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这只鬼》绿竹菁菁

2、第二章

　　宋子娱捧着速写本坐在餐桌前勾勾画画，一边吸溜着厨房传来的香味，吞着口水。等季朔将两大盘海鲜烩饭端上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捧着自己的那一大盘埋头大吃起来。
　　季朔将勺子插进饭粒，满足地勾起唇角：“味道怎么样？”
　　宋子娱腾不出嘴来回他，伸出左手对他比了个大大的赞。等饥饿感慢慢被米饭填满，他才长舒一口气，拿起餐巾擦了擦脸上的饭粒，喝了口白水，慢慢吃起来。
　　“小白和阿康呢？”
　　“一个在图书馆，一个出去约会了。”
　　宋子娱点点头，脑袋往季朔那边凑了凑：“这房子闹鬼吗？”
　　“你见到了？”季朔戏谑道：“你要是害怕，晚上可以跟我一起睡。”
　　“我可不怕。要是真有鬼的话，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子，问问他，人到底有没有前世今生。”吃完最后一口，宋子娱舔干净勺子，准备去洗碗。
　　“放那吧，我来洗。”季朔目光从他手里的勺子游移到他的脸，“如果真有前世，你也可能是只贪吃的猪，胖到被人宰掉吃了。”
　　宋子娱翻了个大白眼：“那你就是喂猪食的养猪人。”
　　季朔“噗嗤”一声笑出来，端了碗盘去洗。
　　初夏的夜晚不至于太热，宋子娱睡觉喜欢开着窗户吹风，夜风将白色的落地窗帘吹得翻飞，轻柔的风落在他熟睡的身体上像一只手不断撩拨。一只乌鸦立在阳台的扶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身影。
　　他整个人和毯子缠绵成一团，睡衣掀得老高，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和脊背，睡脸挂着一丝笑意，好似做了什么美梦，忽而又皱起眉头，两条腿虚蹬了一下，翻了身继续睡得安稳。
　　宋子娱梦到他房间的墙壁里嵌了一具尸体，尸体就像他睡觉的姿势，蜷缩着，张大了嘴，两个黑洞洞眼睛。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穿过墙壁看到墙内的尸体，他坐在床上与那具尸体相对着，想跑也跑不了。墙壁喘动着，里面的东西蠢蠢欲动，“轰隆”一声墙壁破了，里面闯出来一群小猪仔，自己莫名其妙也变成其中一只，冲到厨房把季朔团团围住“哼唧”“哼唧”叫个不停要食吃。
　　早上被闹铃闹醒后，他趴在床上晕了一会又弹起来穿衣洗漱。
　　嘴里叼着片吐司骑着车出了门，不时对与他并排骑车的季朔抱怨：“都怪你，昨天说我是头猪，害我做了一晚上怪梦。”
　　“看路！嘴里吃完再说话！”季朔眼睁睁看着他歪歪斜斜地往电线杆上冲去，忙伸手拉了他一把，“你那清奇的脑洞跟宇宙黑洞似的，我就是不说什么，你自己也会脑补过头。”
　　这话倒是真的，他自小脑回路就跟常人不一样，小时候别的小孩被欺负打了就会哭，他却看着对方的手很好奇拿手上是不是悄悄长了小怪兽，为什么打在人身上会这么疼呢？后来才明白长怪兽的不是人的手，而是施暴者的心灵。大一的时候他画了一组反对虐童的公益插画，以孩子的视角将大人施虐的工具，如手掌，拳头，棍棒，烟头等都处理成张开大嘴漏出一口利齿的可爱又丑陋的无数个小怪兽的形象，获得了国际公益海报一等奖，倒是也归功于他神奇的想象力。
　　“到了，快滚去上课吧。”季朔不放心他在学校乱骑，自己东歪西倒还得连累别的同学，前天撞倒个小学妹，平时看着没什么气力宋子娱车一扔，抱着人家急冲冲地从学校东部跑到学校西部医务室，结果人家胳膊擦破点皮，腿脚都好好的，倒是给学校增加了不少八卦谈资。
　　宋子娱对着季朔挥挥手：“拜拜，晚上想吃拉面。”季朔点头，看着他进了美术学院的大门，才离开。
