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光明岁月》林也眠

10、我本就孤独

　　丁弋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站在五楼的走廊上看着这座繁华又陌生的城市，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民仁中学坐落在城南山腰，所以在丁弋站的这个位置可以很好地看到城南片区全景。丁弋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灿烂的灯光，一直绵延到护城河对面，直至看不清。
　　忽然觉得夜晚的江城让她觉得很陌生，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几年，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属于这里。
　　细数自己这十多年的人生，在学习上一直是别人仰望的存在，在生活中却是一直被遗忘的那一个。丁弋记得自她记事以来，自己大多数时间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如果不是后来因为父母工作需要搬家而认识方之恒的话，她恐怕会一直一个人吧。只有当一个人孤独久了，才会明白那种对热闹的渴望与执着，近乎疯狂。所以在来到这所学校后，丁弋鼓足勇气去尝试与人好好相处，也许在别人看来这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与丁弋来说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曾经方之恒也问过丁弋，有一对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父母，怨恨吗？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怨过，恨过，可是又能怎样呢？到头来只会换来一句说自己不懂事的责骂而已。从那以后，丁弋就知道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饿了，冷了，病了有父母在身边关怀，而自己就只有自己了。
　　刚和方之恒相识的时候，方之恒看着能在树下坐着看天看上一整天的丁弋问过她，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格格不入？彼时的丁弋只是回头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男孩，并没有说什么。后来方之恒与丁弋相熟之后才明白，她就像是不属于这里，好像什么都不能影响她的情绪。至少在两人相识将近十年的时光里，他从来没见过丁弋有过很大的情绪起伏，她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云淡风轻，都无所谓。之后方之恒去过丁弋家后才知道，她生活的环境对她的性格影响是巨大的。
　　她家住在全城最高大楼的17层，家中装修固然宽敞明亮，却没有一点人气。家中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沙发是用白布罩着的，丁弋当时是怎么说的呢？哦，她说自己的活动空间只有卧室和露台，所以就把没必要的家具给罩上了防尘罩。刚开始的时候也不习惯，每当夜晚来临，看着满室的寂静，也曾有好多次差点崩溃，可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就像你明知你无法战胜它的时候，要想生存下来，你就必须逼着自己去适应它。
　　这么多年，丁弋一直没有办法战胜孤独，所以她试着去享受孤独，直到她自己就真的已经学会一个人，学会孤独。
　　可是丁弋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渴望热闹的。
　　每次走在街上，也曾尝试着融入人群的热闹之中，也曾学着与人交往，可是大概是孤独久了，早已经忘记怎么去适应热闹了。所以在看到热情开朗的黎芷时才会那么想去靠近，才会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界限去尝试融入她。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小弋？”丁弋的思绪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拉回来，回头看到的便是抱着一摞本子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方之恒。
　　“你怎么在这里？”
　　“喏，”方之恒将怀中的本子抬起来一点说，“下来送一下作业，倒是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晚自习吗？怎么在这里”
　　“刚刚在办公室去了一下，”丁弋想了下还是说了一句，“你这周回去不用等我，我去小姨家。”
　　“好，”方之恒应下来，忽然又想起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这周你爸妈会回来吗？他们回来你不回去”方之恒记得刚开学那天，丁弋在公交车上和他说过每月底的周末她爸妈会回来，而这周刚好是他们回来的时间。虽然知道她与父母的关系并没有很亲热，但毕竟是一个月见一次，不应该躲着吧？
　　“不了，你知道的，他们回来也不是专程看我的，我会不回去也没有那么重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说心里不难过是假的，毕竟哪个孩子不希望父母可以陪伴自己呢？但深知自己父母脾性的丁弋已经习以为常他们不过问自己生活了。所以回不回去真的没必要，况且在小姨家比在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好多了，至少会有人问自己是不是饿了，渴了。
　　方之恒并没有错过丁弋眼中一闪即逝的失落，但也知道她家的情况，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作罢。
　　“那行，你要不要我送你过去？”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方之恒可以说是最了解丁弋的人了，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就是丁弋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
　　即使知道丁弋小姨家就在距离学校两个公交站的地方，他还是不怎么放心她一个人过去，毕竟她是个在自家楼下超市买东西后在小区都能迷路的人，而且虽说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几年，可是她的活动范围也就局限于以自己家为圆心，周围一公里范围内的书店、超市、花店等地，所以担心她走丢也是挺正常的。
　　“不用啦，我和小姨夫一起过去，你放心吧，不会走丢的。”丁弋也知道方之恒肯定又想起自己曾在楼下超市走丢的糗事了，无奈地说。
　　“行，那你自己过去了不要到处乱逛，别又走丢了。”方之恒虽然知道丁弋很少会出来逛，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一下。
　　“知道了，我不跟你说了，回去了。”
　　“好。”
　　方之恒靠在办公室门框上看着不急不缓走在走廊上的背影，看着就莫名心疼，她真的太孤单了，希望在这个学校她可以试着走出来，变得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