　　周小温把自己的手伸进陶石的口袋，手指在陶石的衣服口袋里纠缠，两人拉拉扯扯地前往村口那棵黄角树。
　　雨早就停了，午后太阳也出来了，没有彩虹。
　　陶石陪着周小温等了半个小时，过路的城乡巴士到了，陶石把周小温送上车，看着车走远，才回家了。他不知怎么的，对周小温抗拒让家里人知道他们谈恋爱这件事，有些不满，内心莫名有些焦躁。他知道现在还太早，他们在一起才没多久，他们年纪也小，确实不合适。但是，心里就是有不平衡的焦灼。他家条件不太好，他家接受了周小温，可是周小温家的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算知道了，只怕也没有好下场。
　　陶石觉得自己被逼上了一条路，不能有更多选择，他的前方只有周小温。而周小温却不在路上，周小温走在她自己的路上。
　　陶石有些无力感，在他这个年纪，他却感受到了大人一般的惆怅和现实。他有些察觉到周小温与他的不同。
　　他回到家，被妈妈和爷爷奶奶拉着说话。“那孩子跟你一样大啊？几月份的？”“她爸爸妈妈做什么的？实在城里上班吧？”“该留她多玩会的。”“你们什么时候谈上的？还说是同学，你什么时候带同学来家里玩的？一来就来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你谈的女朋友。”陶石现在没什么心情回答这些问题，支支吾吾地随便嗯了几声。
　　“她跟她家里人说了没？她家里怕是不知道吧。”陶石爸爸眯着眼睛甩出一句话，这句话让陶石嗯都嗯不出来了。“人家条件那么好，跟陶石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这句话让大家伙都安静下来了。陶石爷爷奶奶似乎看清了现实，也不缠着问周小温的话题了，叹了口气，不说话了。陶石妈妈皱着眉，坚持说：“两个孩子好，现在哪管得上这么多。他们处的好，等以后时候到了，咱们也要拿出诚意来，向周家表示表示。”陶石爸爸冷哼一声，面目扭曲。“孩子还小，怕是没想那么远。我看周家姑娘不怎么乐意嫁到咱们家。”陶石忍不住反驳：“她不想，那她怎么会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来我们家？她可是自己来的！来了看到我家这样也没说什么啊。”陶石家虽然刷了墙，贴了瓷砖，盖了瓦，却始终是农村的房子。鸡鸭狗猫进进出出，家里的地板从没干净过。
　　似乎陶石说得也有些道理，陶石爸爸不再多说什么，但陶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周小温到了陶石家的确没说什么，没有嫌弃的意思，但也没有喜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