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清风要明月》然则有意

7、转瞬春秋

　　用了两天功夫，终于拆完了归桥，剩下一地的石料。
　　过了两天，石料也搬走了，旧归桥终于彻底消失了。
　　夜晚，江亦辰把那个灵魂处理后拎上了水面，燕观澜看了看，那团灵魂体积并不大，呈现球形，闪着幽幽的绿光，光芒虽然不盛，在这只有疏星的夜晚，也很是显眼。
　　江亦辰挥手将灵魂丢给了燕观澜，道：“活的。”
　　燕观澜接住那团灵魂，灵魂在燕观澜手心里，就像一团棉花，蓬蓬软软的，也不动。
　　燕观澜把它和那几团红色的灵魂放在了一起，封在檀木盒子内。又听见江亦辰说：“别让它们跑了。”
　　“放心，跑不了！”看着封起来的盒子，燕观澜喜笑颜开，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内。

　　易望青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开始重修归桥，拉来了新的石料，请来了好的工匠，开始一块一块地砌石头。
　　同时燕观澜也兑现诺言，去洞府里给谢攸改了命，愈合了那道狰狞的火纹。被火纹经年累月侵蚀的命局开始复苏，谢攸站在洞府之外感受着他曾经的生活。
　　燕观澜回到房间内，盖着被子，被透骨的寒意折腾地睡不着，他每次改命之后，都是天道惩罚，也幸好时间不长，捱过去就好。
　　大概到了半夜，燕观澜体温开始恢复，尽管还是比正常人要低上很多，但已经好多了。
　　燕观澜又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下午的时候谢攸来拜访他，听小厮说谢攸上午来过，看他还在睡觉便又回去了，听的燕观澜老脸一红。
　　谢攸递给燕观澜一块墨绿色的玉石，道：“听说燕府主收了靖远河里的灵魂，这块寒玉养魂是很适合的，燕府主应该用的到。”
　　燕观澜惊讶了一下，想着这应该是早期护住谢攸命局的寒玉，现在被他当做谢礼了，推辞了一番，谢攸坚持要送，燕观澜最终收下了。
　　修一座桥需要的时间不短，天象异动却等不得，于是燕观澜和江亦辰决定离开，剩下的是易望青应该可以办好，二人和易望青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又是一路风尘。
　　第二个地方在西南白域，西南多草木，草木容易养魅幻之物，西南域便有一因魅幻之物聚集而出名的地点——春秋界。
　　春夏秋冬一季三月，本是自然法则，但在春秋界里有时一季不过一瞬，有时却又长达数年，毫无规律可循，有修士称这里“转瞬春秋”。因为魅幻之物制造环境使人深陷，才有时间的紊乱感。幻境只能影响活物，但是自然规律不会因为幻境的存在而改变。春夏秋冬的顺序不会变，可最近进入春秋界的修士却发现，春秋界内季节交替的顺序莫名改变了。
　　对于季节气候的变化，哪怕只有一瞬，也足够引起修士的感觉。
　　天地万物都对季节有着相应的反应，就如野草一岁一枯荣一般，只有固定的顺序才能引发规律性的反应。因而伴随着季节紊乱现象出现的，是春秋界大量草木及魅幻之物的死亡，草木死了有落叶枯枝，魅幻之物若是死亡，则剩下一个带着它自身感情的幻境，除非幻境自然消失，否则困入其中还真不容易出来。

