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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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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禾月给夜不眠上完课，正准备离开，却被夜不眠一把拉住。
“小先生，今日郑丞相家公子生辰摆宴，你随我一同去罢。”夜不眠笑嘻嘻地说道。
禾月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殿下去便去，拉着在下作甚。”
少年听了，不予理会，只缠上来百般诱哄:“小先生，你就陪我一道嘛......”之后，又乖顺地笑着把“好先生”叫了几十遍。
禾月木着一张脸，任由十殿下将自己前后摇晃，总觉得有什么阴谋。事实上，他现在只想回去睡个午觉。
于是他没精打采地歪着脑袋，面上恹恹的，眼睛却偷偷瞄着殿门，趁夜不眠一个松手，便拔腿朝那方向跑去。
夜不眠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脚下生风地直冲到禾月面前，张开双臂，板着一张俊秀的脸死死盯着禾月。
如此对峙了半晌，夜不眠突然狡黠地笑道:“小先生，皇兄让你多多看管我，如果你不随我去，我说不定会惹祸哦”
禾月闻言，似墨染的眉微微皱了起来，眸中携着些微的恼意，上下唇瓣抿出一条嫣红的唇线。
他这幅神情并不太显生气，倒像是小孩子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让人忍不住想逗上一逗。
夜不眠有些乐了，只见禾月幽幽地瞧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睡觉。”连在下都不说了，看来是真不高兴了。
夜不眠眨了眨眼，忍不住笑起来:“小先生，我也没说不让你睡。”
说着，他唤了几个宫女来，命把隔间收拾一番，又回头笑道:“先生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晚上随我去逐味楼就是了。”
禾月神情立刻缓和不少，神色懒懒的，抬脚就跟上那几个宫女，过了半晌，他从隔间探出头来，神情有些懊恼。
夜不眠见他只把一个脑袋伸出来向门口张望，忍笑道:“先生，怎么了”
禾月沉默了一会，幽幽开口:“十殿下，在下还没吃午饭......”
“......”啊，忘记给先生传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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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州城一年四季似乎没有什么暖和的时节。比不得京城春夏秋冬泾渭分明，此时的翼州已经天寒地冻，满目萧索。
一碗热酒下肚，整个身子热辣辣地暖起来。路边的酒肆里，许多人大碗喝着酒，爽朗地谈笑着。
“咦——这不是我们小将军嘛！”一个大汉挑起门帘，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与他一道的几个喝的满脸通红的汉子，吵嚷着从酒肆内挤出来，各自手里还端着蒸腾着热气的酒碗。
路边的黑衣少年闻声停下了脚步，遥遥地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
那少年未穿厚重的棉衣，只一身裁剪的极合身的黑袍，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和矫健的肩背线条。小臂中到手腕处结着暗红色的腕带，更显得清爽利落。
少年尚且青涩稚嫩的脸庞上的笑容显得格外乖巧，一双漂亮的眸子却极为幽深，像蒙着黑雾的深渊，无端让人心悸，让人生出无法看透他眸中之物的感觉。
几个大汉不自觉地后心一冷。其中一个带着毛皮帽子的，一脸酡红，口齿不清道:“小......将军，将军大人嗝......派你出来有事”
温子初朝他们走过去，用完全不同于翼州百姓粗犷嗓音的软糯声音说道:“无事，只是央求父亲让我出来走走。”
说着他掀开门帘，弯起眉眼向老板娘道:“姐姐，要一碗热酒。”
门帘里面的小酒肆里摆满了桌子凳子，挤了一大帮子人，坐着喝酒吃菜，嘈杂喧闹，伴着蒸腾的热气白雾，一下子就能把人从脚底一直暖到头顶上来。
那老板娘常穿着梅红的袄子，正四处指挥着小二们，忽听得温子初软绵绵的一声“姐姐”，不由地眉开眼笑。
“小将军的一碗热酒，快快端了来！”
一阵忙乱，温子初接过酒碗，喝糖水似的一口口饮着，低垂着纤长的睫毛，看起来十分乖巧。
一个青头皮的中年男子笑道:“瞧把梅娘给乐的，俺们这几个恁是说什么都没得好脸色，小将军叫一声，给高兴成这样——”
酒肆里的人都哄笑起来了。梅娘一听这话，恶狠狠地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道:“你这烂舌头的，别惹老娘不痛快，几扫帚把你撵出去！”
大家又都笑起来，指着青头皮男子嘻嘻哈哈。
温子初依然是那副温顺可爱的模样，脸上被酒气微微晕起一层薄红。
又一个红鼻子大汉笑道:“要我说，也难怪——小将军生的这样俊......”
