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玉》荒牧流

3、所谓师弟

　　登上这座生活了十三年的山峰，积雪一如既往，进了师父的四合院，稍仰头望进堂屋，各种熟悉中突然冒出两个不协调：三师兄挂不住笑的脸、一个十岁左右板板正正的……小屁孩。

　　在这间没什么摆设的砖瓦房里，空间异乎寻常地大，油灯异乎寻常地亮，这些奇怪之处在颜玦眼中，都没有那已穿上玄武宗皮制服的小师弟奇怪。

　　要细说他怪在哪里，一时竟难以指出，起码以颜玦的修为是说不明白。

　　三师兄罕见地没还嘴，那屁孩“刷”地一声站起来，先隐蔽或者自以为隐蔽地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师父，看到了一张神游物外啊呸……宁静淡泊的青年面容，意外地并没有崩溃，反倒很有主意地上前迎颜玦：“在下周榦，表字扬羽，见过四师姐。”

　　颜玦心说：……‘gan’？这字咋写？这名字槽点也够多的。

　　于是先向师父行礼：“师父好。”

　　神游的师父转过头来，青年面容配着雪白发丝，虽然只是梳着非常朴实的发髻，也未佩金饰银，身上的玄色布袍也是半新不旧，他却自有一种雍容气度。

　　然鹅他一开口这气度就崩了：“小兔崽子，干哈玩意这（zen）晚才回来？小心点，这林子里可有狼。”

　　颜玦执弟子礼：“多谢师父关心。”又向周……扬羽一点头：“师弟不必客气。我叫颜玦，你也可以唤我颜师姐。”

　　周扬羽见他二人交流密切，便很有眼力见地安静坐下，三师兄神色微妙地瞟了一眼他，不说话。

　　师父温柔笑：“为师怕你吓到怀孕母狼和狼崽子，破坏苍山生态环境，不利于我宗弟子提升修为。”

　　……逻辑非常通顺，不过为了家宅和睦与兄弟爱，颜玦决定在和师父扯淡的同时关心一下三师兄。

　　颜玦：“回魂了没？”
　　戴燕然：“嗯。”

　　颜玦：“咋了这是？”

　　戴燕然：“周榦那气场，引起不适，我想举报……不，人道毁灭他。”

　　颜玦：“哦，榦字这么写啊。你别乱用我教的那些词，人小孩儿和你有啥仇啊？”

　　戴燕然顿了一会：“齐缪。”
　　齐缪是九嶷派大师兄，也就是下任掌门顺位第一继承人选——玄武宗的大师兄是虞钧——和三师兄的孽缘从三师兄刚入炼气期被他骗走法宝的时候就开始了，三师兄被师父影响得一贯是土匪性子，只想过他抢别人，万万没想到在自家地盘上被一个看起来儒雅正直的成年人给坑了，还一坑就是上百年。齐缪宗内事务再忙每年也得抽出时间来专程“陪小燕子玩”，带得他们九嶷的其他人也在碰面时逗逗三师兄。

　　然后三师兄就会一剑抡过去。

　　久而久之他的越级挑战能力就增长了呢，可喜可贺。

　　然鹅连齐缪的鞋底泥都碰不着，哎。

　　不过作为长辈，齐缪当然不会真拿三师兄的东西，从来有坑有还，就是总被鄙视智商、被笑呵呵欣赏炸毛状态的三师兄意气难平。

　　颜玦：“确实哈，那种‘看起来儒雅正直’的气质，神似啊。现在退货换个可爱一点的小师妹来得及吗？”

　　师父：“来不及，钱都收了，人货两清。关怀下你们五师弟行不行，孩子懂事儿着呢。”

　　师父修为高，可以随意用神识接入颜玦她们的聊天室，于是三人默契地住脑，转向小师弟嘘寒问暖去。

　　颜玦坐进周扬羽旁边的八仙椅，小屁孩立刻侧坐，面朝她摆出一张……孺慕的微笑。

　　颜玦虎躯一震，感觉他此时不是一个人，是千千万万个戏精附体。

　　三师兄在对面的圈椅里翘起了二郎腿：“哼。”

　　承影剑：“你这小师弟似乎有种使人本能犯膈应的特技。”

　　颜玦思索了一下说：“师弟你从开封来，北地气候苦寒，你可能需要时间适应，有什么用的上师姐的地方尽管开口。”

　　周扬羽：“劳师姐费心。”

　　三师兄传音：“虚伪。”
　　师父传音：“废话忒多。”

　　颜玦内心：“一箭双雕一次骂俩您二位很棒棒哦，有什么全冲着小孩儿去不好吗。”

　　她走到对面抢了戴燕然手里转着玩的皮帽，把爪子按在他肩上，端出官方微笑对周小少爷说：“今天太晚了，你刚入炼气不久，凡人的餐食和睡眠还不能缺，明天天亮我们俩再带你逛逛咱们宗内，顺便认认师叔师兄师姐。”

　　三师兄把他的怪帽子抢回来，好像突然对房梁着了迷，目光黏在那上头，留给对面的周扬羽一双白眼。

　　周扬羽视而不见：“多谢三师兄四师姐，给您添麻烦了。”

　　师父把颜玦一句“应该的”截断：“行了，臭小子都给我滚蛋。”额外对戴燕然递了一个和善的眼神，招招手让颜玦挪过去。

　　颜玦：“比您原定的计划晚了一天，出变故了？”

　　师父靠坐在桌子边，习惯性地开始给她顺毛：“这小屁孩整的幺蛾子，不大点个人能耐可大着呢，写了奏折直接把他们家那档子事戳到御史台去了，他非得眼看着被流放的那批亲戚出了皇城门再走。”

　　颜玦：“年轻有为，不过这叫‘懂事’？”

　　师父：“懂如何把人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

　　颜玦沉默：“这作风太邪性了吧，知道他底细的二师兄和与他初次见面的我都对他品行存疑，说明这人实在是和咱们玄武宗和睦和平的气质不太对路。”

　　承影剑：“是呀是呀，咱们一向和气生财，这小子办事儿太狠了，容易走偏。”

　　师父笑：“他资质足够好，又受道生天眷顾，至于品行，他要是不够格，就会被魔修而非我宗相中。新思路从长远来看还是有益于发展的，走偏的话你揍一顿就好了，你揍不行就我揍。”

　　颜玦：“……好吧，我和老戴合计合计。”

　　师父：“我宗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颜玦：“那我宗的未来还真是够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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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宗未来周扬羽同学：大家好我叫周榦，四声gan，师父师姐师哥都一身傻气，我有点想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