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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夙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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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总坛。
一个面容清秀的黑衣青年立在廊下,垂首肃容,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的青砖。
春深似锦,庭院中栽着种种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树,开得姹紫嫣红,拥拥簇簇,随风摇曳的姿态宛若美人展袖,阵阵惑人的奇香传来,叫人意乱神迷。
青年默默地屏住了呼吸。
这花虽然既美又香,却含有令人上瘾的毒素,闻多了香气便教人飘飘欲仙,意乱情迷,渐渐不能自已,只欲寻欢,因此这花也是合欢散的绝佳原料。但若服用的次数一多,渐渐便再也离不开它,忘不了它带来的极乐滋味,也无法从普通的欢好中得到满足。
魔教教主印无双便是依靠这种独门合欢散,享用了诸多美人。再性烈的美人,只要尝过几次与印无双在一起的销魂滋味,便永远无法离开她,从此以后只能如乞丐一般,跪在她脚边恳求她大发慈悲的垂怜。
黑衣人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朱红的门扇吱呀一声开了,有个披着轻纱,衣衫不整的美貌侍女袅袅婷婷地探出身来冲他招了招手,他低眉顺眼地跟了上去,对满眼的红粉春光视而不见。
那侍女哀怨地瞧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也不强求,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道:“呆子,跟我来吧,教主要见你呢。”
青年目不斜视地穿过重重轻纱,绕过华美的丝质屏风,走在前头的侍女未着鞋履,赤着脚走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脚踝上系着两个小小的金铃,行动间只有悦耳的铃声。
宽阔的内室中弥漫着靡旖的暖香,粉红纱帐后头的大床上人影蠕动,时高时低的动人吟哦听得人面红耳赤。侍女掩唇而笑,轻手轻脚地爬进纱帐,过了一会儿,帐内的动静才低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只秀美白皙的脚从帐内轻轻地伸了出来。
侍女很快将纱帐挽起,露出那只裸脚的主人。
黑衣青年不必抬头,也清楚那是一个多么美艳的女人。
乌发如云,肌肤似雪,匆匆披上的一层轻纱压根儿掩不住她曼妙的身材,面庞光洁,毫无瑕疵,容貌美得令人看不出真实年纪。她慵懒地伸展了毫无遮拦的美好躯体,似乎并不在意面前站着一个衣衫整齐的年轻男人。
黑衣青年听见帐内有人用渴求的,迷乱的声音低低喊她的名字:“无双……求你……”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黑衣青年知道这个人。
这人是青阳剑派这一代嫡系弟子中最受师长瞩目的天之骄子,一手青阳剑法精湛无比,二十岁一剑斩灭了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应九渠,由此声名鹊起,成为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然而谁又能想到,他因为应九渠而成名,也因为应九渠而堕入地狱。
因为应九渠其实不姓应,这采花贼多年前只是个街边潦倒的小混混,被一位魔教护法看中带回去收为弟子,从此便跟着教主改姓为印,四处为教主搜罗美人,自己也肆无忌惮地玷污了不少女子。
光是杀了应九渠倒不算什么,麻烦的是,杀人的少侠年轻英俊,前途广大,很快惹来魔教中人的注意。不久之前,他不出意料地被抓回魔教总坛,献给教主作个取乐的玩意儿。他刚来时宁死不从,印无双也不曾强迫,也未废他武功,只是好吃好喝地软禁着他……面对一个美貌动人,温言软语的女子,年轻人却并未放松警惕。
印无双颇费了一番心思才总算得手。
正道少侠,初尝情事,别有一番青涩动人之处,印无双想必正新鲜着。
黑衣青年忍不住抬起头,隐晦地瞥了那床上男子一眼。
这位昔日的天之骄子应当也很清楚,印无双的每一次“垂青”,都会令他损耗一部分元阳,若是太过频繁,他很快就会被印无双“用完”,根基毁损,武功尽失,从此无法持剑。可他已经合欢成瘾,理智全失,根本拒绝不了印无双,只能沉溺在温柔乡中不能自拔。或许都等不到他彻底变成废人,印无双就会玩腻了将他抛弃。
侍女脚踝上的金铃一动,打断了青年的思绪。他摒除了脑中杂念,垂下头一板一眼地向印无双一五一十地回报少主的近况。
这才是他来此的唯一任务,他不该分心想别的,更不该同情床上自甘堕落的男人,尤其是在印无双的眼皮底下,那很危险。
床上的美艳女人斜倚在侍女柔软的怀里,任那侍女替她轻捏肩膀,成熟诱人的躯体仿佛水蜜桃般,饱满得快要滴出水来,一双美目懒洋洋地半睁半闭,像是无聊得快要睡着了。
但黑衣青年回报完毕,垂手立在原地没一会儿,便听见她柔和磁性而漫不经心的嗓音。
“哦?……怜儿近来怎么没和苏少侠一起?”
