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野火》谢青莲

5、心动

　　顾羲吃饭时摸出手机把刚刚得到的45元钱转给了风清和，把转账界面在风清和面前晃了晃，提醒她：“记得收。”
　　风清和愣了下，“好，”顿了顿，又补上，“但是我好像没怎么用过这个，也不太往这里面转钱……”
　　顾羲大惊：“那你平常怎么吃饭买东西啊？”
　　风清和一脸无辜：“学校的一卡通都能用啊，我也不太买东西。”
　　“我一直以为一卡通就只是个在进学校大门时才能用到的出入凭证，哦对，还有考试的时候。”
　　“用它付钱也很方便的。”
　　“好吧好吧，你活得像个隐居田园的老年人，或者是下凡后对现代通讯技术一窍不通的仙人……”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风清和笑着说，“比如说现在，我就打算把微信好好地利用起来了。”
　　“用起来也好，免得和年轻人有代沟，是吧风奶奶？”
　　顾羲在心里嘀咕，合着您还挺自豪？
　　风清和抿抿唇，“好啦知道了，快吃完饭去教我滑板吧。”
　　“得嘞！”

　　顾羲先教风清和找了找自己的前后脚，示范了一下上板的动作，“像这样，先把前脚放上来，脚尖朝前，但不能放得太靠前……因为你滑的时候，重心在前脚，踩得太靠前容易摔。再用后脚推地把滑板蹬向前，然后重心前移……后脚自然地放上板子后端的翘起处。这样就上来啦！”
　　风清和扶着顾羲做了两遍，两只手抓着顾羲的胳膊，能上板了，但不能松开人。
　　顾羲笑她：“怎么了，不要怕摔，自己试试。”
　　风清和慢慢松开手，自己试了一下，“不行，会歪，走不动。”
　　“那是滑滑板的动作了。”
　　顾羲又教：“滑板快停下的时候，重复地把后脚放下来蹬地，像这样……但是这个时候重心也必需仍然维持在前脚并将上半身向前倾，不然滑板是不会往前的。”
　　风清和扶着顾羲上去试着往前滑，要顾羲跟着她走。
　　顾羲：“自己试试呢？”
　　“那你先在旁边看着，我快要摔倒的时候你快点过来扶我。”
　　“好。”

　　她们练了一晚上，风清和终于学会稍微熟练地上板和滑行了，还掌握了不那么猛烈的转弯和刹车。
　　风清和收起滑板，“真好，之后我就可以用滑板代步了。”
　　顾羲：“太厉害了，我当时学滑板花了整整两天，你一晚上就学会了，这就是学霸吗？”
　　“骗我呢，熟练程度不一样吧。我仅仅是入门，你是熟练掌握。”
　　风清和皱了皱鼻子：“我体育一向不太好，体测只有六七十分那样子。但是你打篮球好厉害，教我学滑板也教得很好，实话说我刚买回来滑板时去学校社团远远地看过别人怎么滑，但是没有学会。”
　　“你自己不试怎么能学会呢？像今晚这样，拿上滑板出来一直练一直练，很快就会了，你不要怕它。”
　　“嗯。但还是因为你教得好，还在一边一直鼓励我。”
　　“嘿嘿，我那是应该的，应该的。”顾羲摸摸耳朵回答。
　　“我的宿舍在东区，你呢？”
　　“啊？我宿舍在西区24号楼740。”顾羲稍稍有点遗憾地说。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还要上课。”
　　“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太安全，我可以陪着你路上练滑板，之后我骑哈啰单车回去。”
　　“不用啦，练了这么久也累了，我想走回去。你送完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呀，我们各自回到宿舍然后发短信给对方报平安怎么样？嗯？”
　　“好吧……”

　　顾羲走在路上就开始编辑短信，风清和到宿舍时已经收到了十来条。
　　——“我走到小桥这儿了，你呢？”
　　——“哎呀我看到一只兔子跑过去，白色的毛在夜里可显眼了。”
　　——“我拿出来手机想拍，它跑太快了没拍到！”
　　——“你是不是走路不看手机？”
　　——“餐厅还没关门，我去旁边的奶茶店买了杯柠檬水。”
　　——图片：【一只手拿着一杯柠檬水】
　　——“感觉没有西瓜汁好喝。”
　　——“我到宿舍了，平平安安！”
　　——“我会不会话太多了？这样是不是有点浪费电话费。”
　　——“到宿舍后回我短信吧。”
　　风清和一条条看完，终于忍不住露出个笑，打字回复：
　　——“我也到宿舍了，平平安安。话不多，刚刚好。早点睡觉吧，好好休息。”