　　上课的时候，宋子娱躲在电脑后面悄悄找三年前A大别墅凶杀案的新闻。七平八凑后得到的内容是，20XX年7月13日，A大法律系在读研究生被同校学生杀害，尸体藏于杏园别墅17栋二楼南侧卧房墙体内，两月后被房东发现。有八卦消息说这是一起情杀案，凶手和被害人都是男性，说是凶手暗恋被害人已久，在被害人生日当天上门告白遭拒，因爱生恨将其毒杀。
　　宋子娱莫名打了个冷颤，扭头一看带课的江教授就站在他身后，默默关上论坛网站，对教授露出整整齐齐的八颗牙齿。
　　年轻的教授修长的手指推了下银边眼镜，微微一笑：“下课后来一趟教研室。”
　　宋子娱暗自吐了下舌，对邻座的同学露出一副假哭的鬼脸。同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惨了，江远出了名的严苛，你上周翘了他那么多课，等着自挂东南枝吧。”
　　“只要不挂我科，别说挂东南枝，挂西北枝我也愿意。”上周他跟驴友去敦煌旅行翘了一周的课，这周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呢？这就被找上门了。
　　下课后，在一众同学“你保重”的眼神中悲壮地跟在江教授身后，当然，也有个别女生很是羡慕，很想跟这位年轻帅气的江老师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教授，我上周去敦煌写生去了，这不还没来得及请假嘛，下次一定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宋子娱小心地凑到他跟前，在这位大神面前，他不敢造次。
　　江教授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推门进了教研室，几个研究生学长学姐正在里面坐着，他只好悄悄打过招呼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单手撑在脸，另一只手在本子上涂鸦，跟着学长学姐上了节课，还要到了旁边学姐的微信号，悄悄聊天。
　　“学姐，之前学校法律系那起凶杀案你知道不？”
　　“知道呀，这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情。法律系男神被医药系才子毒杀，真是可惜了两位大帅哥。”
　　“为什么杀人啊？还藏尸？”
　　“都是爱情惹的祸。一个爱一个不爱，得不到就毁了呗。对了，宋学弟，你跟那个商学系的季朔是什么关系呀？”
　　“关系？室友呀。你对他有意思？他的联系方式我不敢给别人，会被家暴。”
　　“家暴还只是室友关系啊？我是说，你们不是一对？”
　　宋子娱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不是呀，你从哪听说的？”
　　“真不是啊？不用听说，看着就是啊！”
　　江教授清咳两声，两人忙收起手机，宋子娱不忘回一句：“真不是！”
　　等讲完课，黄昏已至，教室内只有老师和学生两人。宋子娱正襟危坐等待这位江教授发话。
　　“画呢？”江远盯着他问道。
　　宋子娱有些茫然：“什么……画？”难道是他不在的期间有布置过什么课题作业吗？
　　“你不是去写生了吗？”江远两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看着他。
　　“哦～当然。”忙从背包里掏出个本子递给他。对方翻开那一幅幅鬼画符一般的页面，有的被乱糟糟的线条和凌乱的文字撑得满满当当，有的画面上只有几根看不出物体的线条，总之，乱得很。
　　江远合上本子：“邮件发你邮箱了，国际插画比赛，下周六前截稿，记得参加。”
　　宋子娱呆愣愣地点点头，蓬乱乱的头发跟着颤了颤：“哦。”傻乎乎地又问了一句：“就这样？”
　　江远跨出教研室大门的腿又收了回来：“如果你没有收获任何奖项，那么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会继续看到我。”说完留给宋子娱一个高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