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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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果然还是过于沉闷了。
莫蔚川双手抱膝坐在胶泥跑道尽头的荫蔽处，视线被烈日灼得有些模糊，眼前一片乌压压的军绿，肃穆的让人不好随意移开视线，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追随那混在军绿中而显得格外亮眼的白。
是顾衍。
他被选为了这次军训闭幕式的主持人，这时正站在队伍前单独排练。
只是穿着简单清爽的白衬衫，顾衍也能凭着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脱颖而出啊，莫蔚川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豪。
高中入学的军训都接近尾声了，大大咧咧的男生们多少有点灰头土脸的，可顾衍偏偏就不受影响，一如军训刚开始那般的白，使得莫蔚川总觉得他是不是有在寝室里偷偷抹防晒霜。
客观来说，顾衍的五官还真称得上是十分出色，鼻梁高挺，瞧着有些冷硬的剑眉下却生得一双桃花眼，竟也没有格格不入之感，反倒衬得整个人显得十分亲切，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莫蔚川还在悠悠地放飞着思绪，就感到脸颊右侧猛地一凉，激的他条件反射的缩了缩后颈。
“哟，还在想着归队呢？莫大先锋？”韩王欠揍的声音从斜后方响起。他是莫蔚川军训分到的室友之一，这人性子不大正经，办事能力倒还不差，就被老师和教官们逮着当了这次军训的后勤组长。
被迫打断了美好闲暇时光的莫蔚川，依依不舍的将视线从隔着老远的顾衍身上掰开，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这个不明时宜的罪魁祸首。
这罪魁祸首不但不知愧疚，反而还掂着刚刚袭击莫蔚川的“凶器”在手里头晃了晃，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大门牙，坚持了为黑人牙膏代言一百年不动摇的原则。
莫蔚川有些无语的一把抢过作为“凶器”的冰矿泉水，也不打开喝，反倒学着韩王也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把玩起来。
韩王明白莫蔚川肯定不会喝，毕竟不久前才由于中暑而昏倒过，他这西施室友的身子估摸着也喝不得什么冰水。
带瓶水意思意思就只好过于空手而来，维护一下这才几天的塑料兄弟情罢了。
韩王在身上拍了半天，终于不知道从哪掏出张记名表，直接问莫蔚川在上头签个名儿。
莫蔚川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笔，熟轻熟路地在病假那栏签上自己的大名，挥挥手故作嫌恶般赶走了韩王。
获得了韩王临走前右手中指发出的国际友好手势之后，莫蔚川想了想还是扭开了那瓶冰矿泉，一小口一小口的嘬了起来。
还挺冰。
冰的有些像那天无情打在身上却无暇顾及疼痛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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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蔚川身子不好不是天生的。
那会儿还是初中的时候吧，本来父母工作就忙到无暇照顾自己，自己还不争气地惹上了学校的“黑势力”。
还真算是年少无知，居然还傻兮兮地跑到老师那里告状，乞求得到表面的庇护。
之后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理所当然，校园暴力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怎么形容呢，当时莫蔚川就像是突然被人用麻布袋子罩住了自己平稳的生活，整个世界都变得漆黑一片，深邃又令人窒息。
他竭力地伸出手，即使周围没有出现哪怕一丝微弱的光明，但是他还是拼命着，渴望着，挣扎着，靠着那一丝迷惘的妄想企图说服自己撑下去。
妄想着自己终有一天会得到眷顾。
也许外头就有光，只是还没有照进来而已。
从某种角度说，莫蔚川还挺有人气的。
在那么多被混混盯上的“幸运观众”中，只有他成为了佼佼者，时间持久且次数多。
每天面对同一拨人，有时甚至不同拨人的各种“照顾”，莫蔚川也同样毫无悬念地成功点满了低血糖和胃病的技能点。
中考考完的当天，雨下得异常的大，好像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一般。
莫蔚川不出意外的看到几个混混守在考场街角后头。
混混们中似乎还有同场考生，怪眼熟的，看那样子怕是些个没考好的，正蹲在街角等着他们的泄愤沙包出来挨打呢。