印无双提起“怜儿”,语气便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等说到“苏少侠”三个字,更是吐气如兰,仿佛将这名字在口中酝酿已久,舍不得吐出去似的,带着一股子缠绵的味道。
那声音自然极美,印无双与杨意怜母子虽势同水火,却终究血脉相连,连那浑然天成的美貌都如此相似。
可那话里流露出的浓厚兴味却令黑衣青年心中一跳,把头垂得更低了。
他定了定神,无暇再斟酌用辞,只能用尽量稳定的声音回话道:“前两年,两个人倒是总一起走,少主也借苏家的人脉认识了不少正道的年轻弟子。也就是今年起,苏家那位小公子渐渐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少主有时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印无双轻轻地笑了,那笑声极为动人:“是怜儿不知,还是只有你不知啊?”
黑衣青年垂下头,波澜不惊地认罪:“属下无能。少主不说,属下也不敢妄自揣测少主的心思。”
印无双也不理他,自顾自地低声呢喃着:“十五岁初出茅庐,行走江湖两年有余,未尝一败绩,侠肝义胆,声震武林的苏家小公子……”她抿着唇笑了,“我当年还想着,苏秉德此人天赋平平,泯然众人,又爱沽名钓誉,眼高手低,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了飞仙剑谱,便得意忘形起来。正道以此人为魁首,可见是人才凋零,只能从矮子里头拔将军罢了……没想到,这人竟还有一样长处。”
侍女配合地笑眯眯问:“什么长处?”
印无双掩唇而笑:“会生儿子。”
侍女听了咯咯笑起来道:“可不是么?奴婢可还听说,苏小公子的剑法美丽绝伦,几可惊动仙凡神鬼,因此得了个别名叫惊仙剑。也不知那苏盟主如今在儿子面前,可还抬得起头来?”
“一剑惊仙……”印无双的目光渐渐迷离起来,像是陷入朦胧的梦境,“我倒很想见一见呢……”
黑衣青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竭尽全力掩饰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声。
印无双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略微露出一点疲倦的表情,身边的侍女便挥了挥手让他自行退下。他如逢大赦,却依旧不动声色,从容地退出了内室。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那侍女才笑嘻嘻地捏了捏自家教主的肩膀,用亲近而嗔怪的语气撒娇似地道:“我的教主大人,您明知道此人心怀恻隐,怎么还这样吓他?若是吓得他向苏家通风报信,可怎么好?他毕竟是少主的身边人,到时苏家有了准备,咱们抓不到苏小公子事小,可别连累少主被那苏老儿暗算了……”
印无双似乎很享受她那大胆而亲昵的语气,说起话来也更多些耐心:“若不是要留着他通风报信,我又何必特地将他安排在怜儿身边?”
侍女听了,咬了咬唇,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印无双瞥她一眼,似是心情不错,笑盈盈问:“怎么,你心疼了?”
侍女见她没有怪罪,索性便大方承认,委屈地望着印无双道:“少主是多么清贵的人物,却要沦落到那些污浊的臭男人手上受折磨,凭什么?我不忍心……”
印无双笑得玩味:“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对怜儿死心?”
侍女红唇微微嘟起,娇嗔道:“这么多年了,我却从未得过手,要怎么死心?哪怕……哪怕是春风一度也好,让我尝一尝他的味道……”她说着说着,面上不由飞起红霞,双眸湿润得要滴出水来,声音里萦绕着一股哀怨的渴求,“我不美吗?我对他不好吗?他的心一定是铁做的,永远也体会不到动情的滋味……”
印无双懒懒地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道:“你可以多试一试,若真能让怜儿动情,倒替我省了一番工夫……”
侍女吐了吐香舌,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了。若她真能让少主动真情,恐怕教主下一个要折磨的就是她了,她只是贪吃而已,可还不想死啊……撇开蹿上脊背的一阵凉意,她忙转移了话题道:“不过说起来,就算苏家得了消息,怕也无能为力吧?苏朔如今不知所踪,苏老儿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了,又有什么能耐抓得住少主?”
印无双半闭着眼,有些困倦的样子,喃喃道:“他管不了儿子岂不是正好?”半闭的美眸中飞快掠过一丝暗光,磁性的女声微微哑了下去,平添了三份暧昧之情,“……我很愿意替他管一管。”
侍女听了,双眼又微微地亮了起来:“听说苏小公子也生得一副俊俏的好相貌,武功天赋又是百年难得一见,元阳必定充沛无比,若是能将他弄到手里,调教一二,那滋味……”
光是想一想,她的双颊就飞快地涌起潮红,肌肤泛起暧昧的粉光,面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深深的垂涎来,像只馋猫似的把印无双逗笑了。
馋了一阵,她又轻轻蹙眉,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咱们不知道苏小公子如今身在何处,一时也找不着他,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就能抓住他带回来呀!”
印无双欣赏了一会儿她贪婪难抑的样子,才不紧不慢地笑道:“有一个人,必能将他带回来。”
侍女双眸一亮,心中似有猜测,却依旧问出了口:“……谁呀?”
印无双舔了舔红唇,笑容里生出一丝奇异的魅惑:“自然只有我家怜儿。”
侍女一面轻声娇笑,一面伸臂放下纱帐,将满怀春光掩了进去,欢快的语声也渐渐模糊不清。
“这倒也是,咱们少主……可从未叫人失望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