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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释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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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和舍友相看两厌是怎样一种体验?
玄霖:谢邀,体验就是,在对方明确表示只想要单独行动的时候,你可以高贵冷艳地甩他一句: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事实证明,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会处不来的人,更长时间的相处只会让彼此的关系变得更差,玄霖和玄霄的关系便是最佳佐证。
一对相看两厌的师兄弟被安排着住在一起,结局就是感情没培养出来,两个人硬是折腾出了时差。除了必要的一起出门上课的时间外,基本情况就是玄霄出门练剑,玄霖在弟子房内补觉;玄霄在房内温书,玄霖满琼华的找小伙伴唠嗑玩耍。
这一点自然瞒不过太清和夙瑶的眼睛,事实上在他们看来,虽然初见时有些小摩擦,可玄霖和玄霄的关系还远没有糟糕到王不见王的地步,却不知怎么硬是发展到眼下这个情况,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任二人的关系向更糟糕的方向滑去。
于是这一天,玄霖在结束早课后被太清留了下来。胡子一大把的琼华掌门看着自家只长个子不长心眼的傻徒弟,有些头疼道:“玄霄到底做了什么,你怎么就这么讨厌他?”
这句话一听便知太清已下意识地把过错归在玄霄的头上,这倒不是他偏袒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实在是玄霖的脾气是有目共睹的好,遍数琼华上下,每个部门都有他说得上话的好朋友,连一向因性情高傲冷漠而风评不佳的夙瑶都和他相处良好,甚至几乎把他当亲弟弟对待。无论怎么看,太清都想不到玄霖有主动和人交恶的可能,那问题只可能出在玄霄身上了。
听到太清的问话,玄霖的第一反应是茫然,他没觉得自己有多讨厌玄霄,只是本能地不想亲近对方而已。这会儿回顾起自己和玄霄的相处过程,他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好像极为排斥对方的样子,思及此处,他解释道:“玄霄他没做什么,就是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也不是那种不喜欢,就是……”
他有些卡壳,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描述自己的感觉:“对,就是那种又看不上我,又想无视我的感觉。”
太清的捋胡子的手一顿,对二人的矛盾一下有了数。这样的情况他其实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玄霖的感觉这么敏锐,他相信以玄霄的教养,绝不可能将自己对玄霖的不屑表现出来,但玄霖依旧感觉到了,于是下意识疏远对方,由是将二人间的隔阂一下子暴露出来。
这倒不是坏事,太清心想,有些话他也可以拿出来说了。
这么想着,太清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些事我原不打算说,但眼下是不说不行了,但你要记得,切不可告诉旁人。”
玄霖被这种分享小秘密的气氛感染得双眼一亮,当即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点头:“师父放心。”
良久,被灌了一脑子皇家斗争的玄霖走出了门,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万万没想到,他的室友原来还是个废太子。玄霄的故事其实不算复杂,无非是正当壮年的皇帝撞上了崭露头角的太子,两厢角力之下,太子被废又被关在道观出家而已。故事简单,但发生在身边人身上就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玄霖对玄霄这段传奇的前半生适应非常良好,他觉得自己如果是皇帝,看到这样的太子也会忍不住想要废了他的,这种一看就充满上进心的继任者,真是谁见谁废好嘛。想到这里,他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把脑内的吐槽欲死死压住,冷静思考道,这么一来玄霄过分奢华的穿着,过分优雅的举止,乃至过分高傲的态度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考虑到玄霄这种一落千丈的人生境遇,他的脾气再差一点也可以理解,这么想着,脾气很好的玄霖默默原谅了对方这些日子对他的轻视,甚至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怜惜。
玄霖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又想起了师父那句格外郑重的叮嘱:“玄霄的心中有一把火,稍有不慎便是伤己伤人,玄霖你要帮帮他。”
所以这种事要怎么帮,劝他多喝冷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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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玄霖在被太清灌鸡汤,那厢夙瑶也找上了玄霄,只是那边的气氛就远远说不上和谐了。
夙瑶找上来的时候玄霄正在翻着□□藏,听到敲门声抬了抬眼,见到来人便合上书,而后起身道:“师姐坐。”
他说不上失礼,但那种笃定的姿态却让夙瑶感到一种被人掌控的不满。从见到这个师弟的第一眼起夙瑶就不喜欢他,那是一种同类相斥的厌烦,现下看来她的感觉没错,看来她无需开口,玄霄早就知道她所来为何了。
玄霄给夙瑶倒了杯茶,微微含笑:“师姐是为了玄霖师兄来的?”