话没说完，众人都笑骂起来，酒肆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温子初在一条凳子上坐下，修长的两腿交叠。他托着下巴，眨了眨眼，问道:“长得好看就可以追到心上人吗”
“准行！准行！”众人都抢着叫道。
方才的红鼻子大汉大着嗓门对温子初道:“小将军看上了哪家姑娘，直接上门提亲就是了，像我们小将军这样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哪有不应的道理！”
少年有些苦恼地皱起秀气的眉毛，“我要是把他吓跑了可怎么好”
站在柜台前热酒的梅娘抬起头来，笑道:“这有什么好烦心的，你好好待人家，就算吓跑了，再追回来不就行了”
温子初忽地翘起了唇角，眼中绽出灼人的光华。
哥哥，很快子初就能与你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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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初从酒肆里出来，回了将军府，还未走过前堂，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慢步向前走着，只见一披头散发、浑身泥垢的女子伏地大哭，一旁立着一个丫头，正尖利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讥讽的笑声，听上去异常刺耳。
那女子一见温子初，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趴在他脚下，哭声凄厉。“大少爷，你救救贱妾吧！”
温子初有些诧异地歪了歪头。随即他软言软语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丫头也急忙上前来，行礼赔笑道:“大少爷受惊了，这燕姨娘毁了容，就诬陷周姨娘害她，这会子在这里闹呢。”
温子初尚显青涩地面庞上显出一抹笑来，一双极黑极深的眸子看着那丫头，视线并不很紧，甚至若有若无，却让那丫头打了个哆嗦，额头上渗出冷汗。
燕姨娘是最近得温煜宠的姨娘，也难怪被其他人妒忌。
不过看这性子，好像太蠢了些，莫非温煜换口味了
“燕姨娘莫要哭坏了身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燕姨娘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丫头早按捺不住，冷笑道:“燕姨娘怕是进府不久，不晓得规矩，您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别指望将军为你做主，更不用说少爷。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了，地板子冷着呢，别冻坏了身子。”
温子初眯了眯眼睛。听这燕姨娘所说，是周姨娘假意与她交好，暗地里一直在她的饭菜里下毒，渐渐毁了她容貌。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到胸口处，隔着衣料摩挲着那片经年未褪的伤疤。
假装交好......这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呢。
伏倒在地上的燕姨娘低垂着头，身体颤抖着，看起来分外可怜。
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一直涌到喉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胃里作祟。地上这女人害怕、绝望的样子，与曾经的他何其相似。
就像落入猎网的小兽，垂死挣扎。或挤下几滴泪来，博得他人同情怜悯。
这么想着，他隐隐兴奋起来，一面又因为厌恶而浑身发抖，眸子里映射出阴郁又期待的目光来。
他听见自己有些甜腻，充满了引诱意味的声音响起来了。“姨娘不用如此害怕......”
他俯下身子，抚慰般地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拨开她那遮挡住面庞的黑发。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只有一双眼睛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此时也已蓄满了泪。
她“啊”地惊叫一声，一行泪快速地顺着脸颊滑落。她急忙用手拽下头发，缠在手里胡乱遮住脸，有些魔怔的捧着脸，止不住地颤抖。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他用孩童般天真的语调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热烈而灿烂。
燕姨娘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惶惑而惊恐的目光。她被少年一把掐住脖子，当下便拼命挣扎起来。
温子初有些漫不经心地收紧了手，笑了笑，在她耳边好奇地低声问道:“姨娘自以为进了将军府，是有几条性命可用呢”
那丫头不觉也看呆了，很有些害怕，但又想到少爷这是不打算追究自己主子的责任，又得意起来，拍着手笑道:“少爷真个要弄死这蠢货，实在是英明。”
温子初并不理会她，不顾燕姨娘惊恐的眼神，耐心地低声问了她一遍刚才的问题。
问完之后依旧笑着，皓齿红唇的样子让人无端心悸。
“一......一条......”燕姨娘紫胀着脸，极其困难地从喉咙里掏出两个字来。
“嗯......”他恍然地应了一声，复收紧了手，笑道:“既然如此，你便留着这条命吧——以后的路还很长呢。”
在那可怜女子几乎要昏厥过去时，他才猛地放开了手，任由她摔在地上，拼命咳嗽着，伴着破碎的呜咽声，分外凄楚。
那丫头见状凑到温子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那样的蠢.货，弄死就好了，您怎么又放过她了呢”
温子初回过头来，眸底泛出些猩红的杀意来。偏他还在扬唇笑着，眉眼间笼罩着浓浓的煞气。
那丫头不由地倒退几步，神情惊恐。她不明白，平日里一向温软可爱的少爷为何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简直像是从阳光下一团幽暗的阴影中滋生出来的恶魔。
温子初不疾不徐地朝她走过去，视线薄得仿佛刀片削断发丝，声音却不似之前那般甜腻，而是变得森冷起来。
“我其实很害怕你们这些人呢。”
他歪了歪头，睁开眯起的眼，露出一双寒凉幽深的琉璃珠来。“怕到全身发抖。”
“就像看见地上爬的虫子一样。看见它们，就觉得全身发颤，既恶心......”
他顿了一下，舒展开眉眼，重新绽出一个天真软糯的笑容。
“又迫不及待地、想弄死它们呢。”
此时害怕的人并不是他，那丫头脸色惨白，竟顾不上礼数，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温子初看着她跑远，知道她是回了自己主子那里，并不去拦，收敛了一身煞气，转头又软言软语地对着燕姨娘说道:“姨娘，地上冷，我让几个姐姐送你回去吧。”
虽然他此刻的笑容格外乖巧，燕姨娘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发怔地只是点头，随后温子初便唤了几个侍女来，搀扶着燕姨娘回去。
而另一边的宋姨娘听说此事，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招惹大少爷，又免不了对温晏和温宜警告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