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赋》天道烟

3、小龙姑赐

　　一年余载，天上分秒，人妖千度。万神祭开始了——
　　但与往年不一样，并不安稳，因为众神都知晓了一件发生在人界的大事。
　　定魂石的百年封印终于腐朽而破！
　　前段日子主神大人派四象上神前往人界锁魄湖下查探一番，终究是一无所获，以那鬼兰花的性格苏醒后竟没能驭龙大闹三界一番，甚是风平浪静，静到连神也坐不住了。
　　四象之一的暗道神持神器于锁魄崖高高伫立，“踪、化、妖、形！”手中紫黑色符文浮空颤抖着，配合着另一手的金戒开始行动。符文冲向崖下湖中，似乎稳稳贴在了定魂石上。
　　大风起，水波微颤，符文延伸出两道光痕连接到岸边，一路向前，前方蓝光浮现出鬼兰花妖离开时的样子，缓缓定格。

　　“咦？这是找到了吗？”光道神瞪大了眼睛惊喜道，“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那老境我们回神宫去参加万神祭吧。”
　　暗道神斜眼瞥了瞥天曳，沉声道：“我们的任务可不止这些，万神祭有什么好玩的……”
　　天曳知道他是口是心非，明明因为被派下了任务而不能参加万神祭生闷气，最终还是抿唇笑了笑。“就是，有什么好玩，千万众神齐聚一宫欢庆作阵，一起看日出的彩虹宴，一起看半夜的万神游行，喝桃李酒，比字比武比……”

　　“你闭嘴。”天境闭眸捏了捏鼻梁，这家伙太吵了，一刻都不能消停。

　　“好吧好吧，让我来看看这踪迹连向了哪里，哪……嗯？”光道神神器戒咒显灵了一半后忽然怔住了。
　　天境正在收回神器，随口一问怎么了。
　　天曳困扰的挠了挠头，转头指了指自己的金戒，“这臭花妖的所在地，好像是通界点之中，但理应应该是人界，但不知为何我寻查了人界的妖力却无从指向，要么是他隐蔽了妖力，要么就是……”

　　“失去了妖力。”天境替他接话。“距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哪里？”
　　“大概是……忘月村。”

　　慕祈打点好了新房屋，这房屋说是住人不如说是用来开个小店铺做生意。没错，慕祈确实是这么想的，要想在社会上混得下去首先得有安顿之处！
　　木屋看似破破烂烂，但翻新是迟早的事，只是没钱而已……慕祈捏了捏荷包，叹口气，为了制作这些工程可是花销了一年的积蓄，当然……其中一半的积蓄用来吃喝玩乐了。

