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豆腐脑花

3、第 3 章

　　这一周程浔先是飞回C市到公司正式提交了辞呈和同事道了声别，回家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带上贵重物品又飞回了F市。然后就是和之前的技术总监的交接，虽说之前的项目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倒也不用程浔费什么心，但公司一些较细致的情况了解需要花大量时间，再加上人员的接触，等他觉得上一任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一星期已经过去了五天。
　　公司给他安排的住处他还没去看过，之前因为忙着处理杂事一直在酒店里住着，今天闲了才惦记起这件事。随便在酒店吃了点东西就拿着钥匙去了。
　　他对于房子不挑，离公司近一点，舒服就可以了。进去看了看东西到也齐全。在楼下买了点日常用品也就算是正式入住了。他一向睡眠不好，更别说在一个新环境了，十点躺在床上，硬是到了三点才朦朦胧胧的睡着。这几天累狠了，到了十一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可天不遂人愿，好巧不巧来了电话，程浔正犯起床气，心想着不管是不是正经事，就是天王老子他也要杀人泄愤了。
　　“喂？”
　　“谁惹你了这么火大？”电话那端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程浔即将喷发而出的怒气。
　　“没什么正事能不能别在上午打电话给我！”听见是大许的声音他更是憋不住火，就想着把手机给扔了。
　　“我靠，现在都中午了大哥，再不起床你的大清就要亡了。”
　　毕竟大许的嗓门有撼天动地的能力，岂是他一个无眠者可以压制得了的。他坐起身来，“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他妈...”
　　“我计划着今天叫上张岩他们出来吃顿饭吧，你都回来这么多天了。”
　　程浔愣住了，想着自己回来是得跟兄弟们赔个罪，打个招呼，气势减下去一大半。“行，你联系他们吧，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餐厅啊？”
　　“餐厅的事你别管，我一会订好了给你发地址。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他们交代吧。”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晚上联系。”
　　他当年仓皇出逃，跨越了大半个中国的人际没有刻意的维持实在是难以进行。更别说他本身就没有维持的意思，以至于之前处理随意的关系如今都簇拥着找上门来。就连大许也是这两年才联系上的。
　　所有人都知道过去亏欠不得，但凡是人都无可避免的有所亏欠。
　　既然晚上要吃饭，程浔也没有那个闲散的心情睡觉了，他坐起来靠着床头一下子有点懵，应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又应该…以什么样的样子应对路衍…？
　　路衍…会来吗…
　　经历了半下午的纠结，他穿了一身休闲装出了门。一直想着不能太早不能太迟，他基本上的掐点出的门，却小瞧了F市的交通，看着手表上指针一圈一圈的转着马上要到六点半，出租车才艰难地到达目的地。
　　他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两下，见实在拖延不得了才推开了餐厅的门。
　　等程浔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久违的一张张面孔还有，路衍。
　　大许招呼着他坐下，张岩率先开口“你丫终于来了，回来了也不说一声。真不懂事。”程浔一时有些不能适应，看起来讷讷的，“路上有点堵车，有点来晚了。不好意思啊。”
　　胖子一点没客气“别整那些没用的，来晚了自罚三杯”说着就递给他一杯啤酒，程浔自知理亏，没有推脱大方饮尽三杯。三杯下肚，所有人才像是记起了当初挥斥方遒的激烈场面，开始慢慢解冻。
　　中国自古以来的饭桌上谈生意论感情不是没有道理，再加上烧烤，大家你一筷子我一勺的，虽说久别重逢，观感还是相当热闹的。胖子最先问起程浔的近况：“你在哪个公司？”“华盛。”“什么时候正式上岗啊？”“下周正式，不过基本上就算已经工作了吧。”大许听着这一问一答，“你查户口的啊！怎么着，步入婚姻殿堂立马就还俗了？”
　　还没等胖子反驳，张岩先开了口“你可别这么说，多不地道，毕竟我们之间有代沟。胖子看了谁都是母性泛滥。”
　　大家听了都纷纷附和，“恭喜我们敬爱的老父亲。”许久没有开口的路衍终于在饭桌前开了口。其他人都会意了，哈哈大笑，就只有程浔一个人云里雾里的。“什么你…我靠…”“鄙人不才，率先两步，诸位可要加把劲啊。哈哈哈哈。”
　　程浔一脸震惊，当初所有人都觉得像胖子那样又不会说又懒破天际又相貌平平的人必定婚姻之路坎坷，却没有想到人家早已经领先同龄人孕育了下一代….
　　真是造化弄人。
　　所有人都紧盯着程浔，看到他一脸不可置信像吃了x一样的表情，对胖子进行了又一轮的嫉妒式嘲讽。不过此时的胖子早就被幸福蒙蔽了双眼对所有的不满都视而不见，仍是乐呵呵的说：“就等我姑娘的满月酒吧。”
　　“算了算了，还是忘却世间烦恼吧。”
　　“烦恼什么啊烦恼，你可不知道人家张岩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一天身边换一个，个个身材相貌没得挑。那活脱脱就是以相遍F市名媛界为人生目标。”大许说着气不打一处来。
　　“那没办法，谁让我们家老头老太太急着要个儿媳妇呢。“张岩说着往嘴里塞了块牛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炫耀。
　　路衍基本上没怎么说话，但四个人也足够热闹，五年没联系是真的，四年大学朝夕相处更是真的，时间是检验情谊的唯一标准，久违的融洽是最好的证明。
　　接着就是一块块肉入腹，打开了话匣子时间自然不算难熬，不过从便服换成西装，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扩展到天南海北，人却还是当时的人没错。
　　路衍虽然目光丝毫不加掩饰地左右打量着他，却从没有主动搭过话。只不过他理亏顾忌着大家的情绪，总是在不停的说或者问，三年的信息量都融在了一顿饭里。平日里最闹腾的一言不发，最沉默的竟然成了撑场面的，也是可笑。
　　大家也算是默契，半点没有提他当初走的事情，好像都似有若无的忘记了。个个人精似的让整场对话显得热闹又轻松。路衍就在一角静静的看着，完全是个透明的人，时不时的插上两句不引起注意，眼睛从不避讳的瞧着他，没有过分的探究，没有责怪，就是单纯的盯着，让程浔浑身不舒服。
　　除了程浔大家都开了车出来，都没敢放开了喝，胖子更是顾忌着家里有小孩闻不得酒味一点都没沾。到了九点，都就准备着起身告辞了。
　　出了饭店，路衍却突然开了口，“我没喝，顺路送你回去吧。”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本身就长了一张偏冷的脸，五官立体像是刀刻出来的，标标准准的一字眉，之下是一双精明到凌厉的眼睛。以往因为习惯挂着三分笑让人不觉得，可一除了那一层笑意，冷漠就真真切切的露了出来，再配上一身妥贴的西装，不怒自威。
　　“不用了，我没在家里住，不顺。”程浔抬头正正对上那一双没有丝毫闪躲的探究目光。
　　路衍皱了一下眉头，也没有纠缠，点了点头，跟大家道了别先走了。
　　“那你住在哪啊，我们看看谁送你回去。”张岩隐约察觉出两个人的尴尬，适时地插了句嘴。
　　“建设路那边。”
　　“诶那正好，我送你回去”，转过身和他们道了别，“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路上慢点。”
　　两个人上了车，“你好好的家不住，搬出来了？”张岩直觉不对劲，问出了口。“早就搬出来了。”程浔也没想着隐瞒什么，不假思索地应了。
　　时间有些久了，谁都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张岩懂这个道理。
　　“欸对，你是不是最近就得买辆车啊。”
　　“最近事太多脱不开身，等过了这一阵。”
　　“要不我先给你送一辆你先开着应急”
　　“不用，我嫌麻烦。”
　　“那行，反正有什么事你就说。”
　　“嗯，我知道。谢了。”
　　“客气。”
　　“你以后怎么计划的，和路衍？”
　　“嗯？“
　　“不是，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啊？”
　　程浔开了车窗，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在张岩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开了口：“之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个话题好像有点不讨喜，车里除了程浔的指路声就是沉默。
　　最后车在小区门口停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因为什么闹成这个样子，但是你的过去不是只有谁一个。以后别再这样消失了。”
　　程浔清楚，看着大家和和气气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嘻嘻哈哈，有些事情却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虽说不矫情，也不抓着当初的事儿不放，但这种事不可能再来一次，兄弟情谊不是用来这么糟蹋的。
　　所以，他们两个，要么退回安全线能互相帮衬，要么就在一起，总之，不能再伤经动骨了。
　　“不会了。”
　　“好了赶快下车，我还有个局呢。”
　　“您注意身体。”说完笑着下了车。还没等着他转过身，车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程浔“……”
　　他刚到家就听见手机一直在震动，打开一看，大许建了个微信群，清一色的全是胖子姑娘的照片，对了，还没加微信呢，程浔点开群成员挨个发送了申请，很快就一一通过。放大路衍的头像，程浔莫名感到有些燥热，手机都显得有些烫手。
　　是他们大学时候的一张集体照。
　　当时他被路衍拖着经常往篮球队跑，久而久之和队里的人都熟识起来，那是他们比完大学生联赛之后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一下子强硬地把他拖进过去的泥坑。
　　其余四个就是在篮球场上聚集到一起的。但他的加入纯属就是意外。
　　他纯粹就是过来打酱油的，偶尔递递水，顺便做个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上场的替补。只有在拍照的时候才显得格外重要。不过这张不是他照的。
　　当时刚赢了一场比赛，都兴高采烈的想拍个合照，可眼前没有什么闲人，就程浔看起来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路衍见不得大家使唤他，，念叨着“一个个有没有良心，他又不是来给你们做苦力的。”见他意思意思拍了一张就急忙拉过来又随便找了个人拍。
　　头像就是有他的那一张。
　　算吧，永远别想着对过去蒙混过关，他总是有能力千方百计以翻倍的回忆追着你讨债。世上只有两种方法消解回忆带来的连锁反应，要么现在比过去更难熬，要么就是对未来无甚展望。前者叫以毒攻毒，一个在泥潭里争分夺秒挣扎的人哪里顾得上回忆陈芝麻烂谷子。后者叫脱胎换骨，你会恍惚觉得过去的痛苦不甚真实，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大脑杜撰出来的。
　　不过积极面对生活总是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