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豆腐脑花

15、第 15 章

　　明天周六，他计划着去胖子家一趟，毕竟作为第一个率先成家的人，他怎么也该过去给小姑娘买点什么。他琢磨了琢磨，又在网上搜了搜，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买件爬行服好了。网上推荐了好几款他拿不准主意，最后索性看了价格挑了最贵的那个。打电话把助理叫了进来。

　　“你知道xx门店在哪里吗？”

　　“是那家童装店吗？”

　　“对，买童装有什么讲究吗？”

　　“您什么时候要，我跟您去？”

　　“明天，你今天下班有事吗？”

　　“没什么事。”

　　“那就麻烦你跟我跑一趟了。”

　　她笑了笑，“那我出去工作了。”

　　“去吧。”

　　他看着手机上的几位数字有些吃不消，给路衍发了条微信。

　　“一件婴儿服怎么都这么贵？”他继续盯着屏幕上的材质介绍看，什么“丝绸”，什么“羊绒”，突然觉得没有那么羡慕胖子的生活了。

　　一条消息跳出来，“小孩子娇气，当然用的材料要精细一点。”

　　他咂舌，照他这样的，还好上天没给他机会有孩子。

　　又发来一条“什么时候去？”真是活神仙，这都能猜到。

　　“明天吧。”

　　“早上给你买的饭吃完了吗？”

　　程浔真不知道他思维是怎么突然跳到早饭的，想起桌子上一点没动的饭他有点心虚。

　　“吃完了。”

　　“吃的什么？”那边好像故意刁难他，偏偏紧抓着不放手。

　　他大脑飞快的运转，拼命的回想楼下都开了那些早餐店，奈何平时心根本不操在这种事情身上，半点没想起来。只能瞎猜一个了。

　　“包子啊。”

　　“给你剩的六个全吃了？”

　　竟然给我剩了六个？喂猪呢？不过看样子是蒙对了，他大言不惭，“想着你好不容易给我买的，就全给吃完了。”

　　“不说了，我这里有点事。”

　　程浔恨不得他马上走，正求之不得，借着个由头就结束了这种灵魂拷问。

　　其实他还想问问，今天晚上还来吗。

　　晚上下了班，程浔先请助理吃了顿饭，算是答谢。爬行服相对比较少，挑起来也不费什么事，两个人都惊讶于衣服的质地，哪还有什么挑的想法，随便拿了件卡其色的也就解决了。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给你拦一辆出租吧。”程浔从门店走出来，问她。

　　助理倒也不在意，“不麻烦，权当有人陪我吃饭逛街了。”

　　程浔笑了笑，“一个人住？”

　　“一个人哪住得起？合租的房子。”助理看着他一脸你不懂我们生活艰辛的样子。

　　“大家都一样。我刚到C市那两年虽然一人住，环境不知道有多差。
　　”
　　“对啊，总监，你为什么好好地想回来了？按理说好不容易立足了吧。”助理见他主动提起，也大胆了起来。

　　程浔想了想，“总得回来。”

　　见他不想多说，助理也不再多问，刚想说自己就从这里打车，那边电话就响了。

　　程浔也没避着，接起来，“喂？”

　　“回到家了吗？”

　　“没呢，还在外面。”

　　“明天去胖子家？”

　　“嗯，明天。”

　　“嗯，回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好。”

　　路衍没有说要跟他一起去。

　　今天晚上他不会过来。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倒是不少。他挂了电话难免神情有些黯淡。

　　不过在助理眼里，程浔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平时待人很平和，到公司以来没见他说过什么重话，想着应该是个好脾气，平时工作上，她是真的有些佩服他的处理方式和效率。和之前的总监比起来相处起来显得舒服许多。平时不怎么跟他们闲聊，觉得有些距离感。今天晚上这么随口聊了两句，突然又带了些烟火气。听着现在的语气，她才真正的知道平时的程总监是什么样子，她的心都有点化了。

　　他看着助理探究的眼神，才又带上半分笑意，“我给你叫辆车吧，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程浔没理会，直接在软件上叫了辆车。

　　“现在世风日下的我还真不放心你一个人。”助理见他没留余地，也不再推脱，反而叹了口气。

　　“总监，像你们这种好男人哪里找啊？要么有女朋友了，要么就是gay.”

　　程浔听着她合理的抱怨，心下好笑，还真是猜对了。

　　“好好干活，工作能当你男朋友，又是送钱又是整天绑一块的。”

　　“你们真是合格的资本家。变着法儿想合理剥夺我们的劳动时间。”

　　“我整天被资本家洗脑，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帮你了。”他看了看手机上的车牌号，“车来了”。

　　助理住的地方还算近，程浔看着她上了电梯才让司机开走。

　　不想回家。

　　他看着路上车堵得彻底，整个人也心浮气燥的。他也解释不清楚，就是胸口闷得半天喘不过气来，有点心慌。看多大点出息，一个人睡一间屋子也有小五年了，就因为两天的破例习惯都土崩瓦解了。

　　不过路衍说回去给他打电话。

　　他看着外面缓慢前行的车流，在暗暗的自嘲和期待中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甚至都想好了回家以后要先开灯，洗漱，看着电视喝点儿，睡觉。