　　赶了几天路，虽不算一路顺风，遇见了几次土匪打劫，不过都被江亦辰随手解决掉了，也算上是顺利到了春秋界。
　　为了防止被幻境分开造成危险，燕观澜一直拉着江亦辰的手腕，他第一次用手拉江亦辰时，江亦辰明显颤了一下，随后皱眉问：“手怎么这么凉？”说完想用手去暖燕观澜的手。
　　燕观澜把他的手拍回去，随意道：“赶路累的。”拽着江亦辰就踏进了春秋界。
　　一步踏入，二人眼前顿时一晃，许久才适应春秋界内的光线。现在正是夏季，界内光线不是自然的白色，而是偏向紫色，像上方遮盖了一帘辉光。
　　空气中有漂浮的灰尘，无规律地飘荡，证明他们并不是在幻境之内。幻境无法做出极细微的东西，比如叶脉的末梢，还比如空气中的灰尘。
　　脚下四周的草叶在扭动，就像水里的头发，只有根没有骨。燕观澜随手折了一根草叶，便听见一个方向传来轻微的声响，这些草大概是某只魅幻之物分化出来的，用来引诱来者进入幻境。
　　二人继续向前走，尽量避开幻境，越往深处，便发现有越来越多的颜色不一的球状物体悬浮在空气中，上方下方都有，淡紫色的光线透过他们，便映出了春秋界内的景象。燕观澜带着江亦辰避开这些东西，解释道：“这是魅幻之物死亡后的产物，魅境，若是不慎进入，很麻烦。”
　　江亦辰“嗯”了一声，证明他听到了。
　　幻境与阵法想通，燕观澜自然也了解幻境原理，带着江亦辰在界内七弯八拐地走，竟然完全避开了幻境。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看见前方立着一块紫色的光幕，光线一经过光幕，便开始扭曲，映着周围的环境，如梦似幻，瑰丽万分。
　　燕观澜和江亦辰在光幕前停住了脚步。
　　因为一路都抓着江亦辰的手腕，燕观澜感觉手指有些累，感觉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便松开了江亦辰，道：“别乱跑。”
　　江亦辰：“……嗯。”怎么像是大人跟小孩说话。
　　燕观澜蹲下，过了一会直接坐在了地上，抬头问江亦辰：“你累不累？休息会吗？”
　　江亦辰：“不累。”
　　片晌，燕观澜站起来重新抓住江亦辰的手腕，拉着江亦辰一头撞进了光幕中。
　　紧接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燕观澜心中怒骂：“怎么总是遇到冷天气！”
　　然后燕观澜看到了四周的环境，与刚刚的草木葱郁截然不同，这里一片肃杀，枯枝遍地，孤零零的几棵树杵在地面之上，也是歪的，没有一片叶子，哪怕是枯的。没有下雪，风却大，风吹过山里的洞穴传出刺耳的尖啸，震的人耳膜发疼。
　　燕观澜揉了揉眼睛，刚刚被风吹起的沙砾迷了眼，看不清东西，另一只手却还攥着江亦辰的手腕。
　　眼泪冲出了眼里的沙子，燕观澜却突然想到他卜算的九星混乱象属性偏寒。
　　是巧合，燕观澜自欺欺人地想。
　　燕观澜松开了另一只手，洒脱道：“好了，现在不用担心幻境了。”补上一句，“我们现在已经在幻境里了，应该是整个春秋界最核心的幻境。”
　　江亦辰没有多说，直接问：“怎么出去？”
　　燕观澜诚实道：“找到最薄弱的地方，打出去，靠你了。”
　　江亦辰道：“地方你找。”
　　燕观澜顶着风走了几步，示意江亦辰跟上，“四处看看。”
　　寒意料峭，四周是茫茫一片，燕观澜用袖子挡住风吹来的沙尘，寻不到幻境中灵力的波动，二人只能漫无目的地走。
　　这片幻境不似一般幻境处处危机，反而出奇的平静，总感觉好像平静的湖面，下方有暗流涌动，随时准备着将人拖入湖底。
　　日落星移，眨眼间几日过去。
　　燕观澜折下一根树枝，幻境中的灵气铺天盖地地涌来。
　　江亦辰催动自身灵力化作光幕护在二人周身，周围却突然有几只魅幻之物出现，转眼被狂乱的灵气撕碎，留下一个个魅境在其中飘摇。
　　罡风将枯败的老树连根拔起，吹散树根连带的泥土，在山地与平原之间叫嚣，撞在石上的枯木经受不住猛烈的冲击，直接折断，地面被彻底地夷平。
　　顷刻间，却有无数黄叶出现在燕观澜的视野之内，燕观澜隔着光幕看到枯山上多了一片红色，灼灼如火。
　　燕观澜瞳孔缩了缩，整片的红色中能看到小小的棱角，那是枫叶，只有在秋天才会出现的枫叶！
　　错乱的季节，扰乱的景象。
　　刚刚的山上，明明是没有一棵树的。罡风没有影响景象，燕观澜知道那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活着的林木。
　　上一瞬还是朦胧的白日，下一瞬却已是无月的夜，星星很密，却照不亮天幕。燕观澜看着星象，却连八个方向一个中心都找不到，整个星空仿佛桌上滚落的珠子，在地上蹦蹦跳跳，形成无规则的点迹。
　　燕观澜终于知道了这片幻境的暗流是什么——这里的环境太过真实。在进入的那一瞬，燕观澜就知道它是幻境，可是它有灰尘有细小的纹路，甚至把星象也模仿了出来，虽然不是正确的星象，可是在幻境中，这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了。一般的幻境里，都是月明星稀，或者由天幕上的乌云做出挡住星月的样子。
　　罡风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燕观澜抓着江亦辰的手细细感受罡风的轨迹，慢慢靠近那片火红的枫林，除了那一片枫林，其他的地域仍是冬季毫无生机的景象，或许，出口就在那里。
　　时间推移，燕观澜和江亦辰一步步地接近，越是接近枫林，罡风也就越强，二人周身的光芒逐渐黯淡，坚实的光幕摇摇欲坠，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
　　江亦辰道：“光幕快要碎了。”
　　燕观澜准备加快速度，却听见什么碎裂的声音，周身的光幕顷刻间崩塌，江亦辰脸上没了血色，燕观澜咬咬牙，拉着江亦辰，握住了一个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