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人承包了上下两千年》千佾

2、第 2 章

　　仙界，静水潭。

　　潺潺的流水声中夹杂了一片燕语莺声，与周围的如画美景交织在一起，不啻于一幅绝美的仕女画，令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但这一切对叶知时来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就在见到静水潭边那影影绰绰的人影时，叶知时面色一变，脚步猛地一顿，身手敏捷地闪到一边的假山旁，小心地将自己的身形藏好，一脸的生无可恋。

　　自他老爹羽化了之后，他，堂堂仙界一界之主，掌握一界生死的存在，按理说应该是整个仙界地位最高的人，但是这一切都有个“但是”。

　　就因为他的黑历史。

　　想当年他从蛋孵里出来，刚化形没多久，没怎么掌握自己的法力，烧了好几个仙子的衣服，那一阵——据武爷爷说，仙界谣传他生性暴戾，若是以后接任界主之位，恐比他爹还要严格——讲真他那时候就烧了几个仙子的衣服，原因其实是他在向几个仙子要抱抱……

　　那之后，仙界那帮人见到他就恭恭敬敬，没人敢对他多说一句话，没人陪他玩，他可给郁闷死。

　　再后来……就是他因为生死轮的事情下界，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想到那人，叶知时冷不住打了个寒噤。

　　“哎哟，小时在这儿呀？”后面一句话，那人猛地提高了声音，“姐妹们，小时在这儿呐！”

　　叶知时的脸瞬间绿了。

　　他刚打算开溜，几条丝带就朝他袭来，堵住了他的退路，一对红色的铃铛飞到他眼前，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铃铛里传来一个好听得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女声：“蛋蛋，过来。”

　　叶知时：“……”

　　等他生无可恋地走到潭边，一众女仙双眼猛地一亮，忙不迭过来拉他的手，七嘴八舌地问道——

　　“小时，我之前问你那个问题你到现在都还没回答呢，每次问你你都躲，你当时怎么想的？”

　　“蛋蛋呀，你真的不需要找个伴吗？仙界谁不会变身呀，你要是喜欢我们都给你变身。”

　　“来来来——”一只手猛地将叶知时拉到潭水边，指着水中的画面问道，“小时啊，你签了婚书，到底怎么想的？你说咱们仙界怎么成亲的，男女两仙在天地潭交换姓名，由天地见证，这就礼成了，哪怕是在凡间，只要是涉及到仙者的，天地为证的婚书这都作数。”

　　画面中，脏乱的牢房中，几缕阳光勉强将一个角落照亮，将两个影子拉长。

　　而被阳光笼罩着的，是两个靠得极近的少年，一人趴在地上，形容憔悴，衣衫脏乱，神智近乎涣散，分明是饱受牢狱之灾折磨的模样，但这狼狈的境地依旧难掩他仿若好女的样貌。

　　另一人身着玄色金边纹衮袍，头戴冕旒，单膝跪地，双手虚环住身前那人，呈保护般的姿态将人虚拢在怀中，嘴角微抿，神色认真，右手握着前面那人的手，用颤抖着的狼毫在地上摊开的纸张上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两人的名字——

　　叶、知、时。

　　宋、青、虞。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而那张纸抬头便是两个大字——

　　婚书。

　　看到这一幕的叶知时：“……”

　　“嘤，忽然好感动。”

　　“我也是我也是！”

　　“小时你这里演技真的太好了！我跟姐妹们每次看到这里都会哭！”

　　叶知时：“……”不需要哦谢谢您了。

　　周围众多女仙再次叽叽喳喳起来，周围瞬时环绕着某种诡异的氛围。

　　潭水中的画面中，头戴冕旒的少年缓缓收笔，低下头看向怀中的那人，下颌紧绷着，眸中翻滚着暗沉又疯狂的情愫，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伸出手，珍而重之地拢了拢怀中少年枯黄的头发，轻声念道——

　　“伏以，天作之合，伉俪成礼，宜室宜家，乾坤定矣。”

　　“今有，叶知时，宋青虞，文定百年之好。谨具年庚于后。”

　　“乾造：戊戌年陆月廿三辰时；乾造：戊戌年贰月十五申时。”

　　“媒证：黄天、后土。”①

　　念完这几句话，少年将婚书收起，塞入怀中，转而郑重地对怀中人唤了一声：“叶知时。”

　　“……陛下，”怀中的少年挣扎了一下，费力地睁开眼，“望陛下……成全。”

　　听到这话，宋青虞身形一顿，眸中流转着某种粘稠如墨的色彩，下一瞬，他轻笑一声，带了些许讽刺说道：“成全……你到现在还在逼我。叶知时，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怀中的少年似乎已经不剩丝毫力气，他无声地张着嘴，瞳孔涣散，缓慢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但那声音太过模糊，潭水边众女仙听了多年，依旧没有听出他说的是什么话。

　　而画面中的宋青虞已经弯下腰，凑近了少年的嘴边。

　　下一秒，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原先的画面随着水波缓缓消散。

　　“嗯？怎么消失了？时间到了？”

　　“不会啊！还没到时间呢！怎么就没了？”

　　“倒回去重看！倒回去！”

