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玉》荒牧流

11、所谓告别

　　山风刮着窗纸，呼呼作响，屋内未见灯火却光线明亮。几个少年青年脸上满是跃跃欲试，上首两人坐得气定神闲，笑看这些听闻斩除魔怪就热血上头的毛孩。

　　掌门表现得很随意，但也绝没有轻视此事或是送信人的意思：“这样吧小贺，我把其他管事儿的人都叫过来，议出个章程交予你，这样你对你师父也好交差。”

　　贺定淮微微躬身：“好，多谢岑掌门。”

　　颜玦周扬羽等小鱼小虾见势，立刻行礼退下，颜玦还想把雪豹交还给三师兄，然而后者只是追出来揉了揉她和灵兽的脑袋，又闪进屋里去了。

　　一头乱发的颜玦对一头乱毛的小豹子说：“你主人搞什么摸头杀啊。”

　　宗内高层会议开着开着就发展成了扩大会议，各宗大佬各路信使进进出出玄武宗，风雪依旧的山前都显得热闹起来。

　　修士法力高强，中招的却有不少，听说武夷山的信使就在进山门的时候把脚给崴了，还是我宗门卫霍寅礼师兄尽职尽责地解救了她。

　　霍寅礼师兄对这个传言很不满：“我什么时候成门卫了？”

　　其他人表示，你要不是门卫，干嘛一天到晚守在那儿，山门的猫头鹰都和你处出感情来了，专门往你清理好的砖上排泄。

　　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喧闹才渐歇。

　　颜玦在和承影修练的间隙盘腿打坐撸豹，一个人影飘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小豹子睁开眼，朝来人呲了呲牙。

　　青年作悲痛状：“完啦，灵兽不认主啦，师妹，这是让你养废了啊！”

　　少女不为所动，酒窝却渐渐加深，带着笑意说：“那正好归我。”

　　戴燕然又观看了一会儿教科书般的梳毛流程，问师妹：“你给他起名了吗？”

　　颜玦：“还没，理应留着让你起。”

　　戴燕然挠挠头：“我不擅长这个，你知道的。”

　　颜玦把雪豹塞进他怀里，取出承影的本体摩挲：“仔细想想咱们家这些人的名字，好像大部分是师父起的。”

　　小豹子的爪子勾住了戴燕然的袖口，他俩开始拉扯，僵持以那根线的断裂告终。戴燕然不屑一笑：“他哪有那心思，只有你的名字是他想了三天憋出来的。”

　　颜玦头一回听说这一茬，连忙询问详情。

　　“当时师父去求的季归同师叔，因为他是咱们这山里念过最多书的人嘛，结果季师叔一句话没说，只取了个玉玦出来比比划划，师父一想，‘玦’有‘决绝’之意，代表修行之人与前尘旧事一刀两断，寓意深远，就把这块玉玦拿来给你戴上了，再从你在人界的姓氏里取个‘颜’字，‘颜玦’也就成了你的新名。”

　　颜玦：“……按你的描述似乎季师叔本来没想把玉玦给师父。”

　　戴燕然龇牙咧嘴地把小豹子从脑袋上取下来：“谁让他故弄玄虚，不直接把话说明白，你该庆幸他当时没拿个茶壶水杯之类的东西，不然你还说不定叫啥呢。”

　　“那其他人呢？”

　　“佩剑按兵器谱叫，或者在冶炼炉随机抽名字，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名字都是找季师叔起的，这算是咱家的传统。”

　　“那你呢？”

　　“我祖父给我起的。”

　　颜玦抬头看戴燕然，青年陷入回忆，眉眼低垂，勃勃英气被柔情取代，他噙着浅浅的回味的笑，想来家族带给他的曾是一段温暖珍贵的时光。

　　“这次下山，如果任务顺利，我打算抽空回那边一趟。”

　　“什么时候走？”

　　“明日卯时，我会先去找齐缪你要是联系不上我，可以找他。”

　　“会有失联那么危险的情况吗？”

　　颜玦有些心慌，从前世的话本和今生的历史来看，魔修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污染性腐蚀性，同时挑战正道子弟的生理和心理。三师兄虽非核心弟子，却也是战斗力较强的长老嫡系，必然会被委以重任，风险系数也直线上升，毕竟修真界有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危险越大的设定。

　　戴燕然眼睛里映着少女绞紧的眉头抿住的唇，知她关心之切难掩焦急，温和地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好歹也是玄武宗的结丹修士啊，很强的，打几个魔修鬼怪都不成问题的。”

　　颜玦反握回他的手：“我相信你。走，咱们去收拾行李，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东西必须得备全。”

　　戴燕然笑容扩大，十分爽朗：“我就知道小师妹你一向很务实，从来都不耐烦叽叽歪歪。”

　　小师妹拉着他走：“叽叽歪歪扯再多，也不能路上给你当避水符遮雨使。”

　　戴燕然故意不顺着她的力走路，脚抢地一颠一颠的：“师妹真是为兄的贴心小棉袄。”

　　颜玦最后一点点分别的感伤都磨没了，不打算理这个没谱的家伙。走着走着突然发觉拽不动，转头正对上戴燕然亮晶晶的眼睛。

　　“我叫戴铭，字燕然，洛阳人氏，祖上曾任折冲都尉、怀化中郎将，祖父为我取字，乃是取‘铭功於燕然之阿’之意，望我参军报国驱逐胡虏，常怀收复燕云之志。”

　　“如今祖父谢世已有近三十载，我的名字也早已弃置不用，但我希望你能记住它，好吗？”