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可甜了》笔迹

5、第 5 章

　　晏阳端着两个盘子回来，我看到自己的那份完美地避开了所有雷区，不由翘起嘴角。
　　“哎哟，看来我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我捏起嗓子说，“谢谢亲呢~”
　　晏阳咬着筷子摇头。
　　“你以后的女朋友一定会被你吃的死死的。”
　　我心想我现在就被你吃的死死的了，哪来的以后，哪来的女朋友。
　　一筷子夹走他盘子里的肉，我说：“不好意思晏先生，我没有吃女朋友的特殊癖好。”
　　晏阳听了笑得前仰后合，揉着脸说：“跟你在一起太开心了。”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想让他对我心跳加速，怎么能把自己整成个谐星。
　　可是看到他的笑脸，又不禁想使出浑身解数逗他开心。
　　唉，如何在喜欢的人面前维持形象，真是个千古难题。
　　吃完饭，晏阳跟我一起回了宿舍。
　　我说，我手上有一套珍藏版高数资料，是骗他的。
　　他一进门问我其他人呢，我说大约在泡图书馆，也是骗他的。
　　晏阳不疑有他，轻车熟路地坐到我的椅子上。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拿出PAD，点开名为《学习资料》实际为同志片《从开始到结束》的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两个小男孩一起嬉闹玩耍，晏阳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想要伸手快进。
　　我抢先道：“可能是广告，等等吧。”
　　画面一转，两个小正太长大了，他们拥吻在了一起。
　　——你为何爱我？
　　——我爱你，因为你是我的。我爱你，因为你需要爱。我爱你，因为当你注视着我时，我觉得自己像个英雄。我爱你，因为当我触碰你时，比起其他男人我感到更多作为男人的感觉。
　　——我爱你，因为没有人能指责我们的爱。我爱你，因为理解我们的爱需要颠覆世界。我爱你，因为你可以爱其他人但是你爱我，唯有我。
　　——唯有你。
　　这是我从网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剪辑视频，没有表现出更深一步的发展，加了唯美的滤清，处处透着纯情与真挚。
　　我屏息等待晏阳的反应，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了扣板底。
　　他会感到厌恶，还是产生兴趣？哪怕只是好奇也是好的。
　　可是晏阳并没有做出我期待的那些反应。
　　他只是皱着眉头说：“太奇怪了。”
　　太奇怪了……
　　我笑笑：“是啊，太奇怪了。”
　　太奇怪了，我明明都下定决心做一个“朋友”了，为什么还会妄图僭越。