　　“好了，该去买点食物犒劳自己了！”他转身笑着拍了拍手掌。
　　晃悠悠到了集市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今天村里头气氛的不对，平常路边总有飘着香的摊子，今日却不得见人影。
　　慕祈用手遮着阳光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天气很好啊？乡里邻里都去哪了？
　　忽然一阵阴风拂过脖颈，慕祈打了个颤，幽怨地转头望向来风方向——这一望，硬是怔住了。
　　这是一片巷角，阴暗且气味浓重，隐隐中总觉得黑暗中有些什么……
　　慕祈好奇心重，性子也果断，心里想着要去查探一番，脚步便已迈了出去。脚尖刚踏入巷落阴处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冰凉刺骨的风和更浓重的古怪气味，顿时脚步一停，皱起了眉头。
　　地上有个孩子……
　　一动不动浑身是血，慕祈在忘月村生活了一年也未见过这小孩，面生得很，但不由得一想，指不定是隔壁村儿的呢，莫不是在忘月村受了欺凌？
　　慕祈小跑过去碰了碰孩子手腕，又轻按了人中，未醒，怕是重度昏迷。有些紧张起来，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先不说村里人都消失了，又莫名出来个倒在血泊中满是兽腥味的孩子，更何况……这孩子还被保护在结界中，不踏入境地根本无法发觉。
　　不……或许不是保护，而是掩饰。慕祈目光一凛，盯着墙面上焦黑的斗痕，最后目光移向这看上去才十七岁出头的孩子身上，原本漂亮干净的脸蛋上满是割伤，连同手臂都是烧伤处，令人寒心的是那背部翻出的血肉。
　　这怎么可能是欺凌如此简单？若不是下杀手……
　　慕祈横抱起孩子，才发现他的个头并不高，呼吸凌乱得很，在慕祈怀中轻轻皱了眉，不经意的颤抖着睫眼，似乎快要醒了？慕祈内心疑虑着，明明之前还是重度昏迷，这恢复力太惊人了。
　　孩子感受到身边一股温热，不由得惊醒，但却因为太过疲惫与疼痛而无法动弹，只得试图睁眼，而又因为迎面而照的阳光令人刺眼睁不开，只得痛苦的眯起眼偷瞟抱着他的人，这一看一下子愣住了。
　　慕祈的眼睛很好看，阳光迎上这一双琥珀灰，显得更加穿透，看着他笑的那一眼仿佛将他的整个世界都看了过去，不免脸一红移开视线。
　　当孩子醒过来时已经在陌生的床上了，正坐起身细细沉思之前发生的事时，房门一推，一白袍男人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待发现小孩子醒了之后便尴尬的笑了笑放开手脚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盆热水。
　　“你叫什么名字呀？”慕祈伸手探了探孩子额头，微烧。转身在水盆中搓了搓毛巾，拧干后欲抓起孩子手臂，孩子被吓到了颤抖着缩了手。
　　慕祈疑惑，他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这么警惕，明明自己长得又友好，行为也友好……
　　心里是这么想着，那孩子突然开口道：“姑氏名赐。”声音含糊不清，似乎喉咙中卡着黏血。
　　“姑赐吗？好听那，帝赐汝命，汝不该绝。”慕祈微笑着头头是道，后面那句话还是以前看古风小说学来的，没想到此时脱口而出。“哈哈我叫慕祈，你看你被我救了，要不要报答我呀？”
　　嘴上十分欠揍，手却未停下，握着姑赐的手擦拭着手臂上破裂的伤口，明明看上去就令人眉头紧皱的样子，姑赐却面不改色仿佛不知疼痛。
　　“报答……”姑赐撇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想跟你走。”

　　？！
　　慕祈回味了好久这五个字，想跟我走？是指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你家人是谁啊？”不禁问了出口，反应过来后慕祈开始暗自懊恼，又不是自家村子的小孩子，就算有家人他也不认识啊，还不如问你怎么不找家人来的实在。
　　姑赐脸色微变，小手攥紧了棉被，意识到问错问题的慕祈支支吾吾起身想离开。却没想到他以为不会回答的问题被人回答了。“龙界……龙界内战了，分崩离间，我被他们丢到了人界。”
　　“哦？那你的伤是在龙界受的？”慕祈表面一挑眉，内里却炸了。他来这世界才一年啊！第一次知道除了人类还有龙这一生物！尽管很想问的更细，但他清楚不能显得自己太乡巴佬脱俗！
　　慕祈总有一种将来会接触这个世界的全部的预感。
　　“我没料到人界竟有这么多妖种，我太小了，没有对付的经验。”姑赐依旧不肯直视慕祈，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慕祈的疑问，一点儿也不避嫌。
　　这次轮到慕祈连番震惊了，感觉自己知道了对自己而言的惊天大事件，妖？龙？这破世界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尽管表面上表现的面不改色，内心里真是五谷杂粮……
　　“我……你……”慕祈几次忍着想说出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然后丢一堆想询问的问题给姑赐，却总被理智打断。

　　“妖力好混乱……”姑赐闭眸感受到了什么，却因为变成人类身躯感知能力而减弱，细声喃喃道，这句话却没能入正在神游的慕祈的耳朵。

　　不仅仅是年纪轻轻的姑赐，就连众神也能感知到妖界妖力的混沌。
　　温离歌站在妒仙树下，干枯树枝上缠绕连结着飘然红带，此人一袭黑袍，右脚踝绕着一圈红绳，红绳上挂着一小铃铛，黑袍被风吹起时，隐隐露出那铃铛，却未曾听其响过。
　　他开了天眼，淡漠的透过云端看见妖界内部的暴动，这对妖界而言是灾难，对其余三界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因为他等的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