　　无聊。

　　他看着手机上给路衍拨号的界面，几次差点没忍住，心里想，我真是完了。

　　他就是想跟路衍泡在一起。不管干什么也好，什么都不干也好。他大概昏庸不到周幽王的地步，路衍笑一笑他还能记得江山的辽阔，可要是还他一个不分开的承诺，他二话不说烽火戏诸侯，玩死诸侯都行。
　　这么想着，他突然想起来，如果不是他，大概他们现在会没有丝毫误差的住在一间房子里，谁也不用顾忌太多的好好相处吧。万事有因有果，自作孽不可活。想到这里他又突然生出一股掐死自己的冲动。什么别人的眼光，什么前途未卜，都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偏偏他年轻爱玩多愁善感这一套，到现在只能自食恶果。

　　“先生，到了。“他还沉浸在忏悔里，被司机一声拉回现实。

　　他转了钱说了声谢谢，然后在司机的强烈要求之下给他打了好评这才被放下车。终于拨了号，那边几乎三秒就接了起来。

　　“到家了？”

　　“等电梯呢。”

　　“怎么这么晚？”

　　“刚刚送一个同事回家。”电梯下到一楼，他走着答道。

　　“嗯。”路衍躺在沙发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他还能借着酒醉耍浑赖在程浔家里，今天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说辞能不着痕迹的让两个人跳过尴尬自然而然的亲近。之前他仗着那一份怨气拉远距离，又因为程浔的一份愧疚重新接上时间线，到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他有些无所适从了。他厌倦猜测游戏，所以像这种“我可以去你家吗？”“你可以来我家吗？”这种带着征求的不确定性问题，他说不出口。
　　程浔还是原来的程浔，一点没变，可他是真的有些遗憾的发现他已经快忘了两个人最合拍的相处模式了。那些过于遥远模糊的记忆因为他的心神被搅得更加难以分辨真伪。冲动归冲动，他从来没有试图改变过这种与生俱来的冲动的性格，只不过在这几年来学会了怎么合理善后而已。但这种事情在工作上行得通，对上别人也说得过去，可在程浔那里，他实在是施展不出来。逃避这种事情之前在他身上无法施展拳脚，如今却看准了朝着他心口一击。

　　程浔听着那边没有了声音，“喂？要睡了吗？”

　　路衍这才晃过神来，“没有，到家了么？”

　　程浔刚打开门，“到了。你在家干嘛呢？”他打开免提放在桌子上，脱了外套。

　　“没干什么啊，躺在床上，看报表看累了。”

　　他拿起手机，走到厨房门口才突然想起来早饭还在餐桌上，想还是赶快扔了，省的被戳穿。“都什么时候了，不嫌累啊。”等他过去一看，呆住了，盘子上塑料袋里是鸡蛋卷饼。

　　……

　　“你不是说早上老吃油炸的不健康吗？”他有点无语，路衍这是诚心逗他呢。

　　“大早上出去给你买的，骗了我不说，现在还怨我？”那边想起这件事，占着理，大言不惭。

　　听着路衍的声讨，他被灭了气势，“我早上真快来不及了。”

　　“你是压根就没想吃吧，六个包子？”听着程浔的逐渐亲昵的语气，他语气明快了点，继续不留情面。

　　又是一记重击，程浔彻底放弃抵抗，“早上吃了难受，循序渐进知道什么意思吗？”

　　“那你的意思是，今天看都没看，明天看一眼，后天打开袋子？”

　　程浔很长时间没有被管过了，面对路衍步步紧逼的语气，他倒是有了点暗喜的味道在。“起码因材施教，买点看起来有食欲的啊。”

　　那边被他逗笑了，“怪我，没有买您喜欢的。”

　　“你陪着我吃也行啊。”他意图明显，脑子里蹦出这句话就顺着嘴说了出来。

　　“我们住的这么远，是你来找我吃，还是我来请你吃啊。”那边想了半天，提出了解决办法显而易见的问题。

　　程浔听着他问，那住一起不就好了。但转念一想，他这里本来就是个临时住所，不过是公司给他的条件宽裕，他才拖着没有想其他，住在这里自然是不合适。路衍家里人都在，就算不住在一起，来回走动的也不方便。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把买房的事项提上日程了。

　　“倒也是。”他心下有了决定，突然激起一股子奋斗欲来，“你赶快睡吧，我以后早饭肯定一天不落，算是给你赔罪行吧。”

　　那边干笑了一声，“你就糊弄我吧，爱吃不吃。”都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程浔没有办法，看来又要早起半个小时了。

　　说完拿起了电话。

　　张岩没接。

　　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接。

　　他不死心，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又打了一个，通了。

　　“喂？大晚上的打什么电话？”

　　“找你帮个忙。”程浔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总觉得有点好笑。

　　“帮，什么忙我都帮，我这边为自己人生幸福大计奋斗呢，明天再说。”

　　然后电话就挂了。

　　“这是真上心了。”