　　这部视频，我们到底没有看完。

　　考试结束后同学们都大呼上当，尤其是食堂让座的那位同学恨不得提刀跟我拼了，为成绩感到满意的大概只有班主任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吕一罔顾兄弟情义，伙同宿舍另外两个出卖了我，导致我在十几个男同学的胁迫下为班级买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早饭。
　　惨无人道。
　　直至今日我对食堂的包子铺都有深深的心理阴影。
　　吕一幸灾乐祸：“活该。”
　　我伸手要去抠他的嘴：“你给我把早饭吐出来。”
　　他哇哇大叫地跑开。
　　“绍琪你太恶心了。”
　　上铺探下一个脑袋：“你俩能不要大白天就开始败坏生活作风吗？”
　　于是，我和吕一都不说话了，安静地像时间静止。
　　那颗脑袋缩回去了，一分钟后，又探了出来。
　　“哇靠，你们今天这么听话是不是有阴谋。”
　　我和吕一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凑过去，趴在他的床沿，嘟起章鱼嘴。
　　“这你都知道，你好棒棒哦。”
　　“小可爱，啵一个！”
　　上铺的兄弟猛缩起身子，用被子蒙住脑袋。
　　“辅导员呢，我要换宿舍！”
　　我和吕一哈哈大笑。
　　闹得差不多了，我偃旗息鼓。
　　“纯情直男就是可爱。”
　　吕一说我一脸荡漾，准是又在想那位王子殿下。
　　我感慨：“晏阳多好的名字，真的是个小太阳。”
　　吕一受不了地说：“你这么痴汉，干嘛不跟去他的社团，天天见。”
　　我语重心长地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他拍拍我的肩膀：“都是兄弟，说假话伤感情。”
　　“哦，”我说，“他们社团要考核，我没通过。”
　　吕一：“噗哈哈哈，我就知道！”
　　同时上铺响起可疑的震动。
　　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好脆弱的兄弟情。
　　过了一会儿，吕一问：“说实在的，你喜欢他什么？脸？身材？”
　　我扭头：“谁说我喜欢他？”
　　上方传来两道声音——
　　“做作。”
　　“矫情。”
　　我：“……大兄弟们，能不八卦吗？”
　　上铺的俩人，一个背过身假装在睡觉，另一个举起手机一本正经地念起ABC。
　　我：“……”
　　吕一追问：“看上他长得帅？”
　　“是啊，”我说，“比你们帅多了。”
　　抗议声四起。
　　我一面接受室友们的唾弃，一面希望我是个只看外表的肤浅人，这样等遇见更帅气的男人，我或许就不会那么喜欢晏阳了。
　　到了最后，吕一无限唏嘘：“想不到我们宿舍第一次讨论恋爱话题竟然是因为你这个GAY。”
　　我反问：“难道你不是哦？”
　　他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宿舍再一次静了下来。
　　吕一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你们是不是……”
　　假装睡觉的打起了呼，念ABC的唱起了歌，我抄起手机往外走。
　　“我有事出去一下。”
　　把吕一关进门里，我脚底抹油，跑地飞快。
　　绝不能让他知道，他一直找不到对象，是因为班长私下问我吕一是不是也是同志的时候，我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他直不起来。
　　事实教育我们，人不可貌相。
　　我跑着跑着就习惯性地拐进了行政楼，楼里凉飕飕的，绝对的避暑圣地，我夏天就喜欢蹲这里玩手机。
　　找到角落里的楼梯间，我刚撅了个屁股，准备蹲下去，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晏阳正推开玻璃门，向我走来，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脑海里顿时闪过金晃晃的两个大字——缘分！
　　连忙把撅出去的屁股缩回来，我颠颠地跑过去打招呼。
　　“嗨，好巧啊。”
　　他明显吃了一惊，继而笑着回应我。
　　“好巧。”
　　我说：“来找主任的？”
　　“没，”他指向最里面的ATM机，“奖学金发下来了，和同学取点钱请大家吃饭。”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眼镜男，向他抱歉道：“失礼，失礼。”
　　他不冷不热地哼哼出一个“嗯”。
　　我也没太在意，整天和电脑打交的，不善言辞很正常，毕竟十年才出一个晏阳。
　　偷瞄晏阳英俊的侧脸，我觉得吕一批评我戴有色眼镜，严重双标是很没道的，晏阳就是怎么看怎么出众。
　　晏阳问我也来取钱吗，我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含糊地说取好了。
　　他从来不怀疑我的话，仍是选择了相信，打完招呼先去办正经事了，留下我和眼镜兄面面相觑。
　　ATM的门一关，旁边的眼镜兄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们怎么还在一起。”
　　我起初以为听错了，直至他又接了一句：“晏阳是拿国家奖学金的，我不了解你，但我认为他有大好前途，不应该被任何人影响。”
　　现在我明白了，当初帖子事件，告诫晏阳离我远点的，多半也是这小子。
　　我挑眉，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眼镜兄，你知道你这表现有个专门的词，叫深柜恐同吗？”
　　他一下子推开我，扶了扶眼镜：“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亲情友情，个人事业，国家发展，哪一个不比小情小爱重要，你一个男的拘泥于此，对得起父母的付出，祖国的栽培吗？你纯粹在浪费国家资源。”
　　哟，还跟我上纲上线了。
　　我说：“亲情友情，个人事业，国家发展都很重要，但是现在国家繁荣昌盛，父母健康和睦，我自个儿风华正茂，韶华正好，谈点风花雪月有错吗？没有小情小爱，那人类的繁衍全靠原始运动吗？”
　　“歪理邪说！”
　　眼镜兄似乎没见过我这么冥顽不灵的人，气得扶眼镜的手都在发抖。
　　“你真没有喜欢的人？”我补充道，“纸片人也没有？”
　　他的脸憋得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以为我是你”，然后跑了。
　　晏阳取好钱一出来，就茫然地看着同样茫然的我。
　　“他呢？”
　　我摊开手，摇摇头，谁知道。
　　晏阳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说：“他是贫困生，一路念上来都是靠国家补贴，人不坏，就是有时候热血过了头，你别在意。”
　　这下换我吃惊了。
　　我一向以为晏阳为人单纯，心思大条，没想到他某些时候居然挺敏感的。
　　嘴里打着哈哈说当然不会介意，我心里却装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晏阳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心思细腻，那他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我内心的躁动？
　　“说起来，”我试探地问，“平时见你总是一个人，没有暧昧对象吗？”
　　“暧昧对象？”他皱起眉。
　　我改口：“心仪对象。”
　　他的眼里一片澄澈：“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对一个女孩好，既然无法给她未来，又何必浪费她的青春。”
　　我的心仿佛被戳了一下：“所以你一直跟女孩子保持距离，怕她们误会。”
　　晏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挺自恋的。”
　　“是有自知之明，”我锤了他一下，“帅哥哥。”
　　他脸一红，不知所措地捏了捏耳朵。
　　我叹气。
　　他放下手：“你叹什么气？”
　　“我郁闷。”
　　“郁闷？”
　　我张开双手：“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他失笑：“这句话应该我说吧。”
　　我眨眨眼睛：“那你再说一遍咯。”
　　他抬手挡住我的目光：“走吧，回去了。”
　　我盯着他掌心的纹路，轻声问：“回哪？”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回家。
　　然而晏阳听不到我的心声。
　　他说：“回食堂，买早饭。”
　　我垮下脸：“千万别买包子。”
　　他不解：“为什么？”
　　我掩住脸：“往事不堪回首。”
　　“那我更好奇了。”
　　“你不是一个八卦的人。”
　　“我可以是。”
　　“你不是！”

　　我走在晏阳的身后，徒劳地指望他高大的身影为我挡住热气和阳光。

　　我郁闷。
　　因为我必须把我的私念深埋心底，一旦被晏阳看到，他就会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可他那么好，我如何掩藏我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