　　叶知时垂眼，默默藏起了自己的捏诀的右手。转而想起刚才的画面，内心复杂。

　　他回来后，武爷爷气得翻了个身，怎么都翻不回来，四脚朝天痛心疾首地指着他的脑袋，问他为什么写自己的名字。

　　他也是一脸懵，后来才知道，仙者的名讳代表的即为真身。若是他用了化名还好，当他以自己的名义做出真言时，便是以本体作誓，天地皆为见证。

　　所以在他写下自己真名的那一刻，因了他的身份，天地便已有所感应，以媒者的身份见证了那一刻。

　　叶知时：“……”

　　见鬼的媒证。

　　然后他在司命星盘上发现了自己跟宋青虞的名字。

　　金灿灿，亮闪闪的，比凡间所有其他名字都要亮。

　　某仙子姐姐曾指着他的名字，声如银铃咯咯笑着对他说道：“蛋蛋呀，你瞧，你是整个盘上最靓的崽。”

　　叶知时：“……”

　　谢谢您了。

　　那事之后，仙界很快就传遍了下一任界主与凡人喜结连理的消息。毕竟仙界无聊了这么多年，大家除了闭关修炼，就只剩下了八卦这一项娱乐活动，而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在几百年没有新鲜八卦的情况下，一下子就成为整个仙界最有热度的新闻。

　　于是这成了叶知时抹除不去的黑历史。

　　几乎天天被公开处刑。

　　哪怕是现在，仙界众多女仙的日常娱乐活动依旧是看他在下界跟宋青虞的恩怨纠葛。

　　叶知时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心肌梗塞。

　　周围众多女仙正试着用法力恢复净水潭的画面，不远处一个悠远的声音传了过来，呼唤他过去。叶知时立刻跟周围的姐姐告了声罪，快速前往栖梧殿。对方也意识到他确实有事，没多说什么，只是满脸姨母般的慈爱，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等他到了栖梧殿，武爷爷看到他狼狈模样的瞬间就乐了：“又被她们堵住了？”

　　叶知时梗了一下，默默点头。

　　“她们也只剩下这些事可做了。”武爷爷轻轻叹了口气，眉间拧了拧，有些不安地抚了抚胡子，似乎有些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叶知时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仙界自五年前便出了问题，且正是在他自人间回到仙界之后。

　　通往人间的界门莫名被封，仙界与人间渐渐失去联系，平衡被打破，原本各司其位的众仙也在不断陨落，到了现在，上代仙者均已羽化，只剩下玄武和朱雀，青龙白虎已由子代担任。这种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导致的结果只能是仙界的自然灭亡。众仙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始终未知。

　　而界门被封前，唯一进入界门的便是叶知时。

　　这也是他在人间的景象不断被众仙翻出来查看的原因所在——虽说众多女仙的关注点总偏向了某个诡异的角度。

　　但几年下来，依旧没有任何答案。

　　更糟糕的是，构成仙界的四器，也开始逐渐失去灵力，变为死物。

　　想到这里，叶知时忍不住拧了拧眉，心下有些烦躁。下意识地摊开手，掌心的脉络依旧清晰，但体内能够感受到的力量……

　　同样在流失。

　　下一刻，他收拢掌心，朝武爷爷露出一个笑脸，“我知道的。”然后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您叫我来这儿，是出了什么问题？”

　　说到正事，武爷爷立刻将其他八卦事件都抛开了，面容凝肃地转过身，右手掐了一个诀，空旷的大殿中央立刻化出一片立体的地图，正是仙界的域图。

　　“一盏茶前，这几处有异动，我已经让白虎去查探了。”

　　武爷爷作为神龟后代，血统优势让他很容易便能察觉到仙界各处的变化，叶知时毫不意外，抬头看向大殿中央那幅巨大的地图。此时，广阔的画面中有几个星点正在不断闪烁，分别处于仙界的西南、东北、西北、东南，而在中心的界门附近，有一个亮度明显高于其他光点的光团正在不断扩大。

　　叶知时皱了皱眉，视线快速在其他几个星点上略过。

　　“司命盘，山河图，生死轮，阴阳笔——”

　　他的视线落到最后的光点处。

　　“界门。”

　　难道是界门被打开了？

　　脑中正浮现出这个念头，画面中便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回答了他脑中的疑惑。

　　“还没，界门打不开。”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画面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对方正面对着界门方向，双手不断变幻掐诀，眉头紧锁，在叶知时看过去的时候抬头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其中明确表达了他的信息：查探不出。

　　“我试试。”叶知时抬手捏破指尖，凝出血滴，朝画面中司命星盘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指，转而手掌翻转，呈五指张开，掌心向上的动作。

　　很快，伴随着血滴凝向中心，他的掌心浮现出一个幽蓝的光芒，随着光芒的增加，他掌心的物体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几息后，一个金色轮/盘的虚影出现在他的手中。轮/盘的外圈正不断转动着，繁复的字符在这种转动中一个个出现，并沿着外圈的方向同样开始转动，而在轮/盘中间，几个字符缓缓凝聚成形。

　　在看清那几个字符的瞬间，叶知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朝武爷爷看去。

　　后者也惊讶地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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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郭松义《清代民间婚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