　　顾羲头抵着宿舍门小声哀嚎：“唉呀怎么这么严肃，一本正经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回什么乱七八糟的骚扰她了。”
　　室友：“怎么了？怎么今天一回来就这么沉默？”
　　“没什么……”顾羲正准备回话，手机又进了新短信。
　　风奶奶：柠檬水不好喝的话，明天有空了再请你喝西瓜汁，算作今天女侠为朋友两肋插刀当街对骂后朋友的报答。另外，风奶奶正式启用微信了，除了紧急事务和与家人联系还用电话和短信，朋友们可以在微信上给我发消息啦！^^
　　“风奶奶”是刚刚顾羲发短信给风清和前特意给她改的备注。
　　顾羲盯着后面风清和特意带上表示活泼的表情，莫名其妙被戳中笑点，抱着手机笑了半天，好不容易停下来，回复她：“那我留在短信联系的列表里，能不能算风奶奶的家人？”
　　风奶奶：好吧乖孙女！

　　室友好奇极了：“怎么了？这一回来又难过又高兴的？”
　　顾羲：“不告诉你们！”
　　室友：“呵，死傲娇。”
　　室友：“呵，我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
　　室友：“八成是谈恋爱了。”
　　顾羲大惊失色：“你们不要乱说！”
　　室友：“呵，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室友：“哼，这有什么难猜的。”
　　室友：“哼，八成是我们做媒的那一位。”
　　顾羲抓狂：“啊啊啊服了你们了！没谈恋爱！八字还没一撇呢！”
　　室友：“感觉快了。”
　　室友：“成了要请我们吃饭。”
　　室友：“附议。”
　　顾羲“唰”地一下拉上床帘：“我要睡觉了！你们都不许再说话了。”
　　室友：“哼，过河拆桥。”
　　室友："Again and again."
　　室友：“顾羲天下第一大傻逼。”

　　顾羲躲在窗帘里偷偷摸出手机，想了半天，把风清和的备注从“风奶奶”改掉了。
　　改成了“不是风动”。
　　——是心动。

　　*

　　顾羲从高中就明确自己的性取向了。
　　高二的时候她们班上调来了一位实习老师，教她们英语，年轻又漂亮，说话温温柔柔的，发音也好听。顾羲英语不好，分不出来是英音还是美音，也听不出来是伦敦腔还是纽约腔，但就是觉得好听极了——能为了她逆天改命把原来及格都难的英语硬生生提三十分。
　　顾羲从小到大英语都不好，她爸爸是初中数学老师，妈妈是护士，两个人也都不擅长这门语言。她初中英语基础没打好，高一的英语老师是个只会让抄写二十遍单词的中年男人，她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是实习老师不一样，实习老师不仅人漂亮，发音好听，会在上课时候给她们放有趣的英文电影，还不逼着她们背单词和课文。她虽然每天都进行课前听写并收起来一本一本地批改，但是默错了也不批评学生，更不会课上点名说哪位同学默写不过关。
　　她只会在每日批语处写：“今天没有掌握熟练噢，明天再试试吧！”但这个“明天试试”一直出现在同一个学生的默写本上她也不会给出什么惩罚措施。
　　而且她会在下课前把昨天默写全对的同学的名单念一遍，还搞了个小黑板挂在教室后面，每两周统计一次谁默写全对的次数最多。统计出来后她会郑重其事地宣布：“感谢这位同学拯救了逐渐被人遗忘快要失去信奉之力的薇薇神，请这位同学不要害羞地接受薇薇神的神秘嘉奖吧！”
　　“信奉之力”的说法来自她给同学们放的《夏目友人帐》里露神那一集，神仙的大小与信徒人数有关，如果世上没有一个人信奉这位神仙了，它就会消失。“薇薇神”是来自英语单词“vocabulary”，本来叫“VV”，但是老师觉得不太好听，就改成了“薇薇”。
　　“神秘嘉奖”倒是真的很神秘，所有得到奖励的同学都被要求保持它的神秘性和变化性，不许透露给别的同学。而且得到过的人不能再受奖励，只能受到常规嘉奖——老师买的零食或课外书。神秘嘉奖顺延给下一位同学。
　　顾羲那时候为了得到这个神秘嘉奖每天早上起床都在背单词，把语文早读的时间偷偷拿来背英语，被语文老师逮到提醒了好几次也不改。
　　最后终于得到了，原来只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聊天——聊了最近生活和学习上有什么困惑和迷茫，有没有被班上同学欺负或排挤，哪个学科学起来最困难，未来有什么打算……老师把她上高中时的一些生活经验和各科的学习经验都讲了下，还联系各科老师给她做了一份成绩提高计划书，并声明“仅供参考”“完全不为此负责”“成绩提高是因为你自己努力，没有提高是我们做得不好”。
　　顾羲感动得哇哇大哭，在心里发誓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望，下了狠心好好学英语，一学期提高了三十分。
　　可惜实习老师只带了她们一学期就走了，走得很仓促，听说是考研被录取了，去了很好的大学继续读书。
　　后来还是那位只会让抄写二十遍单词的中年男人教她们英语。
　　可惜的是老师除了几乎人手一份的成绩提高计划书和名字，什么都没留下。电话或其他任何联系方式，都没有。
　　顾羲后来常常觉得，“薇薇神”对此也是很遗憾很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