夙瑶淡淡道:“你知道他是你师兄?”
“我当然知道。”玄霄笑了笑,“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是掌门嫡传。”
夙瑶面上浮现一层怒意,冷声道:“你才入门几日,就敢挑衅师兄了吗?”
“我没有挑衅的意思。”玄霄神色冷淡,“但他这样惫懒怠惰的人却占据了门派最好的资源,长此以往掌门如何服众?琼华派的未来又靠什么支撑?”
是,玄霖是交游广阔,人缘极佳,但一个势力的未来却不是单靠人缘就能撑起来的,没有切实实力支撑,所有的情谊都只是泡影。势力的发展从来不是一团和气的事,玄霄从小作为管理者长大,他深知玄霖这样的好人占据高层会引发的麻烦,而严正的性格让他更是从内心讨厌这样绵软怠惰的人。
夙瑶怔了怔,她怎么也没想到玄霄讨厌玄霖竟然是这么个原因,她已经习惯了玄霖在练剑上的惫懒,却没想到玄霄会对此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地解释道:“玄霖的剑术天赋不佳,我们确实对他放任自流了些。”
玄霄眼也不抬,他并不信夙瑶的话,在他的世界里还没有天赋不佳的话,周围围绕的都是顶尖人才的一国太子,哪里能体会到普通人受限于天赋的痛苦。
见他不信,夙瑶也有些无奈,若不是玄霖是她看着长大,让她知道这孩子是真的没有偷懒过,她恐怕也会和玄霄一个反应。玄霖的剑术之差,简直到了“差劲”二字都是褒扬的地步,从小就是个小天才的她也是在无法相信,一个人的手脚竟然会不协调成这样。
夙瑶徐徐吐出一口气,无奈地吐露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整个琼华恐怕也只有玄霖一个人认为自己还能拿剑了。”
此话一出,玄霄不信也要信了,他愕然地微微睁大眼。
起了个头,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夙瑶接着道:“往后你要是听到我或是师父他们催玄霖去练剑,也无需太过较真。”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都是师父起的坏头,但凡是想差使玄霖做什么事或是想要打个岔,提一提督促练剑的事,玄霖总会干劲十足。”
玄霄彻底无话可说了,他的教养让他不会傲慢地鄙视普通人,他只是对玄霖的尸餐素位感到不满而已,一旦知道他只是没法上进,恶感自然消退了,甚至生出几分对玄霖的怜爱,类似于那种他以前常常生出的,身为统治者对穷苦百姓的怜悯。
夙瑶一见他的神色,以为他那是怜爱智障的表情,忍不住出声为自家孩子挽尊:“虽然玄霖和剑术差了些缘分,但于术法上的天赋却是少有人及的,往后你若同他一起下山除妖,恐怕少不得要借他援手。”
术法确实能补充剑术的不足,若是这样,那玄霖其实会是个合适的室友。玄霄的眉头渐渐舒展,诚恳道:“如此,是我先前误会了。”
夙瑶将他的表情变动尽收眼底,心知往后二人的相处不是问题,放心地喝了口茶,与玄霄叙了几句课业上的问题,而后告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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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如何?”太清这么问着回去复命的夙瑶。
她眉头微皱,不快道:“他性格太过功利,实非善事。”
“他只是还不适应琼华而已。”太清笑着宽慰她,“慢慢来。”
慢慢来吗?夙瑶应了声,心下却始终留了疙瘩。
但无论太清和夙瑶都想了什么,玄霄和玄霖的关系到底渐渐破了冰,而且向越发和谐的方向发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