人肉沙包本就是件残忍的事情，尤其是自己还得作为沙包，这听上去就非常凄惨，更何况是当事人。
莫蔚川原本中考超常发挥的快乐顿时就随风飘扬。
本想一鼓作气，迈开腿就直接来段夕阳下的狂奔，可当莫蔚川看到混混们对他招了招那熟悉的手势后，自己的腿还是不争气的开始发软。
这都快要怂成条件反射了吧，莫蔚川自嘲的弯了弯嘴角。
迈着僵直的腿，莫蔚川跟着他们来到了条小巷子里，刚进来一小段路，裤脚就被泥水溅的已经泥泞一片了。
莫蔚川看着混混们停下脚步朝自己走来，倒是心生出一种总算来了的解脱之感。爽快的把伞一抛，豆大的雨珠立刻不要钱一般的砸在他身上。
还不及他抬头看看这凶狠的天气怎么也这么不友好，视线就被猛的放平，人当时就被其中一个混混一脚踹了出去，那身手，踹莫蔚川这种小身板就跟踹皮球似的。
莫蔚川被踹的顺着已经有积水的地面滑出了老远一段。
痛死个人哟，好在莫蔚川已经学会懒得挣扎了，挣扎只不过会让这些施虐者得到病态的满足感。
当莫蔚川闭上眼准备接受习以为常的痛感时，就听到一句极其不耐烦的低沉嗓音：
“你们在干什么！”
随即还伴着接二连三的拳拳入肉声，莫蔚川很熟悉这种声音，因为自己通常是被揍的那位。
他没有睁开眼睛，就只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和不肯停歇的雨声揉在一块在耳边回荡。
虽然听着有些渗人到堪比鬼片音效，但莫蔚川觉得这简直比交响团的音乐盛会还要悦耳一万倍。
噪音渐渐小了，莫蔚川却不舍得睁开眼了。
他怕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被打晕过去后做的南柯一梦，是莫丽丝的梦游仙境。
等莫蔚川选择接受现实再度睁开眼时，基本算完事儿了，只能看见混混们骂骂咧咧地瘸着搀着的落荒背影了。
突然，他感觉头上光线一暗，原来那位救命恩人都走到自己面前了。
恩人居然长着一双桃花眼！脸上带了一小块淤青，唉毕竟还是一个人挑了那么一群混混，毫发无伤也是不太现实的噢。
虽然莫蔚川的大脑现在还有点放空，但是人都到面前了也不能毫无反应啊！
可能是被恩人那有着偶像剧男主的脸和现在这英雄救美的气氛所感染，莫蔚川颤抖着手期待的看着恩人那微启的唇，等着听接下来的问候。
救命恩人身上散发着酷炫狂霸拽的气息，盯了莫蔚川片刻，举起他还沾了混混们的血的手，指了指出口，朝莫蔚川毫不客气的喊道：“你也早点滚出去！”
给莫蔚川吓得赶紧撑着地爬了起来，捂着肚子很是狼狈地在雨中跑了起来。
像是没有目的地一个劲向前冲，不再在意雨有多大，下得有多猛，小腹有多疼，他几乎是在狂奔了。
如果说之前的经历莫蔚川还有些不太真实，那么刚刚那句话已经完完整整真真切切地把莫蔚川震回了现实，那人冷硬的声音无不在提醒着莫蔚川今天遭遇的真实性。
这终于不是他幻想亦或是梦中的。
他等到了。
他看到了。
时间已经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多期盼这种事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
莫蔚川还是迎来了自己的那束光。
尽管那束光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温柔，也没有那么戏剧性。
可光依然穿透了那沉闷的黑暗，直接冲进了他的心里，没有一点点防备。
那是莫蔚川漫漫长夜的第一束光。
是他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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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蔚川坐在荫处缓了半天，以确保不至于再次头晕到站不起来后，快到了二次集合的时候，他尽量低调又小心翼翼地归了队。
可还是被顾衍注意到了。
可恶啊，并不想通过这么丢人的原因产生一场宝贵的对话啊！
顾衍大步向莫蔚川走来，那双桃花眼弯起了好看的弧度，笑着但却显得疏远礼貌地问候了一句：“同学，你好了些吗？不用勉强的，不舒服的话就再坐会儿吧。”
莫蔚川几乎是下意识就点了点头，然后又意识到这个头点的到底是在回答哪个问题啊，赶忙补上：“好很多了，不用再休息了！谢谢你！”
顾衍松了口气，温和地朝莫蔚川一笑，然后打了声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倒不像是因为莫蔚川身体无碍而放心，更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一项任务似的解脱地呼了口气。
只留莫蔚川还在原地机械般的挥着右手，努力控制着嘴角的弧度。
老实说，对于顾衍这如同对待陌生人的态度，莫蔚川完全没有感到任何悲伤或者气馁。
真的没有，一丝都没有。
因为莫蔚川从一开始知道，顾衍不会记得自己。
就像尘埃知道自己是被光笼罩着的，而光却不会记住自己温暖过的每一粒尘埃。
因为尘埃是如此渺小，以至于被光温暖过的尘埃只要凭着光给予过自己的余温，就能够不再畏惧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