　　印象中张岩不管实际上怎么样，说话是从没有这么爽快过，非要为难你百八十遍叫爷爷爽够了才愿意来一句交给我。今天这样，真的是百年不遇。可见是有多上心了。到现在虽然听他提过不下十遍，但一眼愣是没见过，算来已经有一两个月了吧。他现在开始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他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人迷成这样了，早点收了他才好。

　　钱的事他倒是不担心，他妈剩下的，他这两年赚的再加上刚卖的车，虽说北京城寸土寸金，用来买座房子倒也足够了，也不知道他妈知道他拿着这些钱就为了两个人一起吃早饭会不会被气昏过去。他甚至都想象不出他妈知道他想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突然有些庆幸，不然他妈不知道要被气死多少回，不争气的儿子，不争气的老公。

　　不过虽然他不会处理什么关系，但路衍向来游刃有余，程妈对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喜欢，结果可能没有他想的那么悲观？

　　有一次把身份证落在家里，他在学校有事脱不开身，父母又都不在，就把钥匙给了路衍，让他回去帮找一下。

　　没想到他妈提前回来拿什么东西，路衍刚开了门就跟门里的程妈正对着，面面相觑了良久。路衍赶快收回手里的钥匙，说了句“阿姨好。”

　　程妈好像是被吓到了，这种别的孩子拿着你们家钥匙开门的状况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脸色有些垮，“你这是干什么？”
　　“阿姨，我是程浔的同学路衍，他今天学校有事脱不开身，又急着用身份证，就让我回来帮他拿一下。”路衍看着程妈的脸色，直觉不妙，“要不您给程浔打个电话问一下？”

　　程妈将信将疑，给程浔打了个电话才放下心来，让路衍进了门。“在下面坐一会吧，我去给他拿，程浔整天就是丢三落四的，半点不让人放心，倒是麻烦你了。”

　　那天回来以后，路衍坐在教室里心有余悸的跟程浔复述了这个尴尬遭遇，从此以后经常往他们家跑，为的就是努力刷新在家长心里的好感度，恨不得把家里的什么好东西都往程家搬，也是费尽心机。

　　现在他都能想起当时路衍坐在桌子上说“我怕是进不了你们家门了”的样子。想想都让人想笑。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他挨了一顿骂，路衍却靠着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在程妈心里挤出一席之地。之后自然不用多说，给他买什么东西都经常是双份的。就这种事情，他一直怀疑他妈想要二胎。安楷杰在的时候，他当亲儿子一样养着，现在蹦出个路衍也是半点不含糊的好好待着。

　　不过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他不怎么懂买房买车的，也只能明天等着张岩好好问问了。

　　昨天晚上他特意定了早半个小时的闹钟，却不想在闹钟像之前自己就醒了。看着那个尴尬的时间点他确实也说不了了，下了楼买了跟昨天同款的鸡蛋卷饼，吃着给路衍发了张照片以示证明。路衍想是还没有醒，没有回。

　　他十点半开完会出来发现有个张岩的未接来电，就给他拨回去。

　　“说吧，什么事？”宿醉的嗓音一览无余。

　　“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别扯淡，直接说事。”

　　“我想买房，你帮我看看哪里合适吧。”

　　“买房？有什么想不开的要买房。”

　　“地段要好一点，离我们两个公司折衷的位置，新房最好，没什么特殊要求。”

　　“不是，你们和好了？”

　　“算不上吧。”

　　“少他妈跟我扯淡，没好你急着买房干嘛？我日，不是吧，程浔，我他妈在这整天爱而不得的，你们两个倒你侬我侬了？你这是求我办事？你这是给我上刑呢吧。”

　　“我们真没好，好了这种事我还找你？”

　　“诶，卧槽，算了，我这两天给你问问，但是基本上价位你心里有个数。”

　　“嗯，我知道。谢了。”

　　“不是那你们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别问我们了，你还是一点进展没有？”

　　“进展有是有，但是那姑娘软硬不吃，我他妈整天快愁死了。”

　　“少爷，你的心理优势呢？”

　　“还有个屁优势，人家要钱有钱，要工作有工作，现在估计着家世也跟我们家差不了多少。”

　　程浔笑了，“你现在是盲追啊，什么都不打听？”

　　“我哪敢啊，我怕这一打听把人彻底搞丢了。再说，知道那些有什么用啊。”

　　“哪一步了啊？”

　　“五个电话接一个就谢天谢地的地步。”

　　“噗，加油啊，我越来越好奇这是哪一号大人物了。”程浔是真没想到，现在这种看起来注定无果的关系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还毫无进展的真是不多见了。

　　“好了，不说了，就这两天，等我回复吧。”

　　“嗯。挂了。”

　　他向来不懂这些，只觉得头疼，拜托张岩帮他盯着倒是省了不少的力气，毕竟张岩耳濡目染整天听着这些，想不熟悉也难。

　　“总监，十分钟以后还有一个会。”

　　程浔点了头。在那边的公司的时候，整天除了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电脑，就是在会议室里对着同事们的脸，单调的如出一辙，已经习惯了。

　　他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拿着桌上的文件进了会议室。

　　人刚走，屏幕就亮了。

　　“钱花完了，下周我要看看卖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