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沈绪惊

1、第 1 章

　　“大影帝，过几天有空来走个红毯呗，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统统都有。”女人的声音爽朗，脆生生的，夹杂着几句京腔。
　　“是在嘲讽我吗？我过气都有八百年了吧。”沈裴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双手拖住想要从浴缸里逃走的大黄，颇有些费劲，大黄爪子在地板上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在给大黄洗澡吗？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你那边鸡飞狗跳的样子，得，那你先给狗洗澡，别待会儿被它拖着摔在地上，隔天头条可就是【影帝扶腰参加颁奖礼意欲为何】了，我挂了啊，记得考虑一下给我回电话。”挂电话也风风火火的。
　　沈裴刚想说不用考虑不会去的，耳边就只剩几句嘟嘟声了。

　　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把大黄塞进了浴缸，这货还吭吭唧唧的，眼神湿漉漉地看着沈裴，沈裴揉了一下他的头，“卖萌没用，上次你就是这样躲过去的，这次非洗不可。”
　　大黄好像听懂了他说的话，自知回天乏术，整个狗都趴在了浴缸底，恹恹的，沈裴蹲在浴缸前，拿着花洒，哼着歌，慢慢地给它洗着，颇有一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不听话的叛逆期儿子乖乖服软”的心满意足。

　　大黄是父母养的一条阿拉斯加，沈裴他妈宝贝这条狗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去超市买500元的东西，400元都是买给狗的，剩下的100元买的是《阿拉斯加犬饲养手册》。
　　至于“大黄”这个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名字，老太太微微一笑：好养活。
　　这大半年老两口全世界旅游，照顾大黄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沈裴身上。

　　给大黄洗完澡后，带着它去阳台吹毛，吹干后整个狗都膨胀了一圈，沈裴心里吐槽：这哪是阿拉斯加犬啊，分明是阿拉斯加猪，老太太也把它养的太好了吧，看来减肥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大黄好像能看透沈裴心里想的似的，本来都准备窝在阳台晒太阳，结果嗖一下就窜出去了。

　　沈裴清理了一下浴室就回到客厅，摊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一个台，女主人公正声嘶力竭地质问男主为什么不爱她。
　　恰巧这时，冯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沈裴揉揉眉头，犹豫良久，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有没有考虑好啊，沈哥。”那边好像也在看电视，兵器相撞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过来。

　　冯然是沈裴曾经的经纪人，在他和公司闹掰后不久，又被塞了新人，是一个正当红的小姑娘，冯然这个时候邀请自己去参加颁奖礼，想必是为了博取关注，为颁奖礼作势。
　　不知道，自己这个落魄影帝，是去给谁上升的阶梯上添一块砖呢？

　　彼此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对方那边也没有什么声音，透过手机，似乎只能听到绵长的呼吸声。
　　沈裴拆开桌子上的一包薯片，慢条斯理地吃了几片，双方之间沉默的弦越绷越紧，在它行将断裂之时，沈裴才慢悠悠开口。

　　“我为什么要去这个颁奖礼，我都大半年没拍戏了，哪来的作品？”
　　“沈哥，你之前有个电影《东边雨》上映期被推迟了几个月，最近正赶上。”那边回答地很快，他话音刚落就接上了。
　　“找一个过气艺人去参加颁奖礼好像对票房没什么帮助，更何况，据我所知这部片子的投资方并不是盛意吧？”盛意就是沈裴的公司，托这个公司的福，他铺天盖地的都是流言蜚语，想到这里，沈裴话语中就不自觉地染上了一点嘲讽语气，他和公司基本上已经撕破脸皮，也没有必要再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了。

　　“哪能啊，沈哥，你可是票房保证啊。”
　　沈裴在她话还没说完时就打断了她：“冯然，毕竟曾经在一起合作了四五年，我们没有必要打官腔，你把你可以透露的告诉我，我们再慢慢谈。”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换了比较认真的口气：“好，沈哥，那我就直说了，咱们公司最近主捧的那个男艺人郭萧被爆出了丑闻，对公司影响特别大，公司想要借你出席颁奖礼的新闻把这事儿暂时压下去。”

　　沈裴没忍住笑了出来，踢踢踏踏地踩着拖鞋去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喝了一口，“你，哦不对，是盛意，为什么会觉得我肯帮公司这个忙呢？”

　　“沈哥，公司毕竟培养了你，在这种关头……”

　　“冯然，有些话我不说不是因为我不知道，既然你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们就敞开了谈。”
　　沈裴用脚勾过来一个抱枕，枕到了脑后，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我初入盛意的时候已经有了一批粉丝，但那个时候公司正力捧其他人，我大爆的那几部戏都是我自己去找片方谈的，火了之后，公司又拽着我拍了几部劣质电视剧，只是为了给其他人铺路，这些人的名字用不用我一一报给你？好像有几个人现在还挺出名的？”

　　“沈哥……，这些确实是公司的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用不用我把盛意造谣逼我息影的证据打包给你发过去，放心，我都整理好了的。”沈裴依旧是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愈发凌厉。

　　“沈哥，你都知道？”冯然说话的语气低了下来，沈裴几乎能想象到那头冯然噌一下站起来的样子。
　　“冯然，我马上三十二了，不是公司里面那些大学还没毕业的小朋友，我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沈裴说出的话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股子沧桑味道。

　　“那你……”对面的小姑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对这句话做出怎样的回应。
　　“那我为什么还是中招了对吧？我很累，每天连轴转，不是在这个片场，就是在那个晚会，不是在和这个女星搭戏，就是在和那个女星搭戏，我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我为什么不接住呢？”

　　冯然支支吾吾，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裴喝了一口酸奶，笑道：“当然，这并不是主要目的，想要休息的门路并不只有这一个，我真正的目标嘛……”沈裴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卖了个关子，才继续开口，只不过说出的话，却让冯然如坠云里雾里。

　　——“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冯然疑惑，语气陡然变得谨慎，连称呼也不自觉地变了，“沈裴，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传来男人的笑声，遥远地像是来自天边，带着模模糊糊的笑意，“小冯，看来你功力还是不够啊，我当然是等待公司主动联络我，然后谈筹码咯。”

　　沈裴的声音三分笑意，七分都是不屑，在冯然还怔怔时，又接着说：“不过冯然，你确定你可以和我谈吗？换种说法，你——“沈裴顿一下，复又开口，语气明晃晃的都是嘲讽，”